第28章 金花水到手

文竹双手接信,稍有些懵。

齐芙眼神在信纸上一点,又往门外一瞥。文竹看懂她眼神,忙将信塞进袖筒,福身之际仍觉不妥,小声提醒着:“娘娘,白大人还未替您看诊......”

后宫规矩,外臣在,侍不可退。

齐芙懂她意思,身子斜斜往圈椅一靠,朝着外间方向微一挑眉。

“你去吧,让王之进来。”

文竹领命,开门换了王之进来。齐芙听着二人脚步声在外间门口处交替一阵,又听关门声响起,随即屋内冷风消失殆尽。

“王之。”

齐芙唤他。

王之右手抬帘,目光落了一瞬在白呈远身上,又很快移开。放下帘子,也不走近,只站在门口处行礼:“娘娘有何吩咐?”

齐芙皱眉,越瞧他越觉着怪。只是现下屋里还有外人,也不便说他什么。

“本宫特请白太医前来看诊,你在外间候着。”

王之也不多话,只答一个“是”字便退出去,规规矩矩立在外间墙角处守着,尽量与里间隔得远一些。

一席软帘隔开,齐芙这才转身看着白呈远,抬手指指桌案前的杌凳,笑意嫣然道:“白太医请坐。”

白呈远常礼谢过,屁股落到杌凳上,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太医来后宫看诊本是寻常事,只是今日文竹来找自己时,千叮万嘱此事不可告于旁人。神秘兮兮,让人心神不宁。可因着文竹与自己那份恩情,又不得不来。

齐芙靠坐圈椅上,瞧出他眉间疑虑,也不开口,任他心里先胡思乱想一通。

屋内安静,白呈远只觉一身冷汗尽出,忍着手抖打开药箱,从最里层取出一方纯白锦布,两手呈上,恭敬道:“有劳娘娘抬手,臣先替您把脉。”

齐芙坐直身子,手肘立于桌面上,掌心托脸,微微摇头道:“太医莫急,先听本宫讲讲病因如何?”

白呈远忙收回锦布,喉头一咽:“臣唐突,还请娘娘见谅。”

齐芙笑笑,余光瞥一眼外间方向,再开口时声音就已压得极低。

“想必白太医已听文竹说过,本宫今日要看的,是隐疾。”

齐芙的声音太轻,白呈远又满心不安,紧张之下竟没听清,只恍惚听得“隐疾”二字,既不敢再问,也不敢应付答话。

怔惶间,心如擂鼓狂跳,生出一脑门冷汗。

齐芙知他没听清,食指一勾,示意他坐近些。

白呈远哪里敢,只能抬手擦汗假装没看见。齐芙见他不动,左手指尖于桌面叩了两下,又道:“医者面前无分男女不设私隐。本宫既无所谓,太医也无需规矩自扰了。”

此话一出,白呈远也不好再推拒,便拖动杌凳稍稍往前坐了些,拱手谢恩:“多谢娘娘宽宥。”

距离稍近,如此,便能低声将正事说出。

齐芙从桌上抽了一张白纸,两指虚虚捏住纸张一角,将白纸缓缓放到白呈远面前,细长指盖划过纸面,脸上带着笑,脱口之言却如冷箭:“本宫日前得了一副滋阴养颜的方子,本想照方抓药煎了来喝。却亏得多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方子大有问题。”

白呈远隐约觉着胆寒,小心问道:“敢问娘娘其中仔细。”

齐芙看他一眼,又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紫毫笔,搁到砚台边上,漫不经心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其中有一味药本该是天冬,竟被写成了天南。”

不等白呈远说话,又补道:“一字之差,良方变毒方。”

尘封心底的恐怖被揭开,浑身皮肉都渗出虚汗。白呈远将手藏进宽袖中,指尖狠命掐着掌心肉,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可能的......那一年,自己亲眼看着文竹销毁了药方......

这么多年,自己从无半点亏待文竹。凡她所请,自己从来都是竭力去帮......

心内一阵波涛,终抵不过亲耳所听。白呈远喉头干涩,几度张口欲言,却是徒劳。

“本宫想,许是写方子的太医一时手抖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事。”

齐芙的声音温温柔柔,只响在桌案方寸间。语气很沉稳,只是陈述,并未提问。

“白太医,”纸笔都已放好,齐芙看他一眼,又斜斜靠坐圈椅中,“你入宫比我早,宫中事情比我知道的多,应当知道当今陛下母妃早逝,自小便跟着康王一起,养在谨太妃宫里。陛下感念太妃养恩,每逢忌诞都会去紫霄宫上香。”

听到“瑾太妃”三字,白呈远脸色越发惨白。

齐芙看在眼里,继续慢悠悠道:“陛下重孝,若让他知晓毒方一事......”

顿了下,瞧着白呈远面色越发精彩好看,齐芙心里才终于踏实下来,轻飘飘把最终一句话扔了出来:“白太医,你说陛下会如本宫一般只当是太医手误失职,还是另有所思,怀疑有人其心可诛呢?”

当今陛下多疑善猜,宁杀一千证猜想。如此帝王,谁敢去赌?

白呈远虽被吓个半死,但好歹也在宫中混了多年,不至于全然混沌失了六神。

齐芙知他不是个糊涂人,话已说完便也不急,只等他自己开口。

果然,片刻后,齐芙就看见白呈远坐直身子,拱手低头,低声表明态度:“凡娘娘所愿,臣定竭力去办。”

这就对了。

齐芙不再遮掩,直截了当开口:“我要一方药,前朝秘药金花水。”

“娘娘是要......”白呈远惊得差点滚下凳子,“娘娘不要生子良药,却要金花水?”

要什么生子良方?这话光听一听,齐芙都深觉晦气。

“纸笔在桌上,你把方子写下来,再去替我炼药。”

白呈远心中计较一番,企图讨价还价:“娘娘所要,臣去炼药便可,就无需写药方了吧。”

齐芙眼神点点纸张:“太医若不肯写,那我手里的方子,便只好呈递陛下了。”

白呈远咽下口水,伸手去拿笔,讪讪笑道:“娘娘要臣写,臣自然要写。”

齐芙笑,盯着他一笔一划写下去,心里暗笑这白呈远一如既往。

前世自己从他手上讨避子汤,就花了好一番功夫,最后还是文竹出面,拿性命担保替自己讨来了药。只是这白呈远心虽不坏,却也是个极有心思的。

他只遣人送避子汤来,却不肯写药方。如此所为,求的就是不落证据在自己手上,即便事发也能摘得干干净净。

从前自己只求避子,倒也不计较这些。可如今重来,手中能用的人自然越多越好。尤其要用他为自己做金花水,岂能不让他亲笔写下这金花水的方子。

很快,白呈远就写好了方子,双手捧着呈递给齐芙。

齐芙并不知晓药方真假,也装模作样查看一番,方才笑眯眯请他出去:“如此甚好,烦请白太医替本宫炼药了。”

白呈远欲哭无泪,福身连道本职而已,娘娘言重。

齐芙摆摆手让他出去,眼看着他卷了帘子要出去,又出声提醒道:“还有一方温养肠胃的药,白太医记得一并配了。”

白呈远愣了一下。

齐芙悠悠然窝在圈椅中,十分淡然道:“本宫的隐疾,太医可别忘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