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洞外河图狐族的狂悖之言,丹凰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不怒反笑。
“狐狸就是聒噪。”她眉目间覆上一层寒霜,赤着雪白的玉足,转身便要出去。
见她一副要和河图狐族干仗的模样,族长连忙上前,惊慌失措地劝道:“老祖宗,您刚苏醒不久,身体是否康健?还有,您还未用过饭食,属下担心您的身体,不如您跟着小辈们逃走,由我们给您殿后吧!”
族长还记得,老祖宗方才一直没吃东西,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
族长身边的小女孩也点点头,附和道:“是啊,老祖宗,我们会拼死拖住他们的,你先逃吧。”
望着一群面黄肌瘦、连站立都费劲的七彩稚妖族们,丹凰脸上是掩不住的惊讶,问道:“洞外有五十一名拥有精良武器、状态良好的化形狐妖……而你们,只有不到二十五人,你们能逃哪儿去?”
她的神识能覆盖整个北地,因此早已探清双方人马的情况。
族长的脸一下红了,这一次,她没再继续啰嗦,十分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老祖宗,是我们不中用,给您丢人了。”
七彩雉妖族是生性温和的族群,他们不擅战斗,甚至对战斗有一种天然的怯懦。他们的身体也十分脆弱,没有强壮的肌肉和坚硬的骨骼,这使得他们在北地处于明显的劣势,随时濒临灭族。
“你们二十五人不是病着就是残了,只剩下一个能出战的青壮劳力,你们怎么能护得住吾?”丹凰神态自若站在原地,拢了拢自己流水般倾泻的乌黑长发,悄悄皱了皱眉,为自己的实力尚未恢复而惋惜,“不过,你方才说的没错,吾确实涅槃不久,又未曾饱食,实力的确不如从前。”
在醒来之后,丹凰就已经探查过自身。
此次复活,是她通过自己的本命之火“涅槃神火”,实现的第一次涅槃。涅槃神火是凤凰一族的本命神火,传说中,当凤凰死去时,凤凰会在涅槃神火中得到重生,再次活出第下一世。
在带山顶上,她看似用火屠戮了整座带山的狐妖,实际上,她用的是涅槃神火所剩的余威。
涅槃神火在她复苏时便已用尽。想要重聚涅槃神火,她需像上一世那样,重新从头开始,一步步再修炼。
好在虽然没了涅槃神火,她却还保留着其他能力。想到此,丹凰神态转为疑惑,在心中喃喃道:“为何吾体内有一道先天纯罡的仙气,助吾跨过幼童期,恢复为少女之身?”
她涅槃醒来后,发现自己血液和骨髓中多了一道先天纯罡的仙气。
这道先天纯罡的仙气,令她气海充盈,助她涅槃后直接跳过了虚弱的婴儿、孩童阶段,化为少女之身,功力也恢复至第一层境界——利爪坚躯之境。
丹凰拢完头发,望向自己散发着淡淡金光的手掌,双眸中浮现杀意:“即便只剩一层境界,也足够吾踏平北地,杀光所有河图狐族。”
第一层境界“利爪坚躯”,能够赋予她与原形相同攻击力的尖锐利爪,方便她撕碎猎物的身体,捕杀猎物,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会如墙铁壁般,刀枪不入。
“老祖宗,您莫要冲动啊……”族长看她一副要闹得翻天覆地的模样,顿时吓坏了,拄着拐杖,又对她跪了下来,“您的安危比什么都要重要,您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就算下了黄泉,也不知该怎么去见我的曾曾曾祖母啊……”
“吾还不至于落魄到让你们来保护。”丹凰嘴角一勾,金眸流露出兴奋,“吾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说完后,她玉足轻点,没理会族长的唠叨,轻灵又迅捷地飞出洞窟。
来到方才进入的洞口后,丹凰发现原本遮挡在洞口的乱石被炸得一片凌乱,破碎的石头和杂草铺满了一路,前方还有一个冒着浓烟的大坑。
呛鼻的烟味灌了进来,丹凰看见深坑的狭窄的缝隙中,有几只未成年的七彩雉妖小妖,他们胆怯地挤在一起,眼神充满恐惧。
“老祖宗,您怎么来了?“小妖们看见丹凰竟然出来了,手忙脚乱地从缝隙里爬出来,挡在她的面前,“外面的河图狐族士兵极其可怕,族长命我们掩护您,您快逃吧!”
这小妖浑身脏兮兮的,身材也格外弱小。
可面对这样心思纯朴的小妖,丹凰表现出难得的耐心,低头露出微笑:“吾在你们眼里,有那么弱?”
小妖没想到老祖宗还有空和自己开玩笑,慌忙不跌地解释道:“不不不,老祖宗您是与创世神齐名的凤凰神女,在我们心里,您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您的力量比山还高,比海还深……”
“你的文采不错,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丹凰伸出干净修长的手,在她鸡窝似的脑袋上揉了揉,声音温柔如风,“让路吧。”
她的声音暖得令人迷醉,小妖感觉脑袋有些懵,晕乎乎地让开了道路。
走出了洞口,丹凰恰好看见少年正与一名狐妖士兵战在一处。
与黄发的河图狐族的士兵不同,少年的头发夹杂着七色,像鸟羽一样绚丽,散发着属于少年人的青春和莽撞。
他的衣着虽然破烂,但与狐妖士兵战斗时眼神坚毅,出拳果决。
他只有一人,敌方却有五十一人。
“年轻人就是不怕死,勇气可嘉。”丹凰微微颔首。
河图狐族领头的是一名身着玄色铠甲、黄发紫眸的狐妖。
这位狐妖名为阿泽,他惊奇地看着这位热血上头的少年,真心实意地夸赞:“哟,你的资质不错,没想到你们环颈雉鸡的窝里出了一只金凤凰。”
七彩雉妖族实力弱小,在带山各处打洞以躲避猛兽,北地其他妖族都看不起他们,喜欢称呼他们的品种名——“环颈雉鸡”。
少年忠厚老实的脸上浮现怒色,一拳击退面前的河图狐族士兵:“凤凰是我们的老祖宗,不许你这肮脏的狐妖提凤凰!”
看着他愚笨憨傻的模样,阿泽仰头,狂笑几声:“哈哈哈,凤凰?!老祖宗?你当真是大言不惭!你们环颈雉鸡,那是被鸟族驱逐、被孔雀王族踩在脚底、没有去处的低等妖类!你们自称拥有鸿鹄族、凤凰族的血脉,可整个北地都知道,你们的祖宗就是鸡!”
“闭嘴!”少年怒不可遏,一掌击向面前挡住自己的河图狐族士兵。
看着狂躁的少年,阿泽表情戏谑,像在玩弄一只将死的蝼蚁:“如今鸟族之首是孔雀王族,不是你们所说的凤凰族。还有,你说凤凰是你们的老祖宗,那你叫她出来啊!”
“哈哈,是啊,你叫他出来啊!”其他河图狐族士兵附和道。
正当少年继续与河图狐族的士兵纠缠时,一道空灵婉转的嗓音响起,在山谷中荡漾开来:
“回来。”
少女的嗓音如纯净的抚琴之声,瞬间触动了所有人的心弦。除去已经习惯丹凰声音的少年,所有河图狐族心神一荡,沉迷在这美妙的声音中,无法自拔。
他们心想,世上怎会有这般的天籁之音?
少年知道老祖宗叫的人是他,攻击之势一顿,不可置信地扭头回望:“……老祖宗?您怎么来了!”
仅仅这么稍稍一晃神,一支锐利的箭穿过他的护身风盾,转了一个弯飞了过来,直奔少年的面门。
等他反应过来时,那黑重如夜的箭已经锁定他的神魂,箭尖在他的视野中变成球状大小,距离他的瞳孔只剩三寸的距离。
“我命休矣!”少年屏住呼吸,如是想道。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霸道炎热的狂风刮了过来,一只雪白的玉臂凭空横在他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黑箭抓在手心。
少年楞楞地望着正指着自己右眼处,仍在抖动的黑色箭尖,额头滑下一滴冷汗。
差一点点,这支箭就穿过他的眼睛,将他的脑袋射穿!
“老祖宗……”
他视线往右移,看向那只洁白无瑕的手,不用猜,他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少年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只的手,虽没在她的手心处看见血,但他仍不放心,问道:“老、老祖宗,箭上有倒刺,您的手没事吧?”
丹凰美目一转,深深地看向他,再次认真地申明:“吾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弱。”
少年被她盯得脸色一红,老实巴交地回答:“好、好的。”
见丹凰手中的黑箭还在抖动,少年感觉自己脑子还有些转不动,提醒道:“老祖宗,您把箭交给我,我来处理掉它。”
这是一只能锁定神魂的箭,不能随便扔掉,它还会再飞回来攻击他。
“你拿不了。若吾给你,你会中毒而死。”丹凰收回了手,将箭在掌心轻松转了一圈,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这黑箭从一开始就是她手心的玩物。
见少年仍不解地看着她,丹凰像是教后辈般,耐心解释道:“箭上淬了葶苧花之毒,以后莫要学吾这般空手夺箭。”
箭上的毒素来濠水岸边的葶苧花,它们有着摇曳似繁星般的红花,看起来美丽无害,实则毒性骇人,足以扼杀北地整片水系的儵鱼。
“喂!”河图狐族的领队阿泽清了清嗓子,突然出声。
他没想到刚出现的红衣少女劫走了他的毒箭,还和少年在阵前聊了起来,完全没将他这位叫阵的敌人放在眼里。
丹凰扭过头,看向那只开口狂吠的黄毛狐狸。
“这位姑娘……”
她那双极致美丽的金色双眸一投过来,阿泽感觉脑子“嗡”的一响,连说话都结巴起来,还不自觉用上了敬词:“你、你是谁?你是有苏氏的女子吗?”
青丘中最大的两个狐族部族,分别是有苏氏的九尾狐和涂山氏的河图狐族。
有苏氏的九尾狐以白色、红色为主,他们能修炼出九条尾巴,化为令人神魂颠倒的绝色美人。
虽然,丹凰的美丽已经远超于有苏氏九尾狐,可阿泽也想不出还有哪个种族比她更美了。
没想到自己被错认为臭烘烘的狐狸,丹凰怒目圆睁,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大怒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吾何处像青丘的骚狐狸?!”
阿泽感觉她发怒的模样愈发美丽,耐着性子,继续夸赞道:“看姑娘你绝色的容貌,如神女般高贵的气质,必定是孔雀族的女子了。”
阿泽一边奉承着丹凰,一边感觉自己有些词穷。眼前的这位少女,她美得世间罕见,她的一切,几乎满足了世人对神女的所有想象。
据说孔雀王女,也就是宝尊王的夫人灵煌长公主,便是一位如神女般美丽的女子。
没有比孔雀族女子更尊贵的了,除了九尾狐族以外,阿泽只能将丹凰认作孔雀王族。
“休要胡说八道!”少年发出一声怒吼,没想到阿泽连猜两次都猜错,还说出许多轻佻之言,少年忍无可忍,“你放尊重点,这是我族的老祖宗!”
“噗——”
他话音刚落,在场的五十名河图狐族士兵齐齐哄笑出声。
“什么?你们的老祖宗?哈哈哈……”阿泽望着一脸认真的丹凰和少年,笑得眼泪水狂飙,“她她她,她是你们老祖宗?还是你们吹牛吹出来的凤凰老祖宗?”
丹凰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语气一丝不苟:“没错,吾是他们的老祖宗,凤凰族。”
她这副一板一眼的态度,落在阿泽眼里,让整个场面变得更加好笑了,他忍不住嘲讽:“没想到美人你长得漂亮,脑子却不好使。众所周知,凤凰在一万年前就叛变妖族,跟着天魔离开妖界,就连他们的跟班鸿鹄族也堕了魔。你们想找凤凰,那也得去魔界找。”
此言一出,丹凰脸色一变,双目圆睁,怒发冲冠。
阿泽看着她暴怒又美丽的模样,咧嘴直笑:“美人儿,你看看你,哪有魔凤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