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北地荒凉萧瑟,人迹罕至。

然而,在一处山谷内的芘湖湖畔,却是另一番景象。郁郁葱葱的乔木夹杂在绿色的草间,一座石雕精美的凉亭矗立一旁,一名身材不高的男子正悠闲地靠在榻上。

男子发色微黄,面容精巧,一双紫色的狐狸眼瞳透着几分妖媚。

此刻,他正凝视着面前秋光潋滟的湖面,只见湖水清澈涟涟,白云似在莲叶下浮动,一切都是那么岁月静好。

这时,黄发紫眸的男子右手轻轻一挥,瞬间,苍翠的草丛中闪过一道黄色的影子,如箭般跳入湖中。

“哗啦——”

黄色的身影从湖水中飞跃而出,激起一道晶莹的水花。

那是一只檀黄色的狐狸,嘴里叼着一只似鱼似鸡的异兽。

“喳喳,喳喳。”

正在叫唤的是狐狸嘴里的异兽,名为儵鱼,它形似红色稚鸡,头顶长着四只晶莹剔透的眼睛,身躯覆盖上着琉璃般的鳞片。据说,吃了它的肉能使人长生不老,给人畅游仙境之感。

黄发男子咽了一下唾液,从狐狸嘴里接过那条儵鱼,二话不说,便对着儵鱼娇嫩的脖子咬了下去。

“涂山沐大人,属下有要事来报,带山出现异变!”

涂山沐正沉醉在于品尝美味之中,吃得满嘴、满脸都是鲜血,没想到才刚咬了一口儵鱼,就被手下破坏了好兴致。

“吵什么吵,没看见本大人正在吃鱼吗?”

涂山沐拿身边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对着进来禀报的手下怒斥道。

手下是一名发色斑驳的男子,即便扰了自家大人吃鱼的兴致,他也坚持继续将话说完:“大人,您不记得带山了吗?带山出事了!”

“……带山?”涂山沐不喜欢在进餐时讨论公务,只觉手中的儵鱼也不香了,他将那还在抽动的半条儵鱼往湖里一扔,烦躁地骂道,“那不是我族几千年前群占领的荒地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出什么事?”

手下顿时一噎,解释道:“大人,昨天带山早晨和夜晚出现两次天火,咱们未化形的族人尽数被烧死。”

孰料涂山沐一听,脸色变得更为不耐烦:“这种小事今后不必告诉我,你自己处理便是。”

没想到他懒到连族人的性命都不管,手下无语极了,只能抛出另一个重磅消息:“大人,有一件事属下无法自行处理。带山山顶那座废弃的神殿里,那具玉棺也出事了……”

听到“玉棺”二字,涂山沐浑身一颤,猛地坐了起来:“怎么回事?那具玉棺怎么了?!”

手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不知是不是天火的缘故,那玉棺已经碎裂,里面的‘尸体’不知是被烧毁,还是不见了……咱们该如何向孔雀王族交待?”

涂山沐紫瞳一缩,死去的记忆骤然开始攻击他,终于令他想起了自己肩负的责任。

他的祖上曾经是当初宝尊世子,也就是如今宝尊侯涂山扶江的亲从。

后来,涂山氏式微,大半族人被有苏氏赶出青丘,原本族长想择一块风水宝地给他们这条支脉,可宝尊侯的夫人灵煌长公主却插手此事,将他们分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北地,令他们严格看守带山神殿,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涂山沐原以为自己的任务很简单,不就是看座山吗?有什么难的。

可在出发前,父亲却对他提出完全相反的要求:“逆子,你莫要以为北地的差事容易办,那北地有一座带山,带山神殿中有孔雀王族忌惮的东西,尤其是那具冰蓝色的玉棺。你若想多活些时日,就莫要去管那玉棺。即便带山被炸平了,都和你无关,知道吗?”

这些年以来,涂山沐严格遵循摆烂躺平原则,只要和带山有关的事情,他从来不管。除了未化形的狐妖以外,已化形的狐妖他不让进带山一步。

孔雀王族的命令他不怕,父亲的教诲更符合他偷懒的爱好,涂山沐又开始无法无天起来:“你怕什么?天高皇帝远,我们不上报,那就没有任何事发生。”

他咂摸一下嘴:“玉棺里有没有尸体都不好说,即便有一具尸体,那也是一个死物罢了。不要管什么孔雀王族,这女人掌权就是屁事多!”

眼看着自己的上级又开始摆烂,手下气得脑袋冒烟。

这些年来,他们穷得连品级都升不上去了,他们的大人涂山沐还整天只知道吃鱼、吃鱼、还是吃鱼!眼下连孔雀王族交待的任务他都不管了,还有谁能管得了他?!

手下眼珠子转了转,不得不换一个思路,说道:“可是……大人,您就不想借此机会,多捞上一笔油水吗?”

“北地这鬼地方要美人没美人,要宝物没宝物的破地方,还能捞什么油水啊?菜籽油还是鸡油?!”涂山沐又往榻上一倒,整个人瘫软得像一条黄色的狐裘。

手下搓了搓手,嘿嘿一笑:“大人,您忘了带山里的环颈雉鸡族和灌疏族吗?这两族长居于带山,藏于深山老林。此次恰好带山失火,让咱们知道了玉棺里没有东西,咱们何不趁此机会,去好好收拾他们两族?!”

环颈雉鸡族和灌疏族这两族一直躲在带山深处,他们鞭长莫及,只有未化形的狐妖会进去吃他们。

提起捞油水,涂山沐顿时来了兴致,紫色的狐狸眼发亮:“既然神殿里的玉棺里没有尸体,那带山便可进入了。你即刻领兵五十人进去一探。本大人吃鱼吃腻了,正好想换换口味。”

反正他又不用干活,既然手下想办事,那就让他去办吧。

手下重重地一抱拳,一脸惊喜道:“属下领命!”

主人涂山沐向来游手好闲,从不管手下执行细节。只要能从环颈稚鸡族和灌疏族抢到奴隶和东西,大半都能进入他的口袋。

那群穷酸的环颈雉鸡不是总是对外声称自己是凤凰的后裔么?他们甚至还给自己改了个名,叫什么七彩稚妖族,妄图摆脱自己是鸡的身份。

那他倒要看看,他们的兔子洞里藏了多少族人和财宝。

手下忽然想起什么,离开之前问道:“对了,大人,咱们此次出征,是否收集尸身和妖魂?”

涂山沐眯起眼睛,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尸身留着给本大人吃。至于妖魂……你若是顺手,便收集着吧。反正到手的钱,咱们不赚白不赚。”

……

带山洞内。

“魔凤?凤凰族怎么可能有人沦为魔凤?!”

丹凰霍地从族长之位起身,双目通红,咬牙切齿道:“凤凰族主脉陨落于归墟,此乃吾亲眼所见。凤凰族全族嫉魔如仇,怎么可能会与魔同流合污?!我们为了三界牺牲全族,最终换来的竟是污名吗?!”

到底是谁,谁给凤凰族泼的脏水?!她定要将始作俑者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丹凰金色的眼眸里不知何时燃起了火光,脸庞被一层戾气笼罩。

她站在那儿,乌黑的发丝飞扬在身后,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杀意,令在场的所有人恐惧不已。

“地震了,地震了……”

少年感觉自己全身发抖,双腿直颤,他也不知自己的腿是被吓出了问题,还是地面在震动。

当他抬头望向红衣少女时,却见她闭了闭眼,过了一会,他双腿便不再颤了。

“罢了,不能将你们都埋在这里,不然我还得一个个救。”丹凰长叹了一声,跌坐了下去。

闻言,少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方才是真出现地震了?

老祖宗一怒之下,竟然能引发地震……这便是凤凰神女的实力吗?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吵嚷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冲了进来:“族长,救命!”

族长顿时一惊,忙起身道:“何事惊慌?你莫要冲撞了殿下……”

族长的话还没说完,那女人便摔了一跤,滚到了众人面前,露出背后深可见骨的伤痕。

待瞧见那女人背后的伤势后,老妇浑身一抖,吓得差点跌倒,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怎的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发生了何事?!”

众人手忙脚乱去扶起那受伤的女人,少年还眼疾手快往她嘴里塞了一把药草。

女人嚼都没嚼,囫囵咽下药草后,喘着粗气禀报:“报……族长……有人举兵来犯……”

女人话还没说完,一道猖狂的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环颈稚鸡们,你们听好了!如今带山山顶的神殿已毁,那破棺材里根本就没有尸体,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丹凰原本就怒意未消,这恶心的声音再次勾起她的戾气,她皱眉问道:“何人在狂吠?”

“是……河图狐族……”女人用力喘了口气,回答道。

老妇不由大惊失色,衰败的身子摇摇欲坠,向丹凰解释道:“曾有传言说,因为我们有殿下您神墓的庇护,河图狐族不敢进入带山。如今神殿被毁、玉棺破碎,他们便马不停蹄赶来对我们烧杀抢掠……恐怕这个传言是真的,他们是真的惧怕您。”

族长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嚣张的男人继续笑道:“我劝你们这群鸡精们最好快点出来,否则,休要怪我烧了你们的兔子洞!你们也莫要试图反抗,现如今,即便是你们祖宗显灵,也是救不了你们的!”

闻言,少年气得七窍生烟,转身便往外冲去:“河图狐族当真欺人太甚,我出去和他们拼了!”

少年刚出去,那张狂的笑声又传了进来:“你们这群杂毛鸡精,你们不是说自己是凤凰族和鸿鹄的后人吗?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我便要送你们去见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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