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沈湖天站在府门处,脖子都伸长了还没瞧到想见的人。他去问一旁的小厮,“二哥呢?你不会说快到了吗?”
小厮也急着呢,“刚就瞧着二郎君在那边桥上,奴才也不知道为何还没来。”
“算了,你再去…”
沈湖天刚准备让小厮再去探,眼前突然蒙了一层阴影,他顺着望过去,就瞧见了想见的人。
沈佑京身上还绑着那朵大红花,脸颊因着长时间骑马有些红润,此时从上而下俯视沈湖天。
眉眼间笑意缱绻,“湖天。”
沈湖天猛地一跳,“二哥!”
沈佑京正要回复他,就瞧见自己一向就闹腾的三弟,像是得了什么至高荣誉一样,极为嘹亮的咤了一声,“点炮!”
两边的门房就像是早就训练许久一般,将沈府墙上垂放下的炮仗全都点燃。
动作迅速,堪称迅疾。
在这鞭炮齐鸣的时候,还从府里面跑出来一群带着响铜①的小厮。
他们出来后在府门口排成两列,随即声动梁尘。
沈湖天显然很满意自己的这番杰作,微微抬着下巴,双手在后面背着。
自伊始,沈佑京就已然不知晓自己该作何反应。
他第一次觉得,或许三弟确实需要一点教训了。
春长巷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这下子围观的不止是路人。
沈佑京自己都瞧见一旁顾府的墙上,冒出了好几个小脑袋来。正好奇盎然的望着这边。
一时之间,沈佑京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实在是和那几个小脑袋没什么区别。
沈佑京都不知道自己是走进沈府院子的。
路人庆祝,旁边府邸的也听着声音过来。把前十几年没出过的风头全出完了。
瞧着四周无人了,沈佑京直接给了沈湖天那浑圆的脑袋一平铲。
沈湖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晕乎乎的。
“二哥!你打我做什么?”沈湖天可一点不觉得丢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哥是状元!
知道什么是状元吗?知道泽恩十四年状元代表什么吗?
沈湖天已经准备好以后怎么去炫耀了.
我哥是状元,你哥是吗?
不过在炫耀之前,沈湖天此时要先经历一番来自他状元哥的教训了。
沈母从里面赶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当然不会拦着。在一旁瞧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出来。
“佑京回来了。先去吃饭吧,今日可是我亲自下厨。”
沈母的面子沈佑京自然是要给的。
他走到沈母身边,“阿娘怎么还亲自过来了。该等着我过去才是。”
沈母抿嘴笑笑,“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沈湖天这才终于逃过了自家二哥的唠叨。
什么太张扬,沈湖天才不管呢。
他高兴,他二哥一个状元,难道还配不上这些?
等到沈父和沈安辞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沈父尤其激动。
看到沈佑京的时候,口中直说,祖宗积德。
多喝了好几杯,还醉得不轻。要不是今日皇帝给他放了一日的假,只怕还要这副模样去国子监看看。也幸好,免得他在学生面前丢了面子。
家中人高兴,沈佑京心中自然也是如此。不过他生性内敛些。
成了状元之后,沈佑京可谓是炙手可热。门房处可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长公主府派人来送了礼,还有的就是鲁亲王世子那边,也送了东西。
这家送春日宴帖子,那家又说出游。左右就是想要来请着新科状元出去。
沈佑京挑挑拣拣倒也去了几个,不过都表现得不甚热络。
于是长安之中隐隐传出了新科状元清高,目下无尘的言论。沈佑京听了只当做不知道,还是那副作态。
说起来他不过是不愿意随着那些人做些出格的事情,那些人就能如此传,倒是出乎他意料。
这次唐策来。说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还在他面前骂了那起子人许久。
唐策生性朗阔,能这样,也确实是生气。沈佑京早就清楚这长安之中公子哥的性子,稍有不合心意就是如此。
沈佑京和唐策说了会儿话,就转到了这次的徐尚要办的宴席上。新科登榜的全都有帖子,说是春日宴,其实就是让新科进士之间多几分熟悉。
这种帖子自然不能推拒。徐尚如今还算得上是他们的恩师呢。
沈佑京去的那日只穿了一身素袍,上束玉冠。
沈湖天嚷嚷着太素净了,被沈佑京直接无视。
“好生背你的书去。回来我抽查。”虽是笑着,但是沈湖天却半点不敢放肆,点头如捣蒜。
沈佑京到的时候,唐策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你可算来了。我还说你预备着压轴呢。”
沈佑京白一眼唐策,“开宴了?”
唐策摇摇头,“还未曾呢。走,我领着你进去。”
他示意一旁的小厮不用跟着,自己同着沈佑京往里去。
徐尚的院子风格就和公主府迥然不同了,假山假水都是极重风雅的。说是一步一景也不为过。
这倒是让沈佑京想起了先前听过的,礼部尚书徐尚是苏州人。
如今看着这院子,才真切体察几分了。
不到半刻就到了地方,徐尚已经在其上坐下。沈佑京自然是先去行礼,没注意到徐尚看着他略显复杂的眼神。
“坐下吧。”
沈佑京作为状元,位子自然十分靠前。桌上摆着一壶酒,杯中倒了半杯。一旁跪着一个小厮。
唐策就在沈佑京身旁,两个人便小声交谈起来。
虽说是外地人,但说起来,唐策反倒比沈佑京更了解如今这宴席之中坐着的众人。他一直住在会馆,除了沈佑京之外,倒也还交了几个朋友。
只不过若是让唐策来说,还是和沈佑京相交最为舒适,不盛气凌人,也不过分小心殷勤。
两人一开始时只谈论写文章,如今却也能谈些其他的了。
“你瞧这列第五个,二甲的第九名。说起来,对方可是对你神往已久呢。我之前在会馆就听说,他往你府里送了帖子,只是你没去。”
听了唐策的话,沈佑京不动声色的去看,果真瞧见一个男子。青年模样,不过清秀,不过眉目中一片纯然,看着像是读书读呆了的。
他恰巧也往这边看,发觉是沈佑京,眸子一亮,瞧着就打算过来说话了。被他身旁的人拉住。
唐策见他瞧见了,就又说起了其他的。
“也有几个背后说你酸话的。不过都是同进士了。那看了你卷子的,哪里还有不服的,也就那几个说你是占了主考官的便宜。也不瞧瞧他们自己,就算你不是状元,那陛下看重你,谁又能抢了你的状元去。”
唐策心中是极为佩服沈佑京学识的,对于那等喜欢背后说酸话的,很是看不上。
沈佑京倒是没想到唐策居然对这些进士了解得这么快。
唐策却不觉得如何,“不过就是喜欢说话些,和他们多聊几句。聊得来就多聊几句,不喜欢的就下次少聊。”
说到这里,唐策还和沈佑京说了几个他这些日子在外面吃到的好酒楼,却是沈佑京这个土生土长人都不清楚的。
两人说得入神,说着,就约好下次去何处吃了。
沈佑京觉得这种感觉实在是新奇。以往交友,都没有如同和唐策这般投契,分明只是初识,却如同相识许久一般。
他们正要继续,却听到了一声,“圣人到!”
圣人?
沈佑京同唐策往外看去,果然瞧见仪仗已经到了,只是人还未至。
为首的徐尚也从首位上下来,只待张瓒进来就行礼。不过当今圣人也不是个拘礼的人。没等他们开始呢,就已经让人起来了。
“我今日,也就是来蹭个热闹。这么拘礼做什么。都起来吧。”
沈佑京还是第一次离这位陛下这般近,他就在首位下面不过两臂距离。
一时之间,众人都拘谨起来了。
沈佑京面上恭谨,不过他和唐策之间还是在偷偷摸摸的小声絮叨着。
不过他很快会知道,这般放肆是会有代价的。
“沈状元。”上方突然发声。
沈佑京循声看去,就瞧见圣人正微眯着眼看向他,“状元和探花说些什么呢?不知我可能听听?”
满宴目光往上首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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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例如在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冶铸第八卷记载:”凡铸钟,高者铜质,下者铁质。今北极朝钟,则纯用响铜。”响铜常常被制成乐器,叫做”响器”或”响铜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