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京思来想去还是把人放在了他自己的院子中,原本想着的是让她去个姑娘多的地方。
但是仔细想了想,她的事情难免会传到府里面来,到时候嚼舌根的不会少。还是自己院子最放心。
问了那姑娘名姓,说是忘了自己原本姓甚名谁,只记得长公主府的赐名,圆圆。
再稍问了些话后,就让晋二把那泪眼婆娑,可爱又可怜的姑娘带下去。
圆圆很是有些依依的看向沈佑京,却也还是乖乖的背着自己的包袱随着晋二退下。
沈佑京处理完这边的事宜,便按着先前应承好了的,往沈湖天的院子去。
这次沈湖天倒是听话,正伏于桌案前奋笔疾书。
他没让下人通传,免得沈湖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见到这幅场景,心下欣慰。
迈步走进去,掀开隔着的珠帘。
“倒是懂事多了,先前让你做功课老是推三阻四,如今倒是乖乖的。”
“我那只是小时候,我早就不那样儿了。”沈湖天有些不服气,他可早就不是那个暗暗和先生们较劲儿的小孩儿了。二哥也太看不起他了。
他放下笔开始在沈佑京身上扭来扭去。
见他又开始不知道怎么的开始闹脾气,沈佑京也不恼,他脾气一向好,对外人那般,对自家人自然更宽和。轻声哄了几句,还没等沈湖天怎么呢。
就听见了明显的脚步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厉声,“沈湖天。每天就知道闹脾气让你二哥来哄你,你先生怎么教你的?”
沈湖天一听这声音就浑身不舒服,直接把自己藏在了沈佑京怀中,只当做没听见对方说什么。
倒是让沈佑京觉得实在好笑,这个弟弟从小就害怕大哥,这模样看来是先前又被长兄训斥了。
走进来的男子二十几岁的模样,眉眼和沈佑京有几分相似,只是在他脸上明显硬朗许多。瞧着不如沈佑京精致,身上的气质也相差甚大。若不是细看只怕都察觉不到他们俩的相似。不如沈佑京和沈湖天,是一眼看得出来的血缘。
“长兄。”沈佑京掰不出来沈湖天的头,也怕他被弄疼,就先同沈安辞一点头。
沈安辞眸间略带着笑意,也一点头。他本是冷硬些的气质,如此倒是让怀中偷偷看着的沈湖天松快了些。看来不会怎么被臭骂了。
果然,当他悄悄探出头来,沈安辞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对他刚才的行为多说什么。
看来这下子是稳当了。不过他也不松手,就这样抱着沈佑京,听两个兄长说话。
沈佑京也由着他。
“长公主府这般送东西来,兄长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如今沈家为官的有两位。虽然以沈佑京的判断来说,这份礼没什么,可若是父亲兄长有什么别的考虑,那这份礼自然是得还回去的。
不过,长公主的礼确实没什么。
沈安辞轻摇头,“无妨。是以长公主的名义送来的。这位长公主一向不参与那几位皇子之间的争斗,不必担心。”
如今朝中形势紧张,沈佑京就算没有在朝为官也能看出。
当今陛下虽已经立下了太子,但是奈何太子之母出身卑微,剩下四个皇子,其中三个都是出自大族。其背后的势力如何会肯就如此停手。皇子之间又何曾会有谁真的臣服于对方。
百年世家,对上刚刚立稳的皇室,两方之间的博弈,如今朝堂暗潮汹涌。由此,必须百般小心,千般谨慎。
沈佑京点点头,放下心来。他是愿意伸手帮别人一把的,但是这个帮,他也只能量力而行,他不能罔顾家人。
沈安辞见他如今做事很是有分寸,心中对于放他进朝堂也是多了几分放心。
“你最近这些日子书看得怎么样了?可有信心?”
沈安辞问的是沈佑京会试的准备。沈佑京先前已然在洛阳乡试中了举人,如今这差这临门一脚,就可入朝为官。且到时候他们沈家就是一门三进士,阿耶的国子祭酒也能做得更稳当些。
他倒也不是很担心真的考不中,沈佑京从小就聪明,且见解总是异于旁人,别出机杼。
先前的童试,乡试俱是一次就过。私下去探访考官的时候,皆是满口的夸赞。直言想要收沈佑京为弟子。要不是因为沈佑京是由沈父亲自教养的,只怕还真得送去拜师。
不过那些考官倒也不算全无收获。如今沈湖天的先生就是先前乡试的主考官,如今的太常卿。他看中沈湖天也是个聪明苗子,就把人压着拜师了。
“那些书是从小就看的,倒不算难。只是是否能过,还得看看我的文章合不合考官的喜好。”
话虽这么说,但是沈佑京心里头把握有十成九。剩下一成不过是考虑到了特殊情况。
“既如此,我也就不多言说了。只是一点,进去之后千万注意自己的身子,那地方又冷,我只担心你身子受不住。”
沈佑京有些失笑,家中的人什么时候也这般担心他的身子了。不过和外人不同的是,家中的人不是因为他身子弱而关心他,而是无论他的身子好还是坏,关心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二月春闱临近,沈府之内,几乎每个院子都是仆役们来来回回的走。
至于忙些什么,自然是和长安之中许多人要忙的事情是一样的。家中郎君要去二月春闱。
沈佑京有些头疼,不是没东西带,而是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先不说其他的,就光是沈父沈母那边就送来了一大堆。更不要说沈安辞,沈湖天那边还送了东西来。
沈湖天送了东西过来之后还就站在沈佑京院子里面,装模作样的开始看院子之中的摆设。
时不时点点头,说,“二哥院子里面这个大缸摆得真好,改天我也想要一个。”
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然后实在耐不住性子,迫不及待的进屋子。
沈佑京横他一眼,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果然,一开始收拾东西,沈湖天就开始把他的东西拿来。
“二哥!你看!这个被子可是我吩咐他们好生做的,又厚实针线又密。二哥,你带这个进去吧。”沈湖天拿着被子,也不嫌他自己姿势怪得很。只一心想要让沈佑京带他的东西。晋二都习惯了,自家三郎君平日里头朝着自家郎君就像只小巴儿狗。
沈佑京没法子,他往左看沈湖天就拿着东西往左,他往右看沈湖天就拿着东西往右。那模样,简直就是势在必得。
没办法,只好把东西从沈湖天手里头拿过来。验看一会儿,东西没问题。晋二摸了摸厚度,确实足够厚实,看来三郎君确实是下了功夫的。
既然东西没问题,沈湖天又是这副模样,那自然是得收下。
不过沈佑京还是警告了几句,“后面东西可不能这样了。”沈湖天眼见着最大头的被子已经是他提供的了,其他的就没那么强的想要抢占的心理。
倒是就在一旁老实瞧着。
不过他不闹腾,却还有其他的人让沈佑京没想到。
正收拾着呢,晋二一个转眼就看到屋门口似乎是有一个人的侧影。他往那边多瞧了几眼,被沈佑京注意到。
“晋二,瞧见什么了?”
他顺着晋二的目光看过去,就瞧见门口处的一块儿衣角。他微蹙眉,声音冷下,“谁在门口?”
那衣角猛地一撤,又迅速转回来,漏出了来人。是个奴奴婢女打扮的人。
“站在门口做什么?”沈湖天最不喜欢人站在门口暗窥,语气有些不好。
就听见跪着的那个奴婢女,语气有些慌张,“奴婢,奴婢只是,只是有东西想要给二郎君。”
沈湖天本没在意这边,听这话一下子不高兴起来。这人要做什么?勾搭他家二哥?还当着他的面?
他正要训斥,眼前突然被一只手挡住。只听见他一向温柔的二哥,柔声道:“是圆圆吗?”
什么圆不圆的,他才懒得管。
那奴婢女抬起头,星眸微闪,“是。二郎君还记得奴婢。”
沈湖天见她抬头有点印象了,这不就是那天被长公主府送过来的那个奴婢嘛。因着对方当日遭遇着实有些可怜,沈湖天对她还算有点印象。
“那你这次来是?”
沈佑京有些可怜这个女孩儿,对她的语气自然就柔和了下去。
“奴婢听说郎君要去春闱。那贡院寒冷,担心您受凉,就做了几对护膝,前来给您。”手中护膝拿出来,做工实在是有些,粗略。
沈湖天一点没客气,一下子嘲笑出声。“就你这手艺,你还敢做护膝,你”之后的话没能说出口,直接被沈佑京一个眼神看回去了 ,老实住嘴。
二哥这么护着一个仆役做什么,他难道不是二哥最喜欢的弟弟了吗?沈湖天在一旁都快要泫然而泣了,恨不得自己是个妹妹。这样子二哥肯定就不会训斥他了。
他在一旁胡思乱想,沈佑京都懒得搭理他。
晋二将东西从圆圆手中拿到沈佑京面前。沈佑京翻看几眼,东西确实不怎么样。
他不可能将这对护膝带进贡院。不过沈佑京可以同这小姑娘多说几句。
“第一次做?”
圆圆点了点头,却不是打算邀功,“奴婢知道我做的肯定不如府里面的姐姐,但是奴婢想尽一份力。”她说这话时候眸子纯净,一片感恩纯然肺腑。
沈佑京心中略有所动,“既你送了东西来,那不如我也送你个东西?”还没等圆圆谢恩,一旁的沈湖天却是惊叫起来了。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二哥!你怎么这么偏心!不行!”
“你就是因为对方是个妹妹就对她态度这么好,我不管,我也要当你妹妹!”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沈佑京也是被这不争气的弟弟气得不轻,“沈湖天,你给我去外头跪着!”
沈湖天也知道自己犯了个蠢,不情不愿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