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天界凌霄宫,琅珩上神正悬坐在玉坛上运气练功。

他双手合抱在丹田处运气,掌间金光乍现,周围金色灵力环绕,悬在四面的明黄纱帐随着灵力流动被吹得掀起。

他一身雪色流萤长袍,头佩金冠、腰束玉带,即便轻阖双目仍掩不住其超凡脱俗的俊逸容颜。

他是九光玄女与上野战神之子,是天地共主东阳帝君唯一的子侄,自诞生以来便是九州大地最受瞩目的新神,天界所有神明都视他为下一届天地共主。

“噗”地一声乍响,周围灵光骤灭,琅珩上神喷出一口赤血,脸色惨白。

他从玉坛的半空中缓缓坠落,额前洇起大片冷汗。

见此动静,侯在修炼室外的太白星君与侍女鱼贯而入,四位侍女熟练地在玉坛周围的四处护法位悬坐运气,转瞬修炼室便被彩色的灵气环绕。

太白星君将手中的拂尘一甩,化作护法悬在两人周围,他转过琅珩上神的身体就开始为其运气疗伤,强大的蓝色灵气紧紧将两人包裹,游离在修炼室内。

一直疗伤到日落,琅珩上神惨白的脸才稍稍恢复血色。

“上神念了三月的清心经,仍旧无法入定?”

凌霄宫秘境,琅珩上神与太白星君隔着茶水桌相对而坐。

琅珩上神眉头紧蹙、神色黯然,低头为其斟了一杯上好的菩提子表示默认,刹那间浓烈的茶香在仙雾缭绕的荷塘秘境中四溢开去。

他也不知自己的怎么了。

不过是半载前下凡渡了一场情劫,他也不负众望地在凡间的百年里以凡人之躯得道飞升。

原以为困住自己的达摩心法可在人间的修炼里得到突破,谁成想再次回归天界,他竟连最基础的入定都做不到了。

他在饮茶的间隙悄悄望了眼对面仙风道骨、白髯拂胸的太白星君,不好意思将他入定时灵台里闪现的画面如实相告。

他琅珩自百年前诞生,就是天界最受瞩目的神,一直以大公无私、刚正不阿的上神形象示人,可他如今每每入定之际,一个女子的身影便会在他眼前浮现。

他能确定他对她没有感情。

人间的百年太长,久得他都快记不清她的长相,只依稀记得她舞剑的身法格外潇洒肆意。

一袭红衣,发髻高束,剑光闪烁间,两根红色的发带随着她利落的身姿上下翻飞。

突然,一道剑光迎面袭来,她的软剑与他的面颊一寸之差刺进他身后的树干上。

“三年,孟青玉,我定让你心甘情愿与我成亲。”

少女一个挽花收剑,一脸志在必得的明亮笑容。

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冷着脸、背身离开,连声拒绝都懒得施舍,只在转身的那一刻看到眼前有桃花飘落,旋在手心。

琅珩不明白,这一剑,当时的他为何不挡不躲?

之后他奉师命下山历练,匡扶正义,锄强扶弱,一路凶险万分,她却一直固执地默默尾随,无论他如何拒绝,她也只在危机关头出手相助。

“我与女施主无缘,还望自重。”

“缘分这东西,处着处着不就有了。”

她似乎没有他认知里,女子应有的礼义廉耻,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却在非常时刻格外管用。

也不知从何时起,两人结伴相行。

三年历练期满,他如约归无极山。

“孟青玉,你走吧,我喜欢不动你了。”

无极山脚,她一身莹黄的齐腰衫裙对他喊话送别。

本就结伴历练,谈何喜欢?

可为何他离去的脚步却如灌了铅般沉重?

上山一日的路程被他走成了三日,终是在即将抵达师门的最后一步御剑而返,飞奔着拥入她的怀抱,与她抵死缠绵,破了色戒。

回忆到这儿,琅珩眉头轻颦。

如何都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荒唐的行为,像是丧失理智般不可理喻。

这个人,包括与她在一起的所有时光仿佛都与自身抽离般陌生,他感受不到任何情感,只能从他当时做出的突兀行为判断出自己一定是受到了蛊惑。

当年他以肉.体凡身降世,短短十数载,即便灵根聪慧、悟性极高,也只勉强到了结丹,灵力低微,自然抵挡不了高阶秘术的惑心。

对面的太白星君却甩起拂尘掐指一算,眉目有些凝重。

“上神怕是有些情债未了。”

琅珩闻声抬头,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解。

没有情,何来债。

灵台却骤然闪现出她飞身而出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情景,她奄奄一息卧在他的怀里,红色的血流了一地。

“青玉,你答应过我,了无牵挂后,要去实现心中的道。”

女子暖热的手拂过他的面颊。

他记得她叫白瑜。

他确实欠她一条命。

“可她已经死了。”

琅珩抬眸,嗓音冰冷,毫无情感波动。

他举杯抿了口茶水,浓烈的茶香香溢舌尖。

他目光悠然、越过太白星君看向他身后仙雾缭绕的荷塘,耳边有潺潺流水拂过,颇为享受。

太白星君隐隐察觉他的情绪有些不太对,能扰入定之事必是心中无法放下之执念,他却好像个无事人一般。

如何去了一趟凡间,连心思都变得深沉起来,只是他也不敢多问。

“凡人都有转世,既是有所亏欠,弥补了,心中便不会再有牵挂。”

牵挂。

太白苍劲的嗓音与记忆里清亮的女声重叠。

他心口像骤然空了一块,有些若有所失的慌乱感,却不知这慌乱的来源。

“上神能得道飞升说明已是渡了情劫,这世间因果千万,不亏不欠方能守得本心。”

太白紧了紧握着拂尘的手,继续找补,其实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只是琅珩连续三次的入定失败已大损修为,若再不能找到清心的方法入定,再次失败怕是连他都无力回天。

“那我便下凡一趟,了了这因果。”

琅珩嗓音爽利,他放下手中的荷色玉杯站起身来,长身立于荷塘的湖面之上。

他浓眉俊眼,身量颀长,在这片云雾缭绕的荷塘仙境中颇为惹眼。

“天上一日,地下三载。后日是玄女上神的寿辰,上神不可缺席,此次下凡只有三载时间,为了不惊扰天界,我隐去你的神根,上神只能作为一名修为大成的凡人下界。”

隐去神根,便无法在凡间施展高阶仙术,不会轻易被天界发觉。

太白也随之站起,拂尘往琅珩身上一扫,隐去他的神根,然后毕恭毕敬地行礼,“届时我会亲自下凡恭迎上神回宫。”

“嗯。”

琅珩颔首示意,闭眼运气,周身被明黄的灵气包裹。

几息后,他便一身雪色无极宗道袍出现在醉仙山玄灵宗的前殿。

白瑜曾是玄灵宗的低阶修士,一旦成为某个宗门的修士,便生生世世与这个宗门有缘,即便转世来生也会在各种指引下来到宗门修炼。

白瑜虽已身灭,但琅珩认为白瑜的转世可能还在玄灵宗。

只是记忆里恢宏精美的宫殿荡然无存,入眼是一片破败旧烂之景,还留有打斗的痕迹,四处落着厚尘、结着蛛网,像是遭遇大劫后多年无人问津。

琅珩有些意外,他用灵力从破败的宫殿中扫出一条路,来到玄灵宗的后殿,往昔那棵高耸如天的玄灵神树也呈枯萎之姿直挺挺倒向一边,将地面砸出一道深坑。

原来如此。

玄灵宗依玄灵神树而立。

玄灵神树已毁,玄灵宗自然无所依存。

记忆里,少女灵动清亮的嗓音传至耳边。

“相传玄灵神树曾是上古夸父的一部分,他在逐日后化作万物滋养大地,一个眼睛变成太阳、一个眼睛变成月亮,他的身躯化成山川,他的经脉化作河流,而他的心脏则生长为玄灵树,日日夜夜守护这片苍茫大地,也守护着我们玄灵宗。”

白瑜曾对他讲过玄灵宗的由来。

那时她坐在河边的夜色里回眸对他粲然一笑,眸里的光比湖水还要潋滟,他只觉那个夏天的蝉鸣分外悦耳。

她也曾偷偷带他来过玄灵宗。

她一身莹黄的衫裙背对他、对着高大到望不到尽头的玄灵树前虔诚跪下祈祷。

“希望我与青玉能共结连理。”

少女音色悦耳清脆,扣人心弦。

他感觉到记忆里那刻自己握剑的手紧了紧,心底却是一派奇异的平静,那些与她相处的瞬间都好像是一帧帧与他无关的画面,他的心中掀不起丝毫的波动。

只是眼见曾经鼎盛的宗派沦落至此,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他向来对人间的宗派恩怨无甚兴趣,此刻却破天荒地从乾坤袋召唤出宗门卷,闪着明光的卷轴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他这才得知,玄灵宗早在五百年前就被魔族灭门,灭门的缘由不祥,他也并不想深究。

这世间修炼的宗门无数,因缘际会千千万,诞生与覆灭似乎已是时光长河的常态。

他若有所思地走出宗门,却被宗门外一棵野蛮生长的合欢树吸引住了目光,粉色的绒边合欢花像是傍晚的烟霞,随风飘摇、坠落,在一片颓唐的废墟前,美得像是一场碎掉的梦境。

他突然忆起他们初识似乎也是在一棵合欢树下。

他接住了从树上坠落的她。

睹物就易思人。

恍惚间,他似又看到一位红衣少女从枝干间探出头来,伸手去够树顶挂着的鱼尾风筝,却一个不小心跌下身来。

当时正在无极宗宗门口洒扫的孟青玉下意识飞身去接,就在记忆里她落入他怀中抬头的一瞬,衔珏屏气凝神记住她的样子,迅速从乾坤袋里掏出追魂灯,运气施法,灵光乍现,转瞬消失不见。

追魂灯乃仙界法宝,只要记住某人一世的样子,便能追魂索世,找到此人转世的灵魂。

再一睁眼,入眼竟又是一棵硕大的合欢树,一身红衣劲装的女子正爬在树枝上伸手去够树顶挂着的鱼尾风筝。

烟霞般的合欢花在他眼前纷纷扬扬、飘摇坠落。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配方,不由令琅珩有些穿越时空的错觉。

追魂灯没有穿越时空的法力。

四周的景物除了那棵合欢树,也不是无极宗宗门。

就在他晃神的刹那,那道红色身影从合欢树上跌落到他眼前,他下意识伸手一接,熟悉的暖香袭来,却露出一张与记忆里不同的脸。

“道长,有劳了。”

“你还要抱多久?”

??!!

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琅珩:过了五百年才知道自己受了骗。

预收《师尊的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相传整个修仙界最受瞩目的修仙二代清桐,是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修炼机器,成日都在闭关。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曾在年少无知时心仪一个剑法超凡的修士少年。

后来少年成长为一代师尊,他们因因缘际会结为道侣,可那冷面师尊却在与她同祭天酒后,拒绝洞房双修。

那日,她才偶然得知,原来高冷师尊的心中一直藏着个身故的“白月光”。

那夜之后,两人分道扬镳,再未见过,一个闭关不出、一个游历四方。

终于,就在清桐即将得道飞升之际,因情劫不渡,走火入魔,师门为保她一命,将她的魂灵送到过去,她回到了她十六岁那年。

也是直到那时,她才发现,原来那师尊的白月光竟是自己。

预收《太子殿下限时返场》

在皇宫备受欺凌的宫女豆蔻因递错了妃嫔的护甲,险些在雪里冻死。

就在她命悬一线之际,一位戴着冠冕的玄衣少年从路过的红轿中朝她扔了一粒丹药。

他没下轿,也没救她,只留给她一句足以她受用一生的话。

“想要活命,就一定要让自己有被利用的价值。”

后来豆蔻靠着那粒丹药熬过一夜风雪,活了下来,却再不是从前的“豆蔻”。

她将那位少年的名讳刻在心里,期待与他顶峰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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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料记载,当今天子在登上皇位前曾有一位结发太子妃,后因太子妃家族谋反,其受株连被处死,但留下一子流落民间。

十数载后,一位自称是大皇子的少年寻亲至皇室,一出现便凭借其高明的医术治好了困扰天子多年不得解的头风。

他顺理成章地回归皇室,在成为大皇子的同时,也是天子的御用医师。

因常伴君左右,他在宫中的威望甚至一度超过东宫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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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曾这般对他放下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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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祁年收回方才为他医治的银针,“殿下也不过是陛下的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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