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符幡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要揭吗?
揭,当然要揭。
百里姝内心不假思索如是道。
她千难险阻来到断仙崖下,为的不就是揭晓这符幡之下的秘密吗。
哪怕她真的一不小心将什么不可控制的恶魔放了出来,大不了就是同仙剑宗一起毁灭,最坏也不过如此。
要死她上辈子就死过一次了,怕个锤子!
百里姝眸光凌凌盯着符幡看了半晌,霍然走上去,将其拽住狠狠一掀——
“咦,怎么回事?”
居然揭不动。
一定是姿势不对。
百里姝重新调整了动作,双手并用,跨腿登步气沉丹田,拽住符幡一角狠狠往上拔,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一连拔了两次,这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破符幡居然就跟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姑奶奶还就不信了,揭不下来?”
她摸着下巴,围着符幡转了两圈,拿剑去戳它,又用火石烧它,居然都毫发无损,果然邪门。
就在她快要耐心耗尽时,手指不小心刮到树枝,血珠从她小指滑到符幡上,霎时,一阵刺目金光从符幡上的红线符文爆发出来,刺得百里姝睁不开眼,赶紧抬手挡住脸颊转过身去。
她手里还拽着符幡,摔到地上的同时往后一跌,突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将它揭了起来。
百里姝:“?”
刚才还固若金汤的符幡,此时在她手里就跟张废纸一样。
百里姝:“……”
她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天空突然乌云压顶,狂风大作,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起来,犹如地龙翻滚,断仙崖好似要坍塌一般。
她一惊,赶紧闪身翻滚到一旁,握紧着剑严阵以待。
与此同时,四周魔雾蔓延,怨灵苏醒,整个天都暗了下来。
在她惊疑不定的视线中,
黑雾暗涌,荒坟裂开,深渊之下一樽黑色棺材破土而出!
百里姝一动不动盯着棺樽,冷汗都要出来了。
‘咔咔咔,铿锵锵’。
安静一瞬后,棺樽突然发出腐朽而沉重的挪动声,像断头斩上生锈的铁索,都透着死亡的气息。
漫长而磨人的推动声后,棺材板被移出寸尺见方的空隙,紧接着,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棺樽里伸了出来。
没有活人的手能白成那个样子,比羽族质地最上乘的羊脂玉还要白。
那只手伸出来,优雅地搭在棺樽上停了停,甚至像是在感受风,手指还扬起来在半空轻拂了一下,虽然百里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一个死人的手会透出诡异的优雅感。
只见那只手从容不迫,一把将棺材板掀翻,然后整个人坐了起来。
黑色的衣袍和绸缎般的长发一同映入眼帘。
百里姝心跳骤止,瞳孔紧缩。
是个男人!
不是青面獠牙,妖魔鬼怪,七孔流血的恐怖模样,竟然是个长得冶灔近妖的美男子???
这个半鬼半妖的男人坐在棺樽里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近乎轻哼的喟叹,这才慢悠悠转过身来,看向原地石化的百里姝。
轻轻一笑,眼眸泛起琥珀般的滟光:“夫人,你来晚了。”
百里姝:“……”
“阁下哪位?”她警惕打量他,站在离棺樽十步远的距离。
男人从棺材里起身,手脚看起来像才刚学会走路似的,当着百里姝的面一阵揉肩伸腿,抱怨道:“哎,躺了这么久,骨头都快散架了。”
“我问你是谁?再不说我可不客气了!”百里姝一个闪身上前,将剑尖抵到了他脖子上。
这男人身量极高,靠近后百里姝才意识到,她需要将下巴扬得更高才能与他直视。
她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她。
彼此审视,探究,揣摩。
横在两人中间那把剑,根本不足以形成妨碍。
那双深邃栗色瞳孔在她张扬娇美的脸上慢吞吞转了一圈后,浮起莞尔笑意:“啊……差点忘了,还没自我介绍。”
“我叫危屠天,外号魔尊。年纪嘛……唔,封印这些年时间也没在我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可忽略不计,这么算我们还是同龄人。”
“……”百里姝警铃大作,“你是魔界的?还是魔尊?”
危屠天一笑:“只是旁人取的外号罢了。”
说着,他两指夹住剑尖,将百里姝手里的剑从面前移开,问她:“我们什么时候成亲?聘礼想要什么?”
他和煦而谦逊地表示:“不好意思,本尊在下面睡得太久,对现在的婚嫁习俗不太了解,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为夫一定办到。”
“叫谁夫人呢?”百里姝又把剑挪回来指着他,“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见这家伙好像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危险,百里姝气势逐渐恢复,态度也跋横起来。
危屠天笑吟吟,视线往下,落到她拿剑的右手上:“当初我们可说好的,本尊替你逆转时光,你做我的新娘,这是交换条件。契结红线就在你无名指上,夫人…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百里姝:“……”
她哑口无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被这男人当面证实,还是不太愿意承认。
“无妨,婚礼筹备事多,一时半会儿也不急。”危屠天浑不在意抵把她横过来的剑又移到一旁,说,“不过有件事,倒是要先说清楚。”
突然之间便多了个疑似魔尊的契约鬼夫,百里姝此刻大脑已然处于宕机状态,生怕他再语出惊人,戒备地问:“什么事?”
危屠天有些为难地道:“呃……就是,那个,本尊暂时不打算要孩子。等我们成亲后,要不先过几年二人世界,孩子的事往后再做打算,夫人意下如何?”
百里姝脸色一变:“我看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她实在忍无可忍,提剑就朝他刺去,管他什么契约不契约,既然这家伙不具备危险,干脆先下手为强杀了他再说!
剑气凌厉袭来,直逼危屠天命门。
危屠天见她每次生气都二话不说就动手,微微挑眉,腰身往后一仰,抬手去夹她凛冽挥来的剑锋。
就在这时,断仙崖上传来一丝动静。
危屠天侧耳一顿,忽地竖起食指对百里姝做了个:“嘘。”
百里姝:“……”
这人有病,绝对有病。
下一瞬,危屠天抬眸盯着断仙崖半腰,对百里姝道:“夫人,借你手上红线一用。”
那只白得像死人的手覆上百里姝的,手掌握着她往前一纵,那根在她无名指上一直呈现虚无状态的红线霎时变成一根锋锐的利器。
红线突然凝实了。
它从百里姝手上飞出去,像自己会拐弯一般攀上陡崖峭壁,在瘴气森森的悬崖黑雾中拽下来一具人影。
‘嗖’地一下,红线速度疾如闪电,将那具人影拖拽到了两人面前。
百里姝定睛一看,是闻人卓玺!
这孙子什么时候跟来的?都听到了多少……
一瞬间,百里姝的杀意升到了极点。
闻人卓玺从高处跌落,摔得匍倒在地,脚踝被红线束住一时挣脱不开,抬头看着百里姝和她身旁的陌生男人,目光恨恨落到他俩紧握在一起的手上,咬牙切齿道:“百里姝,你避人耳目悄悄来此和旁人私会,自己行迹不端竟还敢指责我?”
听他这么说,百里姝便知道他应当是没听到多少。
不过既然被他发现了,无论如何也不能饶他。
危屠天将她眸中杀意收进眼底,下一瞬,他甩动红线如同挥舞长鞭,直接将闻人卓玺这个大活人给摁进了对面的棺材里。
棺材板啪嗒一盖,只剩闻人卓玺的叫骂声和剑柄哐哐砸棺樽的声音。
百里姝:“……”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出手。
危屠天松开她的手,走到棺材前,抬脚踩在棺樽上,长腿看着轻飘飘没什么力,但那棺樽却开始朝着地下那条巨大的裂缝摇摇欲落坠去。
“慢着!”百里姝回过神来,赶紧喝住他,“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的大仇还没报呢,怎么能让闻人卓玺这么轻易死掉。
危屠天微微一笑:“夫人莫不会以为,困住我的是这樽棺材吧?”
这家伙看着笑盈盈,羸弱苍白美男子一个,下起手来比谁都要狠,半点不拖泥带水,抬脚一踩,棺樽便飞沙走石地重新滚进那个深渊巨坑中。
“放心。”他回过头来对她道,“算是给他点惩罚,金麟血脉倒还不至于这么就死了。等夫人什么时候决定杀他了,再自己动手。”
百里姝稍一转念,便也明白了。
封印危屠天的是她揭掉那符幡,跟这棺樽关系不大,既然符幡封印已经失效了,闻人卓玺这个元婴中期被困在里面自然能爬出来。
“不过,夫人好像很关心他死活啊?”危屠天看着她,难过地表示:“你这样,为夫可会吃醋的。”
百里姝:“……”
她冷冷道:“你既知晓我逆转时空是为报仇,就该知道,在我将所有仇恨全部奉还回去之前,让他这么轻易死了,跟送他上天堂有什么区别?我要他下地狱。”
“还有,你不要张口闭口叫我夫人。”她再次提醒,“你助我重生,我救你一命。现在我们已经两清了!”
“谁说的。”
危屠天抬起手,他左手无名指上郝然有条一模一样的红线,他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夫人还尚未替我解开血契,何来两清?”
百里姝面无表情:“我将你从那棺材里救出来,已经还你人情了。你既是魔尊,听起来应该是很厉害的任务,那劳什子血契自己解吧。”
危屠天见她俨然一副赖定账的意思,点点头,遗憾道:“夫人要是真不愿意,那便只好委屈你同我一块儿同葬深渊,做对地下鸳鸯了。”
百里姝:“?”
见她狐疑,他漾起栗珀笑眸,好心解释:“一旦系上这血契结,夫人与我的命便绑在一块了。”
“你!”百里姝眼前一黑,指着他怒道,“你这个卑鄙无耻小人。”
他笑着握住她手指,笑得欣愉:“生同衾,死同穴,多么浪漫的约定啊。”
作者有话要说:为夫已等你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