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糜烂的花

次日——

艳阳高悬于空,雪融化枝头,琉璃瓦间滴落晶莹水珠,凌霄阁房门打开,珠帘玉幕下若隐若现美人身影。

守在殿外的宫娥只扫了一眼,便禀住呼吸,险些失了神。

少女身穿一袭朱红色金丝纱裙,乌黑的长发被绾起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微暖的晖晕映在她脸上,唇间一抹艳色更将她映衬得雪白如瓷,眉目五官仿佛天工雕琢而成,眼波流转间妩媚撩人。

“看来还是君上宠爱小殿下,派人送来这般好看的衣裙。小殿下平日素面素衣就很美了,没想到配上这般艳色更为合适,把奴婢一个女子都看直了去……”春鸢喃喃说道。

今时月看着身上明艳的衣裙,眼底划过一丝嘲讽,宠爱?想来是那首富蒋家的公子偏爱艳色吧。

他巴不得利用她拉拢男人呢……

冬日晴天烈日当空,似乎就连那凛冽的寒风都散了几分冷意,富丽堂皇的乘风殿仿佛超脱世外的极乐之地,仙音奏响,歌舞升平。穿着广袖纱裙的宫娥踩着莲步,绕过层叠的金纱幔帐行走于殿间,朦胧纱幔之后几位身穿锦衣的公子推杯换盏,好不乐哉。

今日能在乘风殿把酒言欢的公子们,俱是神都古老望族的继承者们,亦是在当年夺权之争倾族力保伶舟祈登上帝位的跟随者。

而唯一一个与所有人不同的,没有官爵,亦不是神都的人。

却是最为瞩目的存在。

众人明里暗里的打量着那姿态肆意,容色绝艳的青年。

夸张的艳红华服,繁复的璀璨宝饰,身上垂坠金银比之女子还要复杂。

他揽着美艳的宫娥,暧昧耳语,将那宫娥逗得面红耳赤,频频娇笑,举手投足间引得红衣袖上金铃作响,略显轻浮。

这时,殿门打开,身穿玄色长袍的伶舟祈走进来,身后跟着暗一和锦全大监。

那些原本吵闹的殿中公子正了颜色,恭敬的齐声道:“拜见帝主。”

伶舟祈落座而道:“寻常家宴,不必拘谨。”

他目光落在那红衣青年身上,微微勾了下唇:“抚月公子来神都,蒋家家主可知晓?”

蒋抚月接过身侧宫娥喂来的葡萄,殷红的血唇更加水润,他听闻伶舟祈问话,随意的摆了摆手:“家父不知,抚月听闻上云京宗室学庭守卫严密,此来神都是来逃命的。”

他说完,众人表情一言难尽。

他们对于蒋抚月也有所耳闻,这天下首富蒋家公子虽是蒋家独苗,蒋家庞大家业的继承者,但此人性子浪荡不羁,被家里宠坏了,平日里最是能靠着钱财惹是生非。

蒋抚月成年以后周游世间,因这人憎狗嫌的性子惹了不少江湖人士追捕,偏偏他够有钱,顾了个江湖中最顶尖的武学宗师保驾护航,这才保住性命。

尽管如此,追杀他的人仍不在少数。

伶舟祈低声笑道:“既来了神都,便好好游玩一番,先帝主与蒋家主是故交,孤亦会保抚月公子你性命无虞。”

蒋抚月站起身,右手扶肩弯身道:“那抚月就谢过君上了,君上情意深重,他日抚月回了家中,自会将帝主好意告知于父亲。”

“抚月公子不必多礼。”伶舟祈微微一笑,对着众人说道:“都不必见外,这场午宴本就是为各位准备的,孤也许久不曾与诸位一同饮酒,今日吾等便喝个畅快。”

伶舟祈话音落下,众人执杯:“不醉不归!”

殿中场面热闹非凡,琉璃盏中佳酿飘香,蒋抚月一杯接着一杯的被灌着酒,眼神渐渐迷离。

“早就听闻抚月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偏偏风流之公子。”玉微候身形不稳的走到蒋抚月面前:“干了这杯,以后抚月公子就是本侯爷兄弟!”

蒋抚月勾起唇,脸上带着些许酡红,将手中杯盏举起,一饮而尽。

刚刚喝完,又有另一人过来:“抚月兄,你真用金子把那沧澜国县守给砸残了?”

蒋抚月摇了摇头:“不是。”

那人“嗨”了一声,拍了拍一旁的人,道:“我就说嘛!这怎么可能。”

蒋抚月揽住二人,凑近说道:“本公子我用的不是金子,是金砖!”

二人瞪大了双眼:“那你怎么出来的?”

蒋抚月饮下杯中酒,摆了摆手指抵在唇上:“那十来块金砖给那县守留下给那县守当做医药费了。”

“阔,阔气!”那二人喃喃说道。

当真是财大气粗,有钱能使鬼推磨……

蒋抚月笑着坐到椅塌上,身上的香味比盏中酒香还要浓郁,身旁的宫娥靠在他肩头,媚眼如丝的问道:“公子用了什么香囊,这般好闻。”

蒋抚月将她揽过,指尖抬起她的下巴,美如艳妖的面庞凑近她:“本公子用的香囊,自是你这辈子都买不起的。”

那宫娥哽住,偏蒋抚月还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像是毫无所觉他的话有多过分。

这时,锦全大监对伶舟祈耳语几句,伶舟祈微微颌首。

乘风殿外走来一道女子身影,触及她面容时,殿中罕见的静了一瞬。

就连蒋抚月也看了过去,在看到今时月身上那艳红色衣裙时,挑了挑眉。

玉微候等人怔怔的看着今时月。

今时月来到主位前,欠身道:“拜见兄长。”

这时众人才缓过神来,纷纷说道:“原来是纯安小殿下,拜见小殿下。”

“小殿下安。”

今时月欠身回应。

目光扫过众人,落在被宫娥簇拥着的慵懒青年身上。

原来首富蒋家的公子,是他。

伶舟祈看着她那比平时更加灼人的脸,眸光暗了暗,执起手边的酒盏饮下,缓缓说道:“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抚月公子初来神庭,想必还未好好逛一逛,纯安,由你作陪,同抚月公子在神庭中逛一逛。”

“是。”今时月应声道。

今时月话音刚落,玉微候借着酒劲扬声说道:“臣也想去!”

玉微候身侧之人还残余几分清醒,一把拽住他:“你不能去,你得陪君上喝酒。”

蒋抚月低声一笑:“君上,小殿下可是皓月国未来的储妃,在下虽不居于皓月国,但依旧是皓月国子民,让未来储妃陪同,这不妥吧。”

他看向身侧的宫娥,缓缓道:“不如就让这美人陪我去转转。”

“怎么?在抚月公子眼中,我神都的公主还比不过一个宫娥?”伶舟祈看向蒋抚月,意味不明。

蒋抚月修长的指节划过宫娥脸颊,细细打量着:“在抚月眼中,大概是的。”

此话一出,殿中一片寂静,蒋抚月似无所觉般将酒水灌入宫娥口中。

今时月眼里划过一丝意外,这人是迟钝,还是真的不把伶舟祈放在眼里。

偏偏他如此落了伶舟祈面子,伶舟祈也不曾动怒,面色依旧温润平和。

“既如此,孤便不强人所难了,抚月公子自便就是。”

伶舟祈漫不经心的扫了那宫娥一眼,宫娥身子一颤,连忙跪下身:“奴婢定好好服侍抚月公子。”

蒋抚月将她拉起,环住腰身。

他目光扫过今时月未作停留,落在伶舟祈身上:“君上,那在下便先随着美人出去逛逛了。”

说罢,他靠在宫娥身上,脚步虚浮的向外走去。

今时月伸手为伶舟祈添了些茶,放置在伶舟祈面前。

伶舟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可生气?”

今时月弯起唇角:“君上不生气,奴家也不生气。”

伶舟祈目光微滞,良久后轻笑一声:“与他生气,孤犯不上。”

蒋抚月这般无法无天的肆意性子,不懂规矩行事跋扈,的确令人头疼。可越是这般,伶舟祈越放心,那蕴藏着巨大财富的蒋家,不能再有一个像蒋齐天那老狐狸一样善谋算的家主。

今时月轻轻将他眉心褶皱抚平,一双清澈的眸子温柔似水:“君上放心,君上想要得到了,纯安定当尽力而为。”

伶舟祈握住她手腕,脱口而出:“你不必…”话还未说完,被今时月打断:

“与皓月国太子的婚期将近,奴家就当做提前熟悉一下流程。”

今时月眨了眨眼,小声说道:“毕竟这蒋家公子不喜欢奴家,这样才有难度不是吗?”

……

冬日寒冷,宽阔的湖面结成了冰,身穿红色长袍的人躺在冰面之上,乌发披散垂落在一旁,寒风吹落的花瓣落在他眼上,更衬的他那张脸比花儿还要灼艳几分。

“我说,小殿下幼不幼稚,你们神庭的帝嗣这般闲的吗?”

他羽睫一颤,花瓣滚落,看向树上洒着花瓣玩儿的红色身影。

今时月垂头看过来,唇上一抹朱色比之红梅还要艳上几分,她勾着唇角:“那也比不上公子你,大冷天的来这冰面上取暖。”

“取暖?呵。”蒋抚月被气笑。

他“啧”了一声:“小殿下该不会真觉得我闲着没事待在此处,这么冷的天,我有病?”

冰面上的人身上的锦衣领口凌乱的半敞着,雪白的锁骨处泛起一抹粉意,渗出细密的汗水,整个人如一株糜烂熟透的花,通身散发着引人采摘的异香。

好闻浓郁的花香随着风吹到今时月鼻间,花朵自她指缝中落下,她面色怪异的问道:“谁给你下的药?”

……

作者有话要说:伶舟祈:(保命手势)不是我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