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宗室学庭是整个神都王朝唯一一所隶属王室的贵族学院,在这里,有着全天下最顶尖的教学师长,最齐全的诗书古籍,最奢华的学宫殿堂。
当然,也聚集了整个神都王朝最为难管的贵族子嗣们。
宗室学庭坐落于上云京西南角落的妄虚山上,在五百年前,这座名不见经传的普通青山,被掌权者选中,作为神庭学院的选址,此后,泥石封路人烟稀少的妄虚山,成为了上云京最为瞩目的繁华之地。
到如今,有传言道,金山银山不如妄虚山上一块地。
此话说的就是妄虚山脚下的一条无比热闹繁华的街市,寸土寸金,往来商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马车行驶到了妄虚山的山腰,精锐的军士把守院门,锋利的戟刃在光影之下闪烁着冰冷的金芒。
白发白须的老者从院内匆匆而来,整个身子夸张的扑跪在被遮挡的车窗下,嗓音上扬:“老臣前来接驾,拜见纯安公主!”
今时月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修炼小册,被这尖锐的声音惊得一颤,她捂住胸口,伸手打开车帘,目光触及到这陌生的老者时有些茫然:“您是?”
老者像是生怕今时月听不到他说话一般,扯着嗓门,声音更大的说道:“臣王石,是宗室学庭的院长,拜见殿下!”
守在一旁的程礼揉了揉耳朵,那张苍白的脸面露不虞,阴森道:“王院长,殿下不聋,惊扰了殿下,你该当何罪?”
王石继续大声道:“啊?程总司监你说什么?”
程礼一手提起王石的后衣领,嘶哑的嗓音犹如毒蛇吐出信子:“奴还从未听说王院长耳朵有疾,不过既然聋了,这耳朵也不必留着了。”
他说罢,另一只手拿出闪着银光的匕首,比对着王石的耳侧。
“程礼。”
程礼手上动作一顿。
马车里的今时月怵起眉:“本宫是来听学的,你在做什么?放开王院长。”
王石惊惧的看着程礼,他早就听说过神庭中的总司监嗜血阴毒,行事琢磨不定,如今一看,确实如此。
这样瘆人的豺狼虎豹,那看起来娇滴滴小公主怎么管得了?
王石身子颤了颤,犹疑中,只见程礼将他脖颈处的衣领松开,耳根处红到发紫,周身的煞气也散了许多。
王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狐疑的看向程礼手中那尖锐的匕首,这程总司监,当真是诡异的很,脸色说变就变。
程礼靠在车窗旁,马车里今时月身上的淡淡香气随着风飘过来充斥在他鼻间,他微微攥紧手中的匕首,耳朵发烫。
她刚刚,叫了他名字。
不是程司监,也不是程大人,是程礼。
程礼也不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他的名字被她那轻软的嗓音含在舌尖时,格外的好听。
“王院长,本宫的人刚刚多有得罪,抱歉。”
程礼掀起眼,苍白的脸上多了分血色。
“程司监,你便送到这里吧,本宫自己进学庭便是。”
程礼被那句“本宫的人”搅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没有注意到今时月声音中的冷意,他默默点了下头:“奴在这里等着公主下学。”
王院长倒是很意外,这程总司监一到公主面前怎么好似变得格外安生,不过这样最好,他先前还担心程礼会跟着公主一同进入学庭。
程礼风评在外,学庭中的学生千金之躯身娇体贵,若是被程礼惊到,还是他这院长要背锅。
王院长好不容易保住了耳朵,待今时月的马车进入学庭后,便也脚步匆匆的跑进了院门,他可不敢与这煞星单独相处。
始终跟在王石身边的侍从,边跑边不解的问道:“大人,您耳朵何时生了毛病?要不要紧?”
王石气喘吁吁的瞪他一眼:“老朽耳朵好着呢!”
“那您为何要装聋?”
王石擦了擦额边的汗,嘟囔道:“我这不是得拖延时间吗?刚进去个混不吝的,又来个惹不起的主,若是两方碰到一块,那天杀的程礼就不是割耳朵那么简单了,说不准我这学院都要被他给拆了!”
侍从恍然大悟:“那倒是…那蒋家公子的性子的确是容易冒犯到公主殿下…”
王石叹了口气,就在今时月到达院门前一刻,他们刚将蒋抚月迎了进去。
天下首富蒋家,富可敌国,虽说如今世间贵族是踩在商贾之上,但蒋家不一样,蒋家的财富,足以倾覆半个王朝。
蒋抚月是蒋家三代唯一继承者,三国之中,无论走到哪里都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得罪的对象。
偏偏这蒋家抚月不同于一般公子,挑剔又毒舌,张一张嘴,身后跟着的顶尖武学宗师都要抖三抖,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派来的杀手都数不清到底是哪一家。
因为蒋抚月,他们学院院门处守着的护卫又增添了一倍之多。
王石烦躁的摸了一把山羊胡,侍从战战兢兢的说道:“万一哪天这蒋家公子惹到纯安公主头上可如何是好…”
侍从想起院门处守着的程礼,打了个寒颤,这程总司监可是动辄扒皮抽筋,杀人全家的……
蒋抚月到底是有身份,可他们学院岂不是要遭殃?
王石按住侍从的肩膀:“我已经传了令,小公主在二教堂,蒋家公子在九教堂,二人的教室不在一个楼层,碰不到,自然少很多事。”
“况且…我觉得小公主并非那等骄纵之人,不会轻易放程礼那恶犬出来咬人。”
天边又下起飞雪,金砖玉瓦的学宫里突然有人惊呼道:“看,下雪了。”
尽管还在授课的夫子依旧认真且滔滔不绝,也难免被这群眼高于顶的公子小姐视作空气,窗边挤满了人向下看去。
是看雪,亦是看从马车上下来的少女身影。
“这…这便是纯安公主吗…”一穿着粉嫩的少女喃喃说道。
王显一把抓住谢昀安坚实的手臂,指着窗外:“公主,公,公…”
谢昀安:“公什么公!瞧你这点出息,话都说不利索。你看月王殿下就该知道,他的妹妹定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随着今时月走近学宫,谢昀安揉了揉眼:“虽是这么说,但这漂亮的有些过分了吧。”
随着身穿白裘的少女面容更加清晰,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视线黏在她的脸上。
她美的灼人,每一分都恰到好处,巴掌大的小脸,肤如凝脂,雪白中带着粉意,浅琥珀色的猫儿瞳清澈干净,但偏偏上挑的眼尾让她生出几分勾人心魄的媚态。
她乌黑的发半散于裘领上,就连手指都莹润剔透,雪景中的美人好似画中精魄走了出来,让人有一种不实之感。
她好似发现了挤在窗口处的他们,皓齿如雪微微一笑,那双猫儿瞳明亮的看向上方的窗户,那一抹媚态消失无踪,乖巧又温柔,直叫人心头发软。
“小公主,好美,好乖。”挤在人群中粉色衣衫的少女探出头去,对今时月挥手:“小殿下,欢迎你!”
今时月停住,眼眸弯弯,双手张开比到嘴边,声音又软又甜:“谢谢你。”
其他人见状,心里有些发酸,也不管已经走进学宫的今时月听不听的到,都挤在窗边对外面喊道:“欢迎小殿下!”
“小殿下真好看。”
“小殿下来我们班。”
“小殿下……”
声音嘈杂,场面混乱,直到好脾气的夫子终于忍不住,将戒尺重重一拍,这才控制住局面。
过了半响、
今时月被学院的老师带着走到二教堂,刚刚稳住的局面又一次爆发。
“天啊,小殿下是我们班的!”
“小殿下来我前面坐,我这里有空位置。”
“你那倒数第二排,什么破位置,小殿下来我这,我这靠窗,视线好。”
二教堂的分管教习青云咳了咳:“安静。”
青云手中拿着记分本,学生们看到记分本,顷刻间安静下来。
对于这些贵族子女来说,根本不怕什么教习夫子,而学院也早就想到了这点,将他们日常表现计分制,不合格的学生会予以加学一年通报全校,并且知会家长的惩罚。
这些公子小姐最怕的,就是丢人。
青云教习慈爱的看向今时月:“教堂中的几个空位置,小殿下可自己选择。”
今时月扫了一眼,视线定格在靠窗第三排空位,那位置后面的粉杉少女正是隔窗与她打招呼的那位,见今时月看过来,激动的指了指前排,示意今时月。
今时月弯起唇角,指了指那个位置:“我就去那好了。”
今时月落座后,对那粉杉少女友好的笑了笑,粉杉少女只觉今时月的脸,离近看更美的晃眼,她胀红了脸,心中激动的要命。
不只是她,周围的学生都或有或无的将脑袋转了过来,偷偷看今时月。
今时月显然已经适应了被别人盯着看,目不斜视的听着夫子讲课。
这堂课讲的是神都历史,饶是今时月想认真听教,也在夫子那没有波澜,一板一眼如同背书的语气中眼睛发直。
好在,一趟课的时间是半个时辰,下课后许多少女聚集到她周围,又是夸赞她的容貌,又是为她讲着学庭附近的美食,衣物,首饰,好不热闹。
相比之下,向来插科打诨的贵族公子们,此时却不敢离今时月太近,在座位上频频侧目,生怕今时月觉得他们是登徒浪子。
天边的日光逐渐落幕,夕阳火红色的余晖昭示着明日天晴,一日的时间转瞬过去。
在学庭的日子过得很快,今时月也大概对同教堂的学生们有了几分认识。
就比如她后桌爱穿粉衣的少女,神都玉城城主的独女虞姜姜,治愈之术在整座学庭中名列前矛,因为玉城离上云京路途遥远,所以住在学院中。
不仅是她,宗室学庭有九成学生都住在学宫宿舍。
今时月虽不住学宫宿舍,学宫宿舍依旧为今时月单独留出一间作午间休息用。
这几日,今时月每日上学前和下学后都会先去伶舟祈处刷一刷存在感,毕竟去了学庭,能与伶舟祈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这天傍晚,今时月为伶舟祈带了份妄虚山下买来的青草糕,她捧着青草糕,一双大眼亮晶晶的看着伶舟祈。
伶舟祈挑了挑眉。
“君上,这可是奴家拍了许久的队才买回来的呢,你尝尝,好不好吃?”
伶舟祈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她:“是你排了很久的队,还是程礼?”
今时月葱白的玉指捻起青草糕,讨好般的凑到他嘴边:“就算是程礼,那我不是也在一旁等着了嘛。”
“君上……”
伶舟祈默不作声的看着她:“说吧,想要什么?”
又是买糕点,又是撒娇的。
今时月跪坐在伶舟祈腿边,脑袋靠在他膝侧。
“奴家还有一年就要离开神都了,为什么还要去学庭?我可不可以不去…”
伶舟祈食指点了点她眉心,唇角一勾:“不可以。”
今时月眸光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
“神都宗室学庭中广涵了所有世家贵族,里面的学生不仅仅只是神都王朝的人,还有不少沧澜皓月两国之人,你以后要以纯安公主的身份和亲,就必须要将这公主身份坐实,去了宗室学庭,不会有人再怀疑你的身份。”
伶舟祈难得的解释道。
今时月抬起头:“我还以为是君上嫌我烦,找个理由给我打发出去呢。”
她牵过伶舟祈冰凉的手指,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君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伶舟祈看着今时月,过了半响才答道:“孤喜欢听话的。”
今时月直起身子,凑近伶舟祈,那双潋滟的美目直直的看着伶舟祈:“奴家很听话的。”
伶舟祈眸色渐深,只见她指尖轻轻放在他的唇上,像一只小猫讨食一般:
“君上亲亲奴家。”
伶舟祈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如她一般无礼又黏人,动辄要亲要抱,偏偏还不觉羞耻。
他捏住今时月下巴:“为何亲你。”
今时月被挡住也不恼,她伸手环住伶舟祈:“君上是奴家的老师,就得教我如何亲亲。”
伶舟祈意味不明的看着今时月:“怎么,当你老师还得献身不成?”
今时月眼睛一亮,将伶舟祈另一只手环在她腰间,软软的道:“可以吗?”
伶舟祈感受到掌心那水蛇般的细腰柔软的触感,眸底暗了暗,勾着今时月的下巴吻了上去。
她说的对,他是她的老师,教她接吻天经地义。
伶舟祈宽厚的掌心扣住今时月的后颈,唇齿间的舌犹如侵略一般的搜刮着那一抹甘甜,他端坐在椅塌上,一只手臂就能将身上少女的细腰禁锢住,缠绕在舌尖的酥麻之意令今时月忍不住呻.吟出声“恩。”
她眼尾下生出一抹红晕来,迷离的眼眸水汽萦绕,她抵在伶舟祈胸口处喘.息着,还未等缓过来,便又被封住了唇。
今时月指尖抵在伶舟祈胸膛,强烈的体型差和力量的悬殊令她难以逃离伶舟祈的钳制,伶舟祈托着今时月站起身来,灼热的气息落在今时月颈间,衣领半露,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微仰着,吻落下时,又痒又疼。
今时月只觉晕晕呼呼的,迷离间她已被他抵在议事殿的门上,领口处若隐若现的春.光令她红了眼眶,伶舟祈感受到了锁骨之处的颤意,他看向今时月眼眸微滞:“以后休要对男人露出这副表情。”
她大概不知,她这副落泪的模样,只会让他将她欺负的更狠些。
想看她委屈的不行,在他身下求饶的可怜模样。
他一手托着今时月,一手为她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好。
今时月抱住他,颤抖着哭了起来,声音细碎:“君,君上,你刚刚…你吓到我了呜呜呜。”
伶舟祈只觉她是故意来折磨他的,他身上那难以言喻的感觉未消,她竟还敢粘着他!
伶舟祈将今时月从身上拽下来,脸上铁青。
“你,滚回去。”
今时月眨了眨带着泪滴的眼,神色更加委屈:“君上为什么凶我!”
今时月好似真的不知他为何如此,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伶舟祈被气笑,或许他该让她明白,什么叫凶。
他走到今时月身边,一把将她扛在肩上,走到内阁里的床榻上,将今时月揽入怀中。
他凑到今时月耳边,嗓音沙哑:“教你点不一样的。”
而后,今时月眼睛瞪大,柔软纤细的手被他宽厚的掌心包裹着抬起……
约莫过了两炷香后,议事殿的门被打开。
锦全大监只见今时月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泪痕,哭肿了眼走出来。
他心里一紧,难道殿下与君上又吵架了?
视线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更是笃定了心中的猜测,定是被君上吓得不轻。
锦全大监微微叹了口气,忙叫人送今时月回宫。
“锦全,进来。”
锦全大监躬身着身子,哆哆嗦嗦走进议事殿,生怕在此关头触了伶舟祈的霉头。
“啪。”
一个精致的瓷瓶被丢到锦全大监面前。
锦全大监瞳孔微缩,这是从西决之地进献给后宫的国礼,玉肤膏。
不过伶舟祈还未选妃,这玉肤膏就被搁置了。
“给纯安拿过去。”
锦全大监眼底有些茫然,这玉肤膏是美容养颜,保养肌肤的东西,在他看来,今时月那张被女娲娘娘眷顾的脸,完全没有用这东西的必要。
而且,君上和纯安公主不是刚刚生了嫌隙吗?
“还不去?”
“去去去,老奴这就去。”锦全大监狐疑的拿起玉夫膏,小心翼翼的查看伶舟祈的脸色。
出乎意料的,伶舟祈没有半点动怒之兆。
那张靠在椅塌上的俊美身影,似乎还带着一丝…餍足?
凌霄阁——
今时月坐在铜镜前,垂眸看着不断微颤着的手,忽略掉那一丝麻痛之感,她仔细观察着手腕处的茑萝印记,那里被覆上了更强烈的灵息。
今时月拿起首饰盒中的翡翠玉镯,心念一动,玉镯自她手中化为齑粉。
体内充斥着的灵蕴令她本就精致无暇的面容灼目更甚,刚刚,她十分清楚,伶舟祈即使在做那种事时,身上包裹着的灵息依旧如铜墙铁壁般十分严密,不曾透露半分。
那么,她身体中复刻出的半数修为…
是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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