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游五行属土,早在湖边的时候,听到众人谈及地上痕迹的时候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可以先在泥土地上布上一个阵法,等到郡主使剑时触碰到自己先前设下的阵法,刚好她五行属水,能吸收地面上的水,形成相近的痕迹。
至于郡主为什么要使剑?好办得很,只要自己说几句话激怒郡主就行了。
问题是郡主去了哪里?
他悄悄脱离众人去寻郡主,却在湖边的三间小屋旁发现她,不偏不倚,那间屋子里关押的是他重楼门的人,而且还是门主的人。
死了好,裴若霜他是知道的,门主一条忠诚的狗,平时打听了自己和姐姐的不少事,当时还阻挠柳子峤和姐姐在一起,是个杂碎。他这一死,门主又少了一个帮手。
要是能趁机把郡主搞臭,得到柳子峤的势力,他也可以到萧山派那里邀功一回。那边可有高人,到时候他们助自己提升到大乘后期,自己还不是在天底下横着走。等到渡过天劫,下一个飞升老祖就是自己了。
他沉浸在了自己的美梦里,完全没留神身后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这人一手捏住他后脖颈,一手抓住他手腕,力道不算大,两只手也比常人偏小,只要使个空翻就能逃脱。于是腰腹蓄力,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上任何力气。
聂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抓住后颈的位置,正是他命门所在。
“什么人?”他目光后移,看见了洛颜的脸。夏小余绕到他面前,掰开他手指,接过他手里的一把布阵灵石。
聂游拼命挣扎,挥手间,一张纸从袖子里飘了出来。
夏小余眼疾手快地捡起,打开一看,念给洛颜道:“重楼门聂水兰陷害门主二十一条罪状,另附人证物证,恭呈尧山掌门过目。”
长卿门几个弟子收拾好包裹,向柳子峤辞行:“门主,眼下这妖兽太过古怪,只凭咱们恐怕难以抓住。我们想去尧山,请他们提供锁妖塔名录,也好叫咱们知道那妖怪到底是什么。”
柳子峤抱着暖炉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但我不便上尧山,你们愿意去,那再好不过。只是岭间说不定还有散落在外的妖兽,你们多加小心。”
“门主放心,我们几个对付金丹的妖兽都不在话下。更何况还有重楼门的人结伴。他们想把裴若霜带回门派安葬了,这也是他们门主的意思。”
柳子峤叹气:“断没想到,若霜来此作客,竟叫他断送了性命。等观中事了,我亲自去重楼门谢罪。”
弟子劝他:“门主也别太自责,这段时日正好可以查一查害死了裴若霜的凶手是......”
他没说完,就被人撞了一下,悻悻然闭嘴。
害死裴若霜的人多半就是郡主了。
于是一行人结伴离去,几个郡女观弟子冷眼旁观,没一人出来给他们带路。她们跪拜在郡主的庙观中。
这里从不缺香火,供桌上的香炉中香烟袅袅,供桌后立着郡主的塑像。塑像为金面铜身,眉眼犀利,神态严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带紧紧盘在身上,像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她曾经被结契的欢喜捧上云端,也被爱人的冷落抛下地狱。如今她被关了起来,连误会也懒得解释了。她疲倦了,厌倦了。
敏思倏忽起身:“我去杀了柳子峤!”
灵思拉住她:“别冲动,郡主尚且是嫌疑,你若杀了郡马,你的罪名就坐实了,你可是郡主的弟子,你让别人怎么想郡主?”
敏思大嚷:“那怎样?你让我眼睁睁看着郡主受苦?大不了我再自.杀以证就是,我咎由自取,跟郡主没有任何关系。还有,请灵思师姐你不要给郡主扣帽子,郡主不是‘尚且嫌疑’,郡主是被冤枉,我会帮郡主澄清的。”
这句“尚且是嫌疑”让观中其他弟子很是不满,大家都怨怼地看着灵思。
灵思道:“我不是有意的,不小心说错。郡主被冤枉得很,我也看在心里。本以为这回洛河神女来能帮郡主......”
“哈哈,她帮郡主?这是什么笑话?”敏思指着灵思道:“洛河神女破事缠身,臭名远扬,那些事别管是不是她做的,屎盆子已经扣在了她头上,她帮自己澄清过吗?帮自己洗刷过冤屈吗?你叫这么个人来,你是想帮郡主,还是想把郡主往火坑里推!”
灵思起身,被同门师妹这样指责,她脸上也挂不住。眼见二人就要吵起来,其他人纷纷劝架。
却在这时,那几个刚出门的人又折返了回来。
他们一个个气喘吁吁,脸色发白,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侥幸逃回来的一般。进了庙观才稍微好些。
灵思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一人道:“郡女观的大门不见了。”
郡主的弟子震惊,又听那人仔细说。他们原本是往大门的方向走,不远,从庙观绕过湖,再穿过一条小路就是。可当他们绕过湖之后,竟然又回到了庙观。
此时湖边清澈,一草一木都看得清清楚楚,断不存在起雾迷路这样的事。几人不信邪,从庙观再次出发,又走了一遍。他们数着走过的屋舍:庙观、郡主的屋舍,再往外就是那条小路,他们已经走上了小路,确信大门就在不远处。
可穿过那条小路,眼前是一片湖,湖边有一座庙观,庙观外的暖帘上映着几个女弟子的身影。
“整个郡女观也就一个湖那么大,为什么走不到大门口啊?说实话,我现在都觉得你们几个像是妖怪变的。”
“胡说什么?你们不认识路还说我们是妖怪?我们怎么就能走出去呢?”
那人不服:“你们什么时候走出去过?”
穿紫色道袍的弟子叉腰:“就前两天,灵思师姐不是走出去了?还从外面找到了锁妖塔的消息?”
长卿门和重楼门的弟子都看向灵思,都想知道这人是怎么走出去的。
刚好这时,洛颜和夏小余带着聂游走了进来。
洛颜抬头看了一眼郡主的庙观,观里供奉了郡主的铜身塑像,像前供着香炉,檀香盘成圈,最里面的一层已经烧尽了,外面的一层还没有半点燃烧过的痕迹。
祈愿的人要在神像前燃起三柱香,但有些庙观香火太旺,祈愿无数,成日香烟缭绕,扰得弟子无法静心修行。便提议,只敬香即可,不必燃香。
于是就有了供香排队的场面,据说郡主忙的时候,每天有十几桩祈愿。这还只是在人们不常去到的黑熊岭。若是在尧山,每个弟子一天都要有数十桩祈愿,更不要说那位尧山老祖。
有人戏称,在尧山下做供香买卖的人家,肯定都是富户。
洛颜心想:真好,哎,真好。她连一根都没有。
郡主何等身份,庙观自然不会小了,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是显得堂内拥挤了许多。郡主弟子不待见郡马的宾客,更加不待见洛河神女,尤其是郡主被关起来以后,更觉得洛河神女就是个扫把星。便不耐烦地问:“你们来干吗?”
“给你送好东西。”夏小余在聂游背上一推,聂游便直愣愣地倒在众弟子脚下,显然是被人封住了经脉。
这一倒又从袖子里咕噜噜地掉出来一堆东西,有摆阵的灵石,还有几个白梅圣手的香囊。郡主弟子立刻呵斥:“这东西你也敢偷!”却有明眼人看出来,他这是栽赃嫁祸了郡主。
直到最后一份罪状掉出来,众人终于得知了杀害裴若霜的到底是谁。
重楼门几个弟子立即跳起,疯了一样扑向聂游。但半路却被洛颜拦下。洛颜有些拗口地说:“先、先别动他,他毕竟和郡马交好。”
她说完朝夏小余看了一眼,夏小余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做得很好。
这话是夏小余教给她的,先前还给她分析了一遍柳子峤、聂游和这些宾客之间的关系。洛颜听得头大,她最不喜欢人们这些斤斤算计。
在她的认知里,大家在一起就要和和气气的,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什么事都别干了。更何况,算计别人真的能让自己变得更好吗?反正她每一次提升境界都不是靠算计别人得来的。
她不愿意去算计别人,她就想对别人坦诚相待。帮助别人会让自己有成就感,伤害别人,不行,入定时会生心魔的。
但她不能强求别人跟她一样,她又觉得自己蠢笨,所以这些复杂的关系只能死记硬背下来。
不过夏小余说,不需要她去全部了解,只需要记住几句话,到时候重复出来就行了。
这倒是简单得多,但洛颜又不安心。她问夏小余,既然是他想出来的,为什么他自己不说?让她说,有种抢了别人功劳的感觉。
夏小余却说,他不想引起别人注意,毕竟这几句话关键,谁说都会被注意到,让她去说,其实是在给自己帮忙呢。
洛颜想了想,也有理,便继续道:“郡主是被冤枉的,聂水兰五行也不属水。湖边的小木屋里有些证据,你们跟我来。”
宾客和郡主的弟子们一个个都愣了,这话信息量太大,什么叫聂水兰不属水?她不属水,柳子峤当年怎么和她相认的?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柳子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庙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