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凯愁眉苦脸从门外走进,不料这里有这么多人。
“老板,现在公司蒸发二十多亿市值,公司里的那些老狐狸想……”
盛砚川抬眼,表情冷淡,似乎早有预料,“除了想要我交出总经理的职务,还有什么?”
“就是您父亲正在医院,要求老板您过去给盛夫人道歉。”
闹剧突如其来,还要以荒诞的走向继续进行。
“……”
他在收拾不良影响的烂摊子,可始作俑者似乎并不想让他好过。
眼中满是刺目的雪白,盛砚川盯着散发昼白灯光的吊灯,只觉得一阵疲累,直到有一双手正轻柔地问他按摩发疼的脑袋。
“我相信你什么都没有做。”
盛砚川伸手去握住微凉的手指,睁开眼,这次姜颂没有避嫌转身就走,而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面前支持他。
“也许我就是心肠歹毒想把竞争对手……”
姜颂笃定,“你很喜欢弟弟妹妹,虽然总是别扭小纯他们和你不是同一个父亲,但你是不想他们和你走得太近受到伤害,所以总不让他们到盛家,自己也不敢去南家找周阿姨,怕打扰他们的幸福。”
“对于安幼白的孩子,即使你再讨厌他的母亲,也不会殃及到孩子,你会想等她安全生下弟弟妹妹再处理她。”
姜颂猜测他真实的想法,理解他的看似光鲜却尴尬的处境,也懂他隐藏下的柔软和温柔。
他们总能轻而易举准确捕抓到彼此的灵魂。
盛砚川和黎晚舟草草了事地拍完照,然后转身分道而行,姜颂和佘汶尴尬地共处一车,由佘汶送她离开,毕竟他们两个人的身份不适合和彼此的喜欢之人暴露眼前。
姜颂主动开口破冰,“谢谢你载我。”
“举手之劳,也是晚舟和盛总交代我了。”
气氛又尴尬下来,他们说来也算“同病相怜”但又不太相同,佘汶不愿多嘴别人的事,对于姜颂本也是第一次见面,更不知该说什么。
姜颂反而轻松,没在砚川和晚舟跟前,就像卸下心中的高悬巨石。
“听说你和黎小姐从小认识?”
佘汶点头,也算找到了切入点,“嗯,小学初中同学,她一直是我暗恋对象,后来我家生意失败,父母跳楼死了就没再和她见过面。”
“……对不起。”
“没事,那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已经过去了。”
他又说,“不能沉溺在伤痛之中,爱我的他们也会希望我能坦然地接受他们离开的事实,从而坚强地迎接新生活。”
姜颂内心的一角轰然倒塌,一直用对于爷爷离世的愧疚感给自己围起来的破烂城堡破出光来,那些自我否定的话好像有了要被放逐的迹象。
她猛然抬起头,阴郁的悲伤在眼中终于有了化开的痕迹。
佘汶吓了一跳,急忙停车。
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了姜颂,“你怎么?”
“谢谢,没什么,就是听到你刚刚的话想起来了我爷爷,他也应该是希望我幸福,而我不愿意接受他离我而去的现实。”
所以,她认为幸福触之不及,不敢接受爱意。
害怕拥有就会失去。
佘汶:“不是应该,而是肯定。”
车子又缓缓开球,驱向远方。
它向着光明的阳光里……
有人在雾里看花希冀温暖,却不知温柔早将她环绕。
——————————
盛砚川这次没有杵着拐杖,硬撑风度要绅士优雅,而是老老实实坐在轮椅上让冯凯送他一路上安幼白的病房。
他正低头思考如何过招的时候,头上传来声音呼唤他的名字,禁止喧嚣的冰冷医院里一角盛满了他的繁华温暖。
周橙也和周光中站在走廊面带关怀地对他嘘寒问暖走来,就连边上的南确也关切地看了他几眼伪装出来的颓然。
这场面始料未及,他也来不及收拾表情就这么愣愣暴露。
“你们怎么过来了?”
南确站在离他稍远的位置回答道:“外公和妈妈担心你受委屈和被欺负,今天过来看望安幼白。”
说是看望,不过是来护犊子。
盛砚川:“……”
比这震惊的还有盛老头子也来了,从电梯出来,看见几个外人在场立马脸色变黑,“你们来这干什么?这是我们的家事。”
家丑怎么能外扬?
周光中先发制人,“什么外人,我来看我外孙,给你带,看看被后妈欺负得成什么样?”
盛世:“……”
眼看场面即将不可收拾,盛砚川急忙提醒:“你们不要在外面吵架。”
周橙也同是在哄着两个小老头,对于是自己女儿周老还是受用,作为盛老满意的前儿媳,盛世也没摆脸色,一场硝烟终于在萌芽前被掐断。
盛旭晟打开病房门就看见了热闹非凡的廊道,“爸。”
两名老人纷纷转头,只有盛世应了他,周光中只是瞪了他一眼,盛旭晟把视线落到了周橙也的身上,南确主动走到周橙也的身前挡住了盛旭晟的目光,面带微笑地问好。
盛旭晟拧眉,“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父亲不适合出面,但是我是妈妈的大儿子,总要来照顾妈妈和弟弟。”
果不其然,盛旭晟的面色变得更加难堪。
“盛砚川你给我进来。”
因为病房内还有刚流产的病人,最后周橙也和南确呆在外面,只有跟盛砚川两个关系亲近的老人和他一起进了病房,盛砚川没有道歉,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清的表情。
周光中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对着盛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要我说,早些年你们把砚川的抚养权给我就好了,你家盛小子怎么回事,对着我家孩子不松手,也不爱,现在大了也是一心向着小老婆。”
周橙也看见他们出来,急忙上前。
“砚川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盛旭晟差点又想动手……要我说干脆我们砚川改名叫周。”他们才不愿意孩子在这趟浑水里继续受欺负。
盛世否认,“别听你爸夸大其词,就是说话大声了点,不过丑话说到前面,哪怕就算我老头子死了,砚川也不可能改姓,我们盛家都是给他的。”
周橙也才不在乎这些,蹲下身抬头看着儿子,“砚川,要不要跟妈妈回外公家住几天?”
“不了,你们都回去吧,这些都是小事,我很忙,还要回去继续处理公司的事。”
周橙也低下了落寞的眉眼,南确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妈妈?”
如果她没嫁给南程,而是其他女人,南确也不敢说盛家现在的糟心事是不是也同样会发生在他身上……
盛砚川把两个老人劝回家看见他们仍在,冰冷冬天世界的手脚感觉慢慢回温,“谢谢你们的关系,不过,我已经大了。”
可能小时候对于母亲的出现是渴望的,现在……
话已至此,该明了距离。
南确想开口缓和,盛砚川却主动邀请他们一起喝下午茶。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
周橙也的眼中才又慢慢温暖明亮起来,像四月的春风一吹又布满艳花。
陈年的篱笆会慢慢在暖阳日晒山风轻抚下笑容,经年隔绝的两块狂野也会再次靠近,寻找自己曾经是一体的痕迹。
盛旭晟走出房看着母子三人一起走远,盛砚川被南确推着轮椅和周橙也并排,周橙也会温柔笑意俯着身子和他说话。
似乎和多年前她只身离开盛家的背影全然不同。
两个人终究从影子相背的那一刻起,就越发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地没有按下那刻,他突然回头,却在廊道里再也寻不到身影。
人会在犹豫的时候错失一切。
盛旭晟回到病房里,安幼白仍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虚弱又可怜,她颤着唇娇柔。
“老公,他们都走了没?”
盛旭晟冷淡地坐到离她遥远的窗口,目光放到必须经过的医院出入口。
安幼白为他突然冷漠的态度感到不快,这和刚刚的关怀备至截然不同,她不明白,他出去的几分钟时间里发生过什么?可她身体还虚弱不能动弹,“老公?”
男人依旧没有理会她,执着地把目光放到楼下,直到看见一部车子开出医院。
他在阳光中微微扭头,光中的侧脸鬼斧神工,一如既往地同最初心动的那刻。
盛旭晟突然开口,“幼白,这辈子你有没有什么瞒过我的事?”
突然的心慌,安幼白不知道为什么盛旭晟会突然这样问,究竟是随口无心还是见机试探?
“为什么这样问?老公,你知道的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算了。”
算了什么?
在她心里打鼓的时候,她急忙证明自己,“我真的没有借孩子陷害砚川,我不知道当时那么混乱就传出这样的谣言,而且我真的好心痛,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旭晟你不难过吗?”
“别多想了,孩子没有了,只能说没有这个缘分。”他走到门口,临走前深深看了眼还躺在床上的女人,“这里有医生护士,有需要就叫护工,好好养好身体。”
司蓁的办事效率很高,从老板在海岛那发布重挑人选的任务后,就当天筛选名单,不出两天挑出符合的人选给岑洵之。
放假的几天那边已经试拍进入正式的阶段,二期场景和剧本也开始进展工作了。
姜颂收到信息就马不停蹄地要赶回去开工。
原本让盛砚川做导演不过是幌子,借着退而求其次的理由成功得到他作为制片人的投资,岑洵之是懂双赢的,不过现在考虑到近来知道的消息,岑洵之也没有通知他开拍。
反倒看见姜颂如约复工,岑洵之也是小小意外了一下。
“砚川呢?”
姜颂在看杜若第二期剧本的场景设置要求,疑惑抬头,“他怎么了?”
“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姜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来?”
转头姜颂去找杜若核对信息,留下岑洵之站在原地嘀咕:“家里的事可能还没解决吧?不是……他难道还没和姜颂复合?”
岑洵之低着头,把影子踩在脚下,为自己兄弟的进度叹息。
“导演,你在这干嘛呢?杜编剧正在找你开会呢。”
岑洵之这才从神游中回到现实,急匆匆去往开会的地方。
盛砚川给他发了信息:【她回去工作了?】
【她没告诉你?】
他停下脚步,这是不知道?这两人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