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薇发话发得很干脆,但是实际上杀人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容易。
首先,还得给官员们安个罪名才能杀得下去。
否则,平白无故地宰人,不就又成了昏君了吗?
也就是说,得找一个由头。
虽然由头就是贪污受贿,但是并不是你说人家是贪官人家就是贪官,然后就可以杀人了的。
还得找证据!
否则就又变成给人安排“莫须有”罪名的昏君了,
但是这群贪官污吏的受贿证据并不像张薇想得那样,随便抄家就可以找到的。
因为首先,你无缘无故抄别人家的家就不行。
这就成了一个悖论。
他是贪官!→你没有证据!→我去抄家就有证据了!→但是抄家是违规的,因为人家没有犯法!→他犯法了,他是贪官!→你没有证据!
陆英似乎早就有所准备,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血迹斑斑的麻布:“陛下请看,这就是证据。”
张薇接过来一看,发现那是一封血书。
她在物品简介里面可以看到,这封血书来自于一个女子。
古代老百姓如果是民告官的话,没那么容易。
她首先要先来到上京,滚钉板,踩火坑,做过一系列的事后,才能递交自己的诉状。
很多穷苦百姓因为害怕于告状所要付出的代价,所以往往是止步不前,忍气吞声,任人磋磨。
这个女人敢递出血书,她一定是遭受了天大的苦难与委屈。
她生长在青州,地域偏远,那边的人们都以织造布匹为生。
但是当地的赋税实在严重,一年四收也就算了,而且每次都要收那些最好的布匹。
但凡布匹上沾到一些灰尘,官差都会说这些布匹是不合格的此等布,不足税额,还要另外交税。
他们只让她回家重新拿布,却并没有允许她们把那些次等布拿走。
于是就这样,布匹越织越多,但家中的环境并没有因此富裕起来。
赋税实在苦重,已经有百姓不堪其苦,想要逃到别的地方去避税。
殊不知这些贪官总是官官相护相助,想要逃走,就会被衙役活活打死。
这个女人已经没爹没娘,连同家里的两个弟妹也都被活活饿死。
她已然了无牵挂,所以才敢一路奔波来了上京,拼死递出血书。
陆英收着这封血书,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
这些贪官势力太大,他们背后的赵谒势力也太大,她无法抗衡。
唯有皇帝陛下才能有这样的手段与能力。
这件事非要她来做决断,非要她来定是非,非要她来举起屠刀!
陛下将是那个执刀人!
而她,会是她的刀。
张薇看到最后,内心的震撼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每天织布织到凌晨一点,然后睡四个小时又起来赶工,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甚至远远比剥皮楦草这件事更可怕!
她的手都有些抖,张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嬷嬷,我想知道……她……还活着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听到一个噩耗。
陆英轻声道。
“她还活着。陛下,要见一见她吗?”
耳旁突然响起一阵提示音。
【支线任务完成进度:5%】
看来还和国师有关。
看来更得见一见了。
张薇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见,朕要见一见这个苦命人。”
此时此刻,藏书水阁。
这里本是一处茶馆,里面设有棋室、曲楼、画廊。
是文人墨客每天吟诗作对、喝酒赏花的好地方。
当然,也有包间,一般朝中官员也会来这里小作消遣。
没办法,头顶有一位昏君,心里苦啊,苦酒入喉心作痛。
但现在,因为今□□中张薇说过的一系列话,做过的一系列事,都让各位官员感觉到极其震撼。
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公鸡没有下蛋,河水没有倒流。
这昏君,居然真的开始作出明智的选择了!
真是令人感动!
“我荆楚王朝并非已经危在旦夕,这是先帝的旨意,更是天意,是天要兴我荆楚!”
一位女官为面前的几个杯子斟满了烈酒。
“几位大人,当一饮而尽。”
她的同僚皱着眉,他悄悄地和其他人咬耳朵。
“不要和她喝酒,她的酒量超级差。”
发酒疯也就算了,关键是喝醉了还会精准无误地认出来者是谁,还会把对方做过的破事全都说一遍。
虽然昏君干了好事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但是谁想在这大喜日子被一个醉鬼揪住了说自己的黑历史呢?
女官听到了这话,她拍案而起:“谁说我的酒量差,我的酒量很好,千杯不醉。”
她说完,先是吨吨吨地喝完了一大杯酒,抹掉了眼角的一滴因为太辣而掉出来的泪。
“下官在朝中为官三载,日日都只能上一些请安折子,我知道那昏君从来都不会看——即便我在奏折上面画了一只王八来骂她,她都不会看它一眼!”
她用力地拍着桌子。
其他几位官员都悄悄地对视了一眼,好家伙,先把自己的黑历史说出来了。
“我的祖母是先帝跟前最刚正不阿的言官,她曾告诫我——谏臣,用则留,不用则去。”
她支着下巴笑了起来。
“可是下官不想‘留’,更不想‘去’。”
留下就是面对昏君,但她若真的去了,那陛下身边就真的群狼环伺,孤立无援了。
但今日,皇帝陛下居然顿悟了!
她第一次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那个异姓王!
她晃了晃脑袋:“那赵姓王爷……”
她刚说出前半句话,她的同僚就扑过来,用力捂住了她的嘴巴。
“我的祖宗,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他一边死命地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胡说八道,一边抱歉地对房间中的其他几位官员笑道。
“各位大人,见笑了。”
“人无完人,大人哪里的话?”有人笑眯眯的,“下官倒觉得,李大人能够酒后吐真言,倒更显得率真可爱。”
……这醉鬼满脸通红,张牙舞爪,哪里可爱了。
赵谒在昏君面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朝中早就已经掌握了半边江山。
他的耳目众多,要是被他知道她在背后说他坏话,她还想不想活了?
房间里的几位官员表情都并不分明,都是官场里混出来的狐狸精了。
此刻他们的表情都意味深长,就算听到赵谒的名号也没有任何波澜。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站的是谁的队伍。
谁知道她根本不领情,反而反过来揪住他的衣领。
“咦,钱大人,我记得你之前在天香阁赌钱把裤子都输光了,怎么还有钱来这里喝酒……”
她的同僚咬牙切齿:“李大人你醉了!”
“不,我没醉!”
她使劲地推开他的手。
“下官的酒量千杯不醉……”
她的同僚又气又急,猛然间突然看到房间对面的亭台楼阁处似乎站了一个人影,正在遥遥地注视着这边。
意识到他也在看自己后,那个人影迅速地消失不见了。
她的同僚刷的一下,冷汗就下来了。
有人在窥视着这里?是谁?
他刚想说什么,身后的房门就被人敲开了。
“大人,小的上来送一壶清茶。”
是藏书水阁的小厮。
看上去只是个面容普通的小厮,他环顾了一圈整个包间,奉上了一壶清茶。
“李鹭大人可在么?”
他谦卑地躬身行礼。
“我家大人,请大人去府上小叙片刻。”
她的同僚皱起了眉,这死醉鬼酒品这么差,除了他,还有谁愿意和她玩?
想是这么想,但又不好当面说出来。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停在外面的马车,的确是官员才能用的马车,只是看不出品阶。
“既如此,那便让你家大人备好解酒茶吧。”
小厮应了一声是,扶着李鹭下去了。
他一路勉强地扶持着张牙舞爪的李鹭艰难地上了马车,等车帘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后,李鹭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抹了把脸。
小厮为她奉上一杯茶:“大人辛苦了。”
李鹭轻哼了一声:“我只是想看看这些人里,哪些都在站赵谒的队伍罢了,啧,一群老狐狸,真的是看不出来。”
小厮笑着道:“大人有心了。”
李鹭接过他倒的水,一饮而尽:“陆大人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小厮肃然道:“并非是陆大人找您有事。”
李鹭握着杯子的手一顿。
她看向小厮,有种预感在心底油然升起。
联想到今天的早朝,她突然感到心脏开始狂跳了起来。
“你是说……”
“是陛下找大人有事。”
小厮微微笑了。
“大人,请准备着吧。”
在等人的期间,张薇闲得没事干,顺道又翻了翻那些请安折子。
之前被她翻出来后扔在了一边,现在她无事可做,正好又拿出来翻了一遍。
这群上请安折子的官员果然都是些复读机——其实他们不是不想干活,但问题是写了有用的折子,也只会被昏君拿去当厕纸,那还不如不写。
每天点个卯,答个道,请个安,糊弄糊弄得了。
于是张薇看到的有用的折子少之又少。
要么就是重复“皇上您好吗”,要么就是“这是琼州进贡的一种水果,名为椰子,请陛下受用。”
咦咦咦,居然有椰子?
张薇突然有点渴望椰子了。
还有椰子鸡椰子饭椰子汁,椰子好好好!
她刚想着看看这是谁上的折子,让人送一筐过来,刚想开口,又有些犹豫。
椰子好运输吗?
最后应该不会折腾成什么杨贵妃的荔枝,几天跑死一匹马的那种吧?
她正琢磨着,外面有人来报:“陛下,李鹭李大人在外求见。”
咦,要见的不是那个滚钉板的女人吗?
张薇有些迷糊地看向陆英,陆英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那便快请进来吧。”
她道。
很快,就有两个女子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子身穿大红的官服,身上还冒着一些挺不好闻的酒气。
跟在后面的那个女子衣服朴素,眼神躲闪有些不敢看人。
“微臣李鹭,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咦,李鹭?
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张薇思索了半晌,想起来了。
“哦,你就是在请安奏折上画王八骂朕的那个李鹭啊?”
李鹭:?
李鹭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陆英。
不是说是要来搞贪官的吗?
……怎么变成搞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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