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薇有些虚弱地扶住额头:“那就快把丞相请回来吧。”
二皇叔突然破冰出言了:“陛下,这也是先帝托梦于陛下的吗?”
张薇看向他,后者正弯着唇,但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深沉沉的,看着吓人。
因为他的好感度是正值,所以张薇还能看到他阵营里面是有死士和私兵的存在的。
虽然没有显示具体数量,但总觉得大事不妙啊!
张薇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但表面上还是尽量显得风轻云淡的。
她挺直了脊背,努力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帝王尊严。
“不错,二皇叔是有什么异议吗?”
“臣下只是以为,胡相曾对陛下大不敬,于法于理,他都该是死罪。”
二皇叔慢条斯理道。
张薇愣了一下,死罪?什么死罪?
如果拒绝她的求爱就是死罪的话,这游戏里每天得死多少个人呢?
“陛下忘了。”二皇叔弯着唇,盯着张薇,“在这之前,胡相在这昭阳殿内,指着陛下身后的正大光明匾额出言不逊。”
那天正好是张薇在清游戏日常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这张美人角色卡,想要立刻纳入后宫。
美人正直,抵死不从。
不仅不从,还出言训斥了张薇一通。
赵谒一字一顿。
“他说,四海沸腾,百姓煎熬,皇帝昏庸,礼废乐坏,天不佑荆楚,国运已衰绝。”
这话有点狠了。
就差没指着张薇的鼻子骂,你是个昏君,荆楚王朝会毁在你的手里,大家一起死吧!
说这话的时候,二皇叔的眼睛就盯着张薇。
仿佛那话不是胡相说的,而是他自己的心里话。
但是张薇一点都不虚,她毕竟只是个玩家,对于痛斥昏君的责骂毫无感觉。
相反,她还觉得这胡相说得还有点道理。
但是有道理归有道理,天牢还是照去不误。
当初张薇一路走昏君路线就是想看看,她走到最后,游戏会打出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但现在看来,估计也确实撑不到结局。
游戏主线一直都没打崩,全要靠张薇氪金支持。
她咳嗽了一声:“朕相信胡相只是一时气糊涂了,毕竟朕当初也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是快将胡相放出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底下又是一片叮叮当当的好感度增减。
短短一个早朝的时间,大家都对这个昏君刷新了认知。
这个昏君今天不仅不昏了,甚至还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先帝保佑?
阿弥陀佛,回家不仅要收衣服,还要烧高香了!
张薇粗略地看了一下,满意地发现大部分人的好感度居然都快涨到40了。
真让人感动!
当然了,与他们相反的就是二皇叔。
他弯着唇,笑得很冷。
脑袋上的好感度迅速地掉到了15。
张薇假装没看见。
掉吧掉吧,乱臣贼子,你最好掉成负值,然后触发造反线。
等我找到机会,就把你干掉!
散朝了,所有朝臣都接二连三地退下了。
大家各个都在用眼神交流,很明显,今天谁都不想立刻回家,都想聚在一起,先聊会儿天!
以往大家都是顶着死鱼眼上下朝,冷静得好像一具死掉的尸体,主要是随时准备以身殉国。
但是今天,这个昏君,啊呸,是陛下,居然把整个停尸房都炸起来了!
冷静个屁!
感谢先帝托梦!感谢先帝显灵!
都给我起来准备奏章,制定计划,来开创一个海清河晏的荆楚太平!
那一边,张薇瘫在龙椅上,已经不想动了。
上朝和上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哪个更累。
难道她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做一条咸鱼吗!
可恶!
人散了,但没走干净。
二皇叔还留在殿堂内,见到张薇软骨头一样地靠在龙椅上,忍不住弯了一下唇。
看她现在这副没骨头的样子,这才是他记忆中的陛下。
张薇这厢正在放空大脑发呆,谁知道陆英突然轻轻地咳了一声,提醒她。
“陛下,赵王爷还在呢。”
这乱臣贼子还没走呢?
张薇一个激灵,看向下方。
果然,那富贵花正弯着一双眼睛瞧她。
眼神里有打量的意味。
张薇气不顺了,大胆,朕是你能随便看的吗!
来人,把他拖出去!
她刚想开口斥责,赵谒就先她一步地动了。
他缓缓地走向她,一步一步,最后,在张薇惊愕的目光和陆英嫌弃的眼神中,他侧身在张薇的脚边跪下了。
美人红唇微启,声线如碎珠砸琴。
“陛下,是在生臣下的气么?”
张薇心说,你居然还知道啊,看来不傻。
但她面上还是假笑道:“二皇叔言重了,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赵谒垂下了眼帘。
“陛下可是还在生气臣下前几日未能赴陛下的宴席么?”
张薇愣了一下。
宴席,什么宴席?
“并非臣下不想入宫赴宴,而是臣下前几日受了风寒,怕将病气过给了陛下,所以才未能赴约。”
赵谒叩首谢罪。
“望陛下恕罪。”
张薇前几日就说宫中新酿了一批好酒,要设宴请他。
赵谒何等聪慧,自然知道张薇对他的美貌垂涎已久,他将到而立之年,却尚未娶亲,为的就是吊着这个陛下,给她尝一点饵上的甜头。
前几日的宴席,大约是她色心大起,等不及想要纳他,所以他才用风寒的借口推拒了她。
谁知道今日,她竟然就在朝堂上使起这些小性子来了。
他这么想着,便伸出手来,轻轻地勾住了张薇的手指。
看来今天,不给她些甜头,怕是以后都难做事了。
美人就是美人,就连手指都是好看的,虽然戴着好多花里胡哨的戒指,但一点都不显得累赘。
那点珠玉上的冰冷碰到了张薇的皮肤,让她瞬间就清醒了下来。
她假笑了两声,使劲地抽回手指:“二皇叔说的哪里话,朕早就不生气了。”
说实话,skip党完全没印象。
这个宴席估计是她之前想和赵谒调情才设下的。
张薇还是比较懂自己的。
看来这个二皇叔比较机智,直接装病拒绝了她。
就是他怎么能随便乱上手呢!
张薇心想,一个两个的,这么没男德,还这么熟练,不会跟很多人都玩过这一招吧?
不应该叫他富贵花,应该叫他交际花才对!
赵谒还没来得及把张薇的手指捂热,就被抽走了。
他感受着掌心里的那一点余热,微微愣神。
张薇这是——拒绝了他?
他看着她的神色,确实不像是在和他赌气的样子。
所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突然转了性子?
是因为那个新纳进宫的章雪承么?
想到这里,他唇边的笑冷了一点。
好得很,真的是好得很。
这昏君色令智昏也就算了,还见一个爱一个的。
那个章雪承,也是好得很,这么快就哄得陛下回心转意了。
当然了,他完全不知道那章雪承此时此刻还被关在天牢里。
自他进宫以后就没和昏君说过半句字。
张薇收回手后,偷偷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里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心说自己虽然是个重度颜狗,但还不至于昏头昏脑到要和一个乱臣贼子调情吧?
……虽然美人很好看来着。
她正这么想着。
就听到耳边的好感度再次掉了五个点。
她看了一眼赵谒。
好么,现在就剩20了。
真是岂有此理!
他想和她调个情,调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她拒绝他,他居然还有脸生气!
张薇的声音就淡了下来:“二皇叔要是无事,那就先下去吧,朕乏了,想要休息。”
赵谒看着她,摩挲了一下掌心,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深深地跪下去,行礼。
“既如此,那陛下就先好好休息,臣下先行告退。”
张薇挥了挥手,等赵谒离开后才继续瘫在龙椅上。
这个时候,身旁的陆英又跪下来了。
“臣下有罪,请陛下恕罪。”
还来?
张薇死鱼眼地想道,你们一个两个的,让不让人活啊?
你们的膝盖和脑袋是不是都是铁做的啊?
不过陆英好歹是自己的贴身女官,而且对自己的好感度还那么高,张薇也没有特别地撑架子。
她摆了摆手:“嬷嬷有话就直说吧,朕听着呢。”
陆英垂首道:“臣下先前将章雪承打入了天牢,受了十杖刑。”
她本以为章雪承这种高傲的性子,就算要侍寝,也要先磨磨他的性子,否则真的上了龙床,陛下一定会受伤。
现如今,陛下却似乎又要放他出宫去,那么她之前做的事不仅是不为陛下考虑,甚至还有违逆圣意。
陆英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张薇的问题,毕竟皇帝本就该是喜怒不形于色,爱好不让人知。
她擅自揣摩圣意,就该受罚。
张薇听完嬷嬷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
她到底该不该责备嬷嬷呢?
要罚她吧,她是她这边的人,忠心耿耿,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天家,
要是不罚她吧,她好像也的确有些多事,而且还有些溺爱她这个昏君。
她要杀人她递刀的那种。
张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嬷嬷,你几岁进宫的?”
陆英不期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即答道。
“臣下不足周岁就被先太后抱进宫里养着了。”
她当初不过是路边一个弃婴。
只是当年先太后仁慈,常常吃斋念佛,又经常去皇寺烧香拜佛。
出入宫门的路上,她见到了一个小小的弃婴,因为看她哭得实在可怜,于是就把她抱回宫中养在膝下。
等她长大后,又教她学习规矩礼仪,操持事务,让她跟在皇室身边侍候。
她的这条命是先太后捡回来的,自然对先太后忠心耿耿。
先太后薨逝后,她一心一意扶持她的儿子,先帝驾崩后,她又一心一意忠心于他的女儿。
她是天子近臣,唯一要做的就是忠于天子。
成为天子手里的一把刀。
天子不能说的话,她来说;
天子不能做的事,她来做;
天子不想背的骂名,她来背。
所以这次张薇作为一个昏君,把章雪承强行纳入后宫,她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地“教导”他,让他学着如何侍奉陛下。
但现如今,陛下不需要他的侍奉,那她做的一切事就都是多余的。
既然她有错,那就该罚!
虽然是受罚,但陆英看上去却很高兴的样子,似乎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慨。
无他。
毕竟张薇以前太过昏庸,性情软弱,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得让底下的人牵着鼻子走。
之前她就是过于信任二皇叔,什么意见都要先过问他才能做决定。
陆英对此有所不满,但仍不敢表露出来。
只能依仗着自己是陛下的近身女官,也能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话,才不至于陛下被赵谒玩弄得团团转。
但如今,陛下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凡事都依靠着赵谒了。
她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见,自己的决断。
这是好事一件!
那么不管赵谒还是自己,作为干扰陛下英明决策的人,都不该再继续留用。
她愿意受罚,哪怕是被逐出宫门,她也心甘情愿。
陆英的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张薇有些无言地听完,沉默半晌,轻轻地拍了拍陆英的手。
“朕其实没有怪罪嬷嬷的意思,朕也知道,嬷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好。”
毕竟她刚刚在朝堂上做决策的时候,嬷嬷也是跟着涨了好感度的。
说明她也不是个傻蛋,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
但就是有点愚忠,不管她是昏君还是明君都要跟着她。
毕竟她是绝对的张薇死忠粉,在她的世界观里,张薇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天命所归。
那些反抗的、违逆的人都是木棍上的刺,需要一一清理干净。
她是皇帝近臣,天子心腹,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为陛下抹平一切隐患。
张薇深深地叹气。
“嬷嬷,朕其实是个昏君。”
好吧,她坦白了。
这其实没啥可羞耻的,毕竟她走的就是这个野路子。
陆英的脸上露出了一点震惊的神色。
“谁?竟然这么大胆,胆敢地诋毁陛下?!”
……不好意思,就是她自己。
张薇叹气:“嬷嬷,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实在是不必说那些场面话了,朕是嬷嬷看着长大的,称你一句嬷嬷,也是敬您一声长辈……”
陆英跪下去:“臣下不敢……”
“听朕说完。”张薇拍拍她的手,“日后朕还有许多决策,需要嬷嬷帮着决断,如今前朝战事吃紧,嬷嬷万不可再纵容朕了。”
她想当个明君。
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回家。
昏君是没有前途的,当明君说不定能活得长一点,还能找到回家的出路。
她得想办法,穿回去,她想念她的电脑手机席梦思。
陆英张了张嘴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此时此刻,她却突然想到,是不是先太后显灵了,才来庇佑陛下,庇佑荆楚。
“陛下今日,似乎与往常不同。”
她深深地注视着张薇,张薇仍旧是那个张薇,并无分别。
——难道是陛下终于明悟了?
也不是没有耳闻。
历朝历代也有愚钝之人,只是一夜之间突然大彻大悟,悟明是非的例子。
张薇轻轻地咳了一声:“的确。”
她决定继续把先皇托梦的例子沿用到底,就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反正没有人可以质疑皇帝!
陆英闻言,只是深深地拜了下去,目光郑重。
“臣下遵旨,此后定当全心全意地扶持陛下,从旁辅佐。”
张薇终于松了口气。
她说:“既如此,先把章雪承,还有胡相从天牢里放出来吧。”
毕竟活儿还是要有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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