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谁的魂灯要灭了?

蹲下显然是不够的,文天祜当机立断,一把将秦璇拽倒,二人身体趴伏紧贴着冰冷坚硬的溶洞石面。

自腐朽树洞中奔涌而出的,是成片低飞的白色鼯鼠,恍若蝗虫过境般密集而浓稠。

若是放在平常有气护体自然是不用担心兽潮暴/乱,但此处甘粗树与菌人的存在堪比吸人血精的水蛭,灵气放出不消几瞬便会被蚕食殆尽。

文天祜火速翻找出先前从尹斯年那里搜刮来的儒家纸墨,以指为笔将净身诀与清心诀化为实型。

属于鼯鼠的粪便大片大片的落下,文天祜即刻掐诀。

「纸上谈兵」的此层虽无法引气,但好在名家的字诀并未限制。

桔黄米粒般的粪便淅淅沥沥,看得字诀屏障内的秦璇恶寒不止。

鼯鼠的粪便引来洞穴灶爞哺食,二人待鼯鼠群纷飞而过后,重新朝向光线明亮的深处迈进。

身后的菌人们翕动着啮齿舒展笑颜,「纸上谈兵」秘境到此终于抵达终局。

【系统消息】

您已通过「纸上谈兵」第二层,相应学分已发放至账户中,欢迎关注后续试炼。

传送出试炼塔时,文天祜与秦璇心境久久难以平静。

尤其是秦璇,作为兵家内门弟子,她学级怎么说也是子等,实战经验也许不如久经沙场的将帅,但也绝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新人。无论是研学历练、白洞天坑,还是上次同季素心等人一起进行的秘境试炼,她都不曾这般慌乱。

文天祜也不好过。

对于怪模怪样的生物倒是不惧,但文天祜洁癖严重,即便是秘境中虚构居多,她也未曾沾到白鼯鼠的粪便。

但只要回想起最后一幕,恶心感仍然无限上泛。

文天祜冷不丁打了个颤,兀自摇头。

——不能再想了!搭建「纸上谈兵」秘境的那帮子人真是恶趣味!

转移注意力一般,文天祜转身问道:“秦璇师姐,你上回组队的队伍大概有多少人?”

“六人,二兵家二儒家二名家。”秦璇从芥子袋中掏出滚灯交还予文天祜。

匍匐在地躲避鼯鼠时,秦璇便将滚灯塞进了芥子袋中。

文天祜笑着接过:“好适合「纸上谈兵」爬塔的队伍。”

「纸上谈兵」秘境禁符箓、尺素,擅长玄黄符纸的杂家、道家显然受限严重。鉴于她们这次还碰上了限制引气的秘境,无需大量灵气支撑也能使出一定威力的派别便大有优势。

方才的秘境怕是给秦璇带来不少阴影。

自打见了菌人,秦璇就面色不虞。

文天祜低头去看滚灯。

竹编的镂空圆灯结构仍然稳定如初,只是白色的糊纸略有褶皱。文天祜直接用气抚平痕迹,顺手换了一支新灯柱。

出了秘境,滚灯中自然是不存在什么灯笼虫。

其实细细思索,她们连过两层「纸上谈兵」,这两层秘境的通关方式实际上都很简单,第一层拼武力,第二层拼精力。前者需要斩杀生灵,是针对文天祜所设;后者考验神魂耐受,显然是为秦璇量身定制的。

“「纸上谈兵」分析还真准呢。”

秦璇听完文天祜的分析,后知后觉自己的弱点。

原先她虽知自己在淬魂方面远不及锻体,却也不曾料到会劣势至此。

好吧,至少不虚此行了。秦璇无奈。

这边的兵家角斗场「纸上谈兵」秘境,文天祜与秦璇二人小队方方突围,另一边的鬼街,正午就被压至禁闭室的秦无渊在此终于安分了两个时辰。

隐匿于鬼街深处的禁闭室好似穷阎漏屋,七穿八洞的茅草徒有四壁。但连墨网都未普及,只能说是负责修葺此地的教务处故意而为了。

然而虽说简陋,但有墨家机关与名家法呪桎梏,秦无渊想逃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他连升五境突破至小天地,或者突发恶疾紧急呼救,否则他便只能待在此处无所事事到两日后。

黄衣锦服的少年翘着脚侧躺在禁闭室唯一的家具床上,吊儿郎当摇着腿片刻又辗转反侧,身下的木头床嘎吱作响。

秦无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不行,太无聊了!

而且一旦停下来,他总是会回想起那个白毛怪的粉眼睛。

芥子袋虽被徐锦收缴,但作为拥有天生符体之人,除非封了秦无渊的奇恒之腑,否则很难将这小子完全限制其中。

也不是初次被关禁闭,秦无渊深谙在禁闭室中的消遣之道。

想要避开禁闭室的桎梏制作符箓,对于符体来说还是相当轻松的。

心随念动间,秦无渊翻手为云,两张“追踪符”凭空而现。

禁闭室的机关只针对有生灵的事物,秦无渊将符箓折成纸人扔出结界之外,玄黄的符纸飘落掷地,瞬间化为流光窜向远方。

两张“追踪符”,一张被秦无渊设定好跟随对象,剩下一张则在鬼街游荡。

秦无渊躺回床板,背手在后阖目假寐。

在外人看来他是在禁闭室中小憩,实则他的神魂早已附在纸人上逃之夭夭。

长达数百米的“鬼街”在白洞天坑、无根湖的影响下,此地形成阴阳有异的环形大道,每日子时交点岔径都会进行重组。

“鬼街”的名谓千古不曾改,其中缘由众说纷纭。

但流传最广的一个说法是:作为千年前开发六一谷的第一人,欧阳氏初逢此地就碰上了“鬼打墙”。道家、生死家双修的欧阳谷主困于此地一个月,修成饿鬼道后终才堪破玄机。

玄黄色的纸人犹如过街的老鼠,遇见人便迅速逃窜。

鬼街的北部在盂兰盆节时期被划为“火树银花不夜天”的主要场所。

除了昨日放飞的夜间烟火,此地还会进行持续一月的“打树花”。

由墨家、道家两家共同搭建的花棚,融化的铁水将于此被泼洒,迸溅形成万朵火花。

一路躲躲藏藏,秦无渊操纵着纸人抵达鬼街深处的断垣残壁——生死家往生堂。

作为最靠近无根湖的生死家教习室,往生堂在六一谷最后一位生死家天官邦治重伤沉睡后,便成了放置天官邦治们七星魂灯的场所。

秦无渊会选择往生堂找乐子,还是因为今早惊诧了整个六一谷的消息:沉睡近百年的生死家天官邦治沈无垢,苏醒了。

当然他只是想过来溜达溜达,只是完全没想到往生堂竟然没有设置任何的禁制,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正面进来了!

再三确认没有禁制后,蹑手蹑脚的纸人不再拘谨。

上蹿下跳间,纸人小小的脑袋东张西望。

往生堂的门扇生满苔藓,房檐上的各道彩画已经斑驳剥落。然往生堂虽破败,庭院中的花草却不见凋零。

青色石板上生长着一株银杏,秦无渊瞧着眼熟,却想不起来曾在哪儿见过。

再荒废,往生堂好歹也曾是生死家的主厅。两层高的唐宇间,手掌般大小的纸人恍若沧海中的一粟。

秦无渊操纵着纸人跳上朽木楼梯,上层的厢房更为空荡,从朽梯直入,两边落地置着数盏长明宫灯。

中道深处,蒲团累高,向上望去,属于诸家天官邦治的七星魂灯均悬于此间上空。

然而越靠近七星魂灯,这厢的秦无渊眉头就蹙得越紧。

纸人来不及转身,极坏的预感喷薄而出,秦无渊立刻抽回附在纸人上的神魂碎片。

但不曾想,一股强劲的灵气骤然扼住纸人,秦无渊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阴魂不散的老鼠······”

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性别,纸人不断挣扎,秦无渊髓海泛麻,头一次知晓到被人捏着神魂的感觉。

“真令人生厌。”黑袍人话音方落,蓦地碾碎纸人。

玄黄色的纸人化为碎片消散,一同被碾碎的,还有秦无渊用于操纵纸人的神魂碎片。

“啊啊啊啊啊啊——”

变故生于刹那,疼痛袭卷,随着鲜血瞬间翻涌出咽喉的是秦无渊的吼叫。

无人知晓此刻他髓海中的魂火疯狂抴涨,那黑袍人只碎他一魂还不够,竟还通过附在纸人上的那块神魂准备燃烧他整片髓海!

秦无渊生死攸关,在鸿都门儒家博物楼中,捧着典籍书在阅读的秦无念衣袍不断被扯动。

她不用去看就知道,多半是秦无渊的纸人。

有些无奈地扯下秦无渊粘在她衣袍一角的纸人。

不曾想,秦无念扯下的瞬息,纸人如同瞬息间枯萎凋零的花朵,眨眼间便没了生气。

纸人垂下的脑袋蔫在秦无念手中,逐渐化为碎片消散。

秦无念猛地站起身。

另一边,秦无渊远在西秦的七星魂灯明明灭灭,例行打算皇家祠堂的小厮撑着人高的扫帚,脑袋不停地“小鸡啄米”。

一阵阴风吹过,小厮蓦地惊醒。

他大打了个哈欠,放好扫帚后不经意地扭头一瞥,小厮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原本熊熊燃烧着的七星魂灯,有一盏竟已几近熄灭。

“来人啊!救命啊!小太子的魂灯要灭了!”

收到西秦皇宫渡鸦送来的急讯信前,谢现业正在修改变革之策。

西秦法家大学士谢现业官拜宰相、推行变革,他编撰文书向来下笔如有神,一如既往的行云流水间,今日却因髓海的魂火高涨而骤然一顿。

——真是不曾料到,那小子这么沉不住气。

停滞的笔墨晕染宣纸,谢现业一把扯起案牍上的宣纸,揉成团丢进纸篓中作废。

他走至窗边,伸手接过衔着信封的渡鸦,抬手破开急咒讯,谢现业嘴角微动。

“······他哪里惹到你了呢?唉,一个两个的,真是不省心。”

谢现业摇摇头,随即传令:“联系长公主,让她去看看太子死没死。若是死了,她也别想活着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纲人物众多,希望自己可以把握好!

最近过年比较忙,尽量保持日更。欢迎宝宝们留言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