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李业成怒了,“说!”
“我……我……”廖大支吾两声,还没说出来什么,一旁的辛夫人抚摸着李业成的胸口,柔声道:“帮主可别气伤了身子,慢慢来,慢慢问。”
“今日多亏了帮主的慧眼,银鹤十四才没被投河,邹妹妹知道银鹤十四还活着,一定很高兴,只是银鹤还是戴罪之身,回不了帮中,不得和家人团圆,说来也是件可惜事。”
听到后半句话,联想到自家老小性命,廖大身子一抖,眼睛一闭,咬牙道:“都是我,是我因为记恨银鹤十四曾处罚过我的兄弟,所以想要报仇,所以才嫁祸她,想要她的命……”
“可是,我也是为了帮主您好啊,为了青岩帮好,帮主您难道忘了吗?她有通敌之嫌,我不过是为青岩帮处理叛徒而已。”廖大还欲巧辩。
“银鹤之事只是还在周旋,两方都未曾有定论,为了平定帮中人心,帮主才说惩戒出帮,虽然人出帮,可名号未消,在帮中排行仍旧在你之上,你有什么资格处置她?还是说你想觊觎帮主之权?”金鸾严词呵斥道。
“金鸾堂主少说两句吧,银鹤十四当初以下犯上,夫君因为那件事气得几日都睡不着觉,别再提了。”辛夫人柔声劝解,将金鸾的话怼了回去。
廖大趁机道:“帮主,别的不说,前段时日,您请小菩萨算卦,问青岩帮运势,小菩萨说过,青岩帮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衰败,这不正应了银鹤的事情?您不可掉以轻心啊。”
不过短短几句话这位辛夫人就将话头扭转回来,让廖大重新占据上风。
“哼,女人误帮?”金鸾冷笑一声,“你是忘了青岩帮为什么要设立金鸾、银鹤、铜雀三个封号,分别行七、十四、二十一了吗?当年青岩帮正值鼎盛时期,帮主被帮中一堂主背刺入狱,是帮中唯一一位女堂主千里潜伏,联系帮众,将帮主救了回来,稳定帮中大局,此后,青岩帮的座次行七、十四、二十一必为女子,如果没有那位前辈,青岩帮还不知道可否在林州安坐呢。”
“我说的是如今的银鹤,堂主您扯什么……”
“如今的银鹤十四也是帮中公认的,你说她与青龙帮有所勾结,可当时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如今恐怕也拿不出,不然还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除掉她吗?”金鸾咬牙道。
“帮主,银鹤叛帮一事如今还未查明,不如先处理当下能确定的事,其他的容后在议。”在一旁听了许久的林管家终于开口。
如今能确定的事自然是廖大污蔑李清瑶,欲借帮主之手置她于死地这件事。
李清瑶看向林管家,这个人态度实在奇怪,刚才在外围默认廖大的行为,现在又替自己说话,他到底是哪一方的?
“廖大以下犯上,心思不正,就罚水牢三日。”李业成做出决断,“至于银鹤十四……”
李业成私心里也是不愿意失去李清瑶这么一个助力的,这段时间邹夫人也一直在耳边念叨着,似是觉得李业成太过心狠,可是当时的情景又容不得李业成以权谋私,如今李清瑶虽被廖大诬陷,可也没有洗清她背叛一事的嫌疑,现下让她回帮又难以服众。
他犹豫间,金鸾见李业成已经惩处廖大,还了李清瑶清白,上前去把李清瑶嘴里的布取出,李清瑶终于获得说话的权力。
“被廖大押解过来的途中听说了帮中最近大事,银鹤作为帮中一份子,理应为帮主分责,我有一计,不仅可以修补泥龟,还能保泥龟十几年屹立不倒。”
李清瑶眼神坚定,语惊四座。
“当真?”李业成最近正因此事焦头烂额,帮中都知道泥龟出了事情,一时间也没人敢出来接手,生怕担责任,原本的负责此事的廖大也被他罚了,不管李清瑶能不能做成,至少有人接了这个烂摊子。
最重要的是,这样李清瑶便可以正当光明地回到帮中,他也能和邹夫人有一个交待。
见到李清瑶点头后,李业成立马道:“老七,你扶着银鹤,带着她先回总部,让她暂时住下。”
“多谢帮主。”李清瑶被金鸾扶起来,向着李业成行了一礼。
李业成眉头一皱,想要说些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正好码头捞货的伙计来报,说捞到些东西让李业成去辨认一番,李业成便带着辛夫人和林总管走了。
原本码头上剩下的堂主看完热闹也跟着散了,刚才的一番挣扎只有金鸾出来站在李清瑶身边,看来原主的助力并不多。
李清瑶看着这个明媚张扬的女人,真心道谢,“谢谢七姐。”
“姊妹之间,这有什么的,我从来就没信过你会叛帮,这下你能回去,小铜雀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李业成走了,金鸾越发没了限制,亲亲热热地挽着李清瑶,摸了摸她的手,道:“你这些日子一定吃了不少苦,怎么都瘦成这样?”
“老七!”散去的堂主人群中摇摇摆摆地走过来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把折扇,白须白眉,似是年老之人,可眼角光滑没有半点皱纹,发丝乌黑,瞧着又顶多是个而立之年的青壮年。
金鸾瞧见他来,夸张地捂住鼻子,“六哥,你大早上的又喝酒了?”
“杜康乃知己,怎么能一日不会知己呢?倒是你,老七,别什么事都冲在前头,你没瞧见老林那张脸吗?小心你坏了他的事,他哪天把你下饺子。”被叫做六哥的人拍了拍金鸾的肩膀,含着醉意的眼睛上下将李清瑶打量了个遍,目光瞧着轻,却不浮,叫人生不出厌。
“回来了就好好干,帮主还是念旧情的,少见方沿川,省得被人拿捏住把柄,你们之前见面的地方早就像个筛子一样被人看了个透,你是个傻子,看不出来,方沿川他能是傻子吗?”老六语重心长地啰嗦完,对上李清瑶的眼睛,嘟囔了一句,“出去一趟人看着聪明些,没那么傻了。”
最后一个字李清瑶并没有听清楚,只凭着口型辨认出来,因为金鸾紧紧地捂住了她耳朵。
“你乱说什么呢?我们银鹤才不傻!不准说她傻!”金鸾护犊子护得很,老六笑笑走开。
李清瑶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只觉得眼熟,一时间想不出他的名字——很奇怪,来到码头之后,她看这些帮中的人都眼熟,却没有什么他们的记忆,有的也只是一些混乱地,辨别不出来人和事的具体情况。
因此李清瑶就算知道原身有背叛之罪她也无法回忆起具体情况,包括刚才的六堂主提出的一个名字——方沿川。
“银鹤,你的院子一直空着,邹夫人每日都让人去打扫,我送你过去,你这身子要养养,不要落了什么病根才是。”金鸾关切道。
听到“病根”,李清瑶忽地想起顾旻,她一回头,顾旻还远远地躺在地上,无人问津,不知生死。
“七姐,麻烦你,能不能把他也带回我的住处。”李清瑶心中有些愧疚,顾旻是因为她才横生此祸,而且,目前漕帮里李清瑶还没摸透,相较于漕帮不知是敌是友的人,顾旻至少和她没有利益矛盾关系,她培养培养,说不准还能用用。
“好吧……”金鸾犹豫一下,好心提醒她,“帮中一般不准带外人进去,谁带进去,谁就是他的责任人,若是他做了损害青岩帮的事情,就是你要担责,你可想清楚了,你自己身上的嫌疑还没完全洗脱呢。”
“他救了我一命。”李清瑶说这话也不算扯谎,在棚户区昏迷的日子确实是顾旻日日来给她喂吃的,他没救下这具身体的原主,但是也算是唤醒了李清瑶。
“那还算可以。”金鸾屈指呼哨,远远地跑来两个她的徒弟。
金鸾招呼道:“好好地把那个男的带上,送回你们十四姑的院子里去,顺便去请个医师来,对了,再叫一个脚程快的,先回帮里告诉一下邹夫人,让她也高兴高兴。”
金鸾的徒弟们应了,两个人麻溜地围着顾旻去了,李清瑶暂且放下心来。
“我们稍等一会,等我的马车来。”金鸾扶住她,小声道:“你虽然还疲乏着,按理说我不该在这儿浪费时间,可是有些话,现在问最安全。”
李清瑶明白,李业成刚当众说让金鸾送她回去,这就是最光明正大说话的时候。
码头人杂,金鸾直等到马车来了,扶着李清瑶上了马车,两个人被罩在一个小空间中,金鸾才开口问道:“那日我不在,等被请到忠义堂的时候,你已经跪在中间了,帮主问你话,你一言不发,不为自己争辩,也不说出那晚实情,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咕噜噜的马车车轮前进的声音里,李清瑶看着金鸾焦急的脸,哑口无言。
她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事最后判了李清瑶一个叛帮之罪。
“证据都是廖大私下交上去的,堂前会审的时候什么似是而非地说了一会,就判了你的罪,我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虽然他们都觉得你没什么心眼,可你也不会让人把罪名往自己身上安啊!”金鸾拉着李清瑶的手,“你告诉我,我替你去查。”
李清瑶抿唇不语,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要她编个话敷衍过去。
要不要说她脑子出了些问题,所以有些事都不记得了?
可是,金鸾真的可信吗?这么快就要将自己短处交付吗?
见她还是不说话,金鸾凑得更近了些,“不会帮中的传闻是真的吧?你真的同那青龙帮的大公子私定终身,为了他,你在帮主茶中下了毒?”
李清瑶瞳孔微震——外传的竟然是这样的罪名吗?
原身为了一个男人弑父?
如果是真的,李业成还让她回帮?
还是说,李业成是故意的让她回去的,就是想要让她在自己的地盘上才放心?
刚才她求生时捏的诀,近处的李业成没反应,反而是远处的金鸾出声制止。
如果今日没有金鸾说破,李业成是否会半推半就,直接让她喂了河鱼?
一阵风略过马车帘,将李清瑶吹得身上寒浸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