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厅出来,荣黎心神不宁。
在仆人的指引下,来到暂时下榻的院子,龚玉跟进房中,确认屋外没有外人后才道:“公主,刚才那人不是裴烬吗?”
“他怎么会在这儿……”荣黎喃喃自语,实在想不明白。
龚玉紧皱眉头,分析说:“他会不会是听说了公主要来此地和谈,提前埋伏进来,要报复您。”
桑桑站在一旁听着,也疑惑:“他们说江陵城混进了身份不明的刺客,该不会就是那几个被流放的人吧?”
“要真是他们,公主就危险了。”那三个人的嘴硬倔强,龚玉是亲眼见过的。
能从流放地出跑那么远逃到这里,有这样的毅力和行动力,实在让人担心他们还会干出什么事。
听她这样说,桑桑紧张起来,忙提议:“公主,咱们快换回来吧。”
荣黎愣怔在原地,思绪混乱。
那几个罪臣真是冲着她来的吗?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会前来江陵,又用了什么手段混到了江陵官员之中……
可如果不是冲着她,那昨日听到的声音,还有今天的相见,也太过巧合了。
她想得入神,便没听清桑桑的话。
龚玉当她还在犹豫,上前催促:“公主同桑桑换过来吧,南武人不知您的相貌,但那几个罪臣知道,您换身衣裳还能稍微掩人耳目,即使他们真的找过来,也不会对桑桑下手的。”
荣黎这回听清了,点点头。
主仆两人将衣衫换过来,重新绾了发髻,戴上面纱后,不熟悉二人长相的人,一眼看过去,根本辨不出区别。
为着安全,饭菜都是试毒后各自送到院子里。用过晚饭,夜色渐渐深了。
荣黎睡在卧房旁边的耳房中,悬着一颗心睡不着觉,总觉得抓刺客的事不会那么简单。
她睁着眼睛,感到很不安。
郡守府的下人只过来告诉他们不必担忧,陆七已经派了守城的士兵来府邸内外保护,一定会尽快抓到刺客,但更细节的事,便没有再透露了。
窗外时不时走过龚玉的身影,大概是她翻来覆去的声音太大,龚玉再一次走过来时,停在了窗外。
隔着窗户轻声道:“公主不必担心,我带人在院外守着,您安心睡吧。”
听到亲近之人的声音,她本该安心一些,却忍不住想到了更多不受控制的事。
“龚玉,万一……”
她看着灰蒙蒙的帐顶,眼神清明,冷静的说:“我是说,万一发生了意外,你务必要保证把协约送回北庆。”
协约只是一张绸布,若没将它送回北庆,那南武随时有撕毁协约,反悔的机会。
她知道几个月后南武内部会出乱子,可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这边能一直安稳如常,手中捏着协约,至少能保三年和平。
“公主放心,我知道轻重。”龚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交代完这件事,荣黎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
深夜复归宁静。
直到亥时,才堪堪睡过去。
浅眠中,梦境光怪陆离。睡了不过两个时辰,便被屋后喧嚷的声音吵醒了。
迷糊地从床上坐起来,只听到屋后有很多人跑来跑去,有几个声音大的,叫喊着——
“走水了,走水了!”
荣黎彻底被喊醒了,忙穿好衣裳走出去,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就看到院子里映下了红红的火光,火势离此地很近,正从屋后的院子朝附近蔓延。
院子内外的虎贲军撤了不少,应当是去救火了。
她迈出房门,下一秒就听到旁边的卧房中传来一声听到尖叫,是桑桑的声音!
抢在她反应之前,守在院外的虎贲军迅速冲了进去,荣黎站在窗外,只看到里面有个模糊的人影,待虎贲军进去,便同他们打成了一团。
突然的走水,悄无声息潜入的刺客,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荣黎下意识要回房去取自己的弓箭,恰在此时,龚玉从院外跑了进来,身上灰扑扑的,脸都被火烤红了。
“火势太大,半个郡守府都保不住了,姑娘快些离开。”说着,将她推给两个虎贲军。
“护送姑娘回驿馆,明天日出若等不到我,你们便带姑娘提前出城。”龚玉吩咐罢,便要冲进房中,活擒刺客。
荣黎惦记着她收着的协约,冲她喊:“龚玉,你不能留在这儿。”
“姑娘放心,我已经把东西藏好了,就算我死了,它也会安全回到北庆。”
龚玉头也不回的冲进混战中。
荣黎没有时间去犹豫,在两名虎贲军的保护下沿着火势还未波及到的安全路线往府门的方向去。
走到中途,交错的路口左右都出现了匆忙的人影,忽然有人指着他们的方向大喊:“是北庆的人,他们要逃!”
一声高喊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虎贲军还要往前去,却被围上来的江陵守军给堵住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两名虎贲军将她护在身后。
看到外人,荣黎才发觉自己出来的匆忙,忘记了带面纱,忙侧脸低下头,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容貌。
江陵守军着重甲,面色疲倦,精神却高涨而愤怒,个个义愤填膺,开口质问。
“丞相遇刺,你们不老老实实待在房中,为何出现在这儿!”
虎贲军反驳:“我们公主也遭遇刺杀,还分了大半的人手去救火,你们却连一个郡守府都守不住,还不快让开!”
“谁都别想走,说不定这火就是你们放的!”
七八个江陵守军将路堵得严严实实,场面僵持起来。
两方都又气又急,争执不下。
虎贲军见势头不对,回头小声告诉她:“姑娘先走,这儿太乱了,外院有咱们的人接应,你快过去。”
荣黎本想化解这场混乱,但大火在后,刺客混在郡守府中,又听他们说丞相遇刺。黑暗之中,各方势力互相猜忌,推诿责任,局势实在难解。
“你们当心,早些来汇合。”
她留下一句,沿着虎贲军为她挤出的一点空隙跑了出去。
郡守府不小,荣黎只凭借白日走过一遍的记忆,难以分清哪条才是正确的路,又怕路上再碰见江陵守军被拦住,只能往人少的地方去。
躲着人七拐八拐,前方越来越安静,被火焰燃起的灰烬悠悠飘落下来。
她不敢停下脚步,在下一个转角处猛的跑来一个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将她撞倒在地。
荣黎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意外来人跑得那么快,自己却听不见他的脚步声。
回头看了一眼,那人也在看她,手里还握着一把染血的刀。
是刺客!
她头也不回的跑出去,身后人却像已经盯上了她似的,提着刀追了上来。
高度紧张下,荣黎呼吸不畅,裙子下的双腿因为疲惫而肌肉紧绷,她感觉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一个弱女子的体力如何比得过会舞刀弄枪的刺客,跑出不过几丈远,便被一刀砍在了腰上。
她可能会死在这儿。
想到这里,荣黎满心不甘。
衣领被人从后抓住,刺客再次举起刀,电光火石间,黑暗中飞出一把匕首,精准无误,正中刺客眉心。
身后男人的身体倒下,连着那把带血的刀一起坠落下去,掉在地上,震出去好远。
荣黎急促的呼吸着,不明所以的捂住心口,回头看了一眼刺客的尸体,又看看四周,除了静谧的黑暗和飘落的灰烬,什么都没有。
她感觉腰上有点疼,可腿上也很酸痛,眼下逃命要紧,顾不得这些小事。
走进深不见底的黑暗,她的动作越来越慢,腰间温热的湿润感逐渐蔓延开,痛感越来越明显,每走一步,侧腰上都要狠狠痛一下。
终于,她停下脚步。
伸手摸向腰间,指尖染上黏腻的湿热。
慌张无助时,黑暗之中伸出一双手,从身后搂住她的肩膀,重重的将她按进怀里。
后背撞上陌生男人的胸膛,荣黎张口还未呼喊,嘴巴就被捂住了。
轻缓的呼吸声落在鬓边,青年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呢喃,“公主,跟我走,我会护你周全。”
是他!
荣黎僵在了原地。
她受了伤,又不熟悉郡守府的路,自己一个人很难找到接应的人。
更重要的是,此刻站在她身后的人,是那个用救命之恩换她“不要推开”的裴烬,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
察觉她没有挣扎的意图,裴烬稍稍把人松开,去牵她的手。
荣黎收起沾血的手,躲了过去。
见她抗拒的小动作,裴烬微微皱眉,没有发作,只是转向另边,不容拒绝的握住了她另一只手。
掌心的温热传来,荣黎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因为过度的紧张和疲惫,冷的厉害。
她有很多话想问,又什么都不敢说。
天空中不断落下的灰烬像一场纷纷大雪,带着残存的温度落在身上,再无踪迹。
她随裴烬奔跑在陌生的院墙内,偶尔路过一处路口,赫然瞧见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大火,烧成黑炭的房梁断裂坍塌,数不清的人泼水灭火,依旧杯水车薪。
腰间的伤口像被刀一下一下划开,不断重复着裂开的疼痛,可她什么都不能说,天知道裴烬得知她受伤后,会趁机做什么……
至少眼下,她需要一个人带她找到出路。
伤口失血让她感到头晕,四肢有些发软,只能更加用力地握紧青年的手,让自己不至于因失力而跌倒在半路。
不出半刻,裴烬停在了墙根下。
他抬头丈量下墙的高度,回头看向面色虚弱疲惫的少女,和她紧握着的自己的那只手。
那样小的手,又软又没力气。
竟像是攥紧了他一颗心脏,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给她松开。
裴烬淡笑着俯下身,“公主,失礼了。”
说着,便将人打横抱起,手臂托在她并拢的双腿下,扶着她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肩上,稍稍颠了一下,便逼得少女不得不攀上他的脖子,确保自己不掉下来。
被人用抱小孩的姿势抱在肩上,荣黎攥住他的后领,又惊又气。
“你这是做什么?!”
她这辈子都没被几个人抱过。裴烬这样待她,难不成是故意趁她狼狈逃跑,借机戏弄?
裴烬语气如常,大有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气势,“郡守府戒严,谁都出不了大门,咱们只能爬墙出去。”
荣黎皱眉,“内有大火还会戒严?”
刺客潜入郡守府已经令人匪夷所思,如今府中走水,郡守府却戒严了,好像不是为了抓刺客,而是防止什么人逃出去似的。
若有时间去探听些消息,或许能了解前因后果,得到答案,但此刻,确保自己安全才是第一位。
她忍着疼痛,手掌撑在青年肩上,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去前院,那里会有虎贲军接应我离开。”
不知为何,她明明有愧于裴烬,可从刚才重逢到现在,都没有从裴烬的话语中听出丝毫或愤或恨的怨念。
或许罪臣蓄意报复只是她无端的猜想,再次相见,只是意外的巧合。
上半身刚从他肩上离开,后背便覆上来一只大掌,不容分说地将她按了回去。
“你……!”
一声质问还未出口就被打断。
“公主想的未免太简单。”
昏暗的墙根下,荣黎看不清青年的表情,只是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底一寒,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
她未看清的事,裴烬似乎一清二楚。
那只温热的大手按在她后背,让她不得不趴在裴烬肩上,发髻上的粉色发带从脸侧垂下,在微风中同青年张扬的狼尾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身体昏昏无力,头脑却还清醒。感觉到自己被他抱着腾空而起,失重让她极没安全感,紧张的抱紧裴烬的脖子。
踏上墙头的瞬间,她眼中一亮。
半个郡首府都烧成了火海,在火光照亮的高处,她侧过脸,终于看清了裴烬。
他一身玄衣,比两个月前清瘦了不少,肤色白皙,眉宇间不见讳莫如深的诡谲,反而那双眼睛像一对毫无杂质的琥珀,干净的发亮。
自己是诬陷他的凶手,毁了他的前程还逼他流落异乡,如今落到他手里,他竟然只是这样一副表情?
云淡风轻,甚至有点开心?
他到底在想什么,自己为什么总是看不懂他。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了心口,在坠落的瞬间,那双漂亮的眼睛转过来对上了她的视线。
噗通!
胸腔被猛然一次剧烈的心跳撞的闷痛,心口顿时又酸又痒。
荣黎微怔,心底荡开一片波澜。
仿佛雨滴坠入湖面,圈圈涟漪和着心跳的震动在胸腔内波开余韵,让她产生了一种不知该如何描述的情愫。
定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才会对他有这种奇怪的心情。
她自诩不屑用那些下作的手段,却也为了达到目的,算计了裴烬。
荣黎愧疚地斜过视线,趴回了他肩上。
出了郡守府,裴烬刚要把人放下,低下头却看到少女简单的侍女裙上蔓延下一片血迹,鲜血从腰间一路流到裙边,粉色的衣衫已然黯淡失色。
裴烬看向她,眉头紧皱。
“公主,你受伤了?!”
荣黎没有抬头,只道一声:“送我回驿馆。”
裴烬欲言又止,敏锐的听到两边即将靠近过来的巡逻队伍,重新将人抱稳,快步离开郡守府。
夜晚的江陵城是另一副模样,灯火稀少,看不见人影,萧瑟寂静。
进入一条窄巷,裴烬声音冷冽,“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荣黎不知该如何做答。
“怕我趁人之危,还是觉得我跑那么远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要公主的命?”裴烬说着,自嘲似的冷笑一声。
他抬手探入自己的衣领,因怀中抱着人动作不便,转而摸向了少女裙下。
方才还会说句“失礼”让她有些心理准备,这会儿许是气急了,不做解释,只沉默着撩起她的裙摆,抓住雪白的内裙送到嘴边咬住,手上猛的一撕,撕下一块干净的白布。
攥住白布按在她伤口上,才又忍着怒气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肮脏不堪,让你宁愿受伤忍痛,都不愿意相信我。”
他从说自己多么光明磊落,但面对荣黎,他表现的足够坦荡,却不知为何,越想靠近,她退的越远。
青年的一声声质问仿佛良心的谴责,刺痛她的心脏。
信任,这样轻飘飘说出来的两个字,却沉重地毁了她一生。
她要如何相信一个背叛过她的人。
逼走裴烬,无论如何不耻,她都已经做了。为了北庆政//局的安定,她必须做,做了就绝不后悔。
窒息的沉默在二人之间凝聚。
身边的街道逐渐变得熟悉,荣黎打起精神看向左右,确信驿馆就在这附近。
她弱弱的说:“就在前头的路口把我放下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裴烬不言。
荣黎眼睁睁看他走过了驿馆前的路口,转进了一条更加偏僻的巷子。
熟悉的场景越来越远,她不安的挣扎起来,拍打着他的后背,“裴烬,裴烬,我得回去。”
青年毫无反应。
着急之下,荣黎转过头,抬手附上他的侧脸,强迫他转过来看自己。
“你要带我去哪儿?”
裴烬不情愿地看着她,神情暗淡。
视野中,少女额头布满细汗,因为失血,唇色有些泛白,从来坚定不移的眼神也略显憔悴,像一朵被雨打落的桃花,残败易碎,惹人爱怜。
他无奈咽下了一口气,叹道:“公主最好不要乱动,失血太多,你会死的。”
覆在他侧脸的手已经渐渐脱力,荣黎低下脸,额头抵在他肩上,“怕我会死,现在就送我回驿馆,我得出城,回北庆去。”
闻言,裴烬又沉默了。
“放我下来!”荣黎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想从他怀中挣扎出来。
裴烬步伐不停,即将走出小巷时,路口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是一队巡逻的士兵从前面经过。
领头的人注意到巷子里移动的人影,警惕地放慢脚步,侧身看过来:“谁在那儿!”
裴烬不应,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
听到有人,荣黎第一反应是要求救,但裴烬不退反进的动作让她感觉不对,卸了力气不再挣扎,也没有开口求救。
她想观察一下再做决定。
按在后背的手自然而然的抚上她的后脑勺,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儿,将她按在肩头。
正在她感到疑惑时,巡逻队的领头人已经独自走上前来,嘴里念叨着:“入夜宵禁,你们怎么敢独自在外逗留?”
来人走到近前,气势突然弱了下来,说话声带了几分憨厚的老实。
“裴将军?您怎么在这儿?”
裴烬姿态从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巡逻队伍,才问跟前的领队,“是陆七让你们在城中搜查?”
领队恭敬答:“是,今夜丞相遇刺,郡守府走水,太守怀疑是北庆使团里带进来了刺客,暗中动手,第一时间就派我们出来搜寻,防止有漏网之鱼。”
闻言,荣黎抓紧了裴烬的衣裳。
那些刺客分明也要置她于死,这些被蒙在鼓里的人却第一时间怀疑到了她头上。
似是听到她的心声,裴烬随口问了一句:“北庆欲求和,为何要动手?”
“这谁知道呢?”领队耸耸肩,无所谓道,“反正太守说江陵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总有人要担下这责任。最好是抓到刺客,审出点有用的东西,不然就只能从北庆人身上做文章,毕竟两国交战十年,仇深似海,谁知道他们是真心求和,还是借和谈之名谋杀重臣。”
听到这里,荣黎彻底没有了挣扎的心思。
这样的想法不是空穴来风,有人要破坏和谈,做出这么大的动静,莫不是要北庆与南武互相猜忌,死战不休。
她不能在这个关头逃回北庆,丢下一团未解的祸事,任南武单方面猜忌。
怀里的人突然变得老实,连贴在自己胸膛上的心跳都和缓下来。
裴烬知她懂了利害,指节轻抚在她发间,继续发问:“驿馆那儿如何了?”
领队答:“已经从里面围了,不过那群精兵看上去不好对付,太守还不打算轻举妄动。”
一番问话,堵死了她最后一条退路。
荣黎情绪低沉,只觉得头晕。
裴烬倒是心情渐好,吩咐说:“暂时先围着吧,刺客还没抓完,身份也没法儿确认,叫几个人去城门戒备,在事情有定论之前,不许任何人马进出。”
“遵命。”领队接了吩咐,却在原地踌躇不前。
“还不走?”裴烬语气微冷。
领队虽怕责罚,但还是大着胆子问:“恕属下多嘴,您怀里这位是……”
刚走过来的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裴将军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子,身量纤纤,也不说话,似乎年纪不大,可衣衫上的血迹和裙摆下被撕破的内衫近在眼前,叫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裴烬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像珍藏起一件宝物,将人往自己身上更贴近几分。
故作大方的说:“刚抢来的娘子,想看看?”
领队没有犹豫,直摇头。
“不,属下不敢。”
他还没那么蠢,看见裴将军把人护得那么紧,还非要贴上去看个真切,触将军的霉头。
裴烬径直往前走,“办好你分内之事,不该你管的,不要多问。”
“是。”
二人与巡逻队伍擦肩而过,待离得远了,荣黎才从青年颈窝中抬起熏红的脸,羞愤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他分明认识方才那人,就算不说什么“娘子”的浑话也能离开,可他偏要说些不着边际的鬼话,怕不是故意说来羞辱她的。
荣黎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同他分辨,只问自己更关心的。
“你要带我去哪儿。”
裴烬目视前方,天顶厚厚的云海遮蔽月光,他眼中却有无限的光彩。
“回家,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