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传来熟悉的濡//湿感,坚硬的牙齿咬下来,只是稍微加重一点力气,便叫她疼的瑟缩起身子。
本已经凉透了的身子,顿时有一阵酥麻从颈侧钻入脊骨,心脏又热了起来。
她想起裴烬从她手中抢走的那一杯,刘意敬给她的酒。
自己喝过了去火的药,他却没喝,原本还不显醉态,这会儿无理取闹又动手动脚,怕不是药力闷在身体里,头脑失去理智了。
荣黎使劲去推他,根本推不动。
眼看他在自己脖子上越咬越深,痛感越发明显,荣黎不得已转去抓他的头发,使劲往后扯,却还是撼动不了他半分。
像是一座山压在了她身上,一寸一寸侵入,就要留下遮掩不住的痕迹。
“你疯了吗?”荣黎扯着他的头发怒斥,“裴烬,你再这般执迷不悟,本宫就杀了你。”
裴烬清晰的听着她半真半假的威胁,松了口,“公主要怎么杀我?”
低笑着,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声音沙哑,“是将今夜之事宣之于众,光明正大赐我绞刑,还是背着人毒死我,让一个二品大员在公主府上死于非命,惊得朝廷上下动荡不安?”
他真的很想发疯。
自己虔诚祈求,捧在心上的那点念想:只是想和她靠的近一些。
今夜才发现,自己求不来的亲近与信任,对旁人而言,得到的轻而易举。
他仰望着的明月只投给他一缕微光,却将大片的光辉与温柔毫不吝啬的洒给别人,他怎么能不嫉妒,气得发狂。
荣黎无法反驳他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贸然杀了他会造成一连串的后果,自己也不会留他到现在,早在重生那日便会赐死他。
“放手。”她冷下了脸。
小姑娘生的粉嫩,表情严肃下来的时候却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敬重感,她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单纯,时不时也会流露出上位者的压迫感。
裴烬收起脸上的笑意,默默松开了手——他只是想问个究竟,不想惹恼她。
双手松宽下来,荣黎揉揉被抓到青紫的手腕,抬头瞪着眼前衣冠楚楚的青年,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不知廉耻的东西。”
骂了一句,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裴烬愣在原地,抬手摸了下被她打到的半张脸,虽然疼,但莫名有点开心。
再怎么强硬,也终究是个小女子,总有力不能及的地方。
她会需要他的。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月色朦胧。
荣黎一边往回走一边捏着袖子擦脖子上留有牙印的地方,头脑还清醒着,心底却混乱的很。
这只疯狗,平日里还能装模作样,这会儿倒是会借酒发疯。
回到院中,刚踏进门,廊下已经睡了一会儿的桑桑很快就醒了过来。
看她姿态匆匆,关心问:“公主,您没事吧?”
“找个人去厨房,按照我先前吃的那碗药的配方,多放些黄连,煮上一碗送去大将军的客房。”荣黎语调平稳地吩咐着,人也走到了卧房门前。
大将军也醉了?
桑桑不敢多想,“奴婢这就去。”
——
一夜过去。
清早起来,荣黎坐在铜镜前,取了脂粉抹在脖颈上,勉强遮住了从衣领中露出的些微痕迹。
走入后堂时,何奚正端着一只砂锅往桌上放,这个时辰,他刚下早朝回来,换了一身天青色的常服,转脸看过来,露出亲和的笑容。
“正巧,我刚想差人去请公主。”
看到他,荣黎心事重重的压抑感总能减轻不少,她放松了表情往桌边坐下。
“好香。”
“小火煨了一个时辰,现在喝正好。”何奚说着,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
两人一同用早饭,聊了聊早朝上臣子们上奏的事,大事不多,小皇帝一个人也能应付的来,有几个拿不定主意的奏折,已经送到尚书省,待荣黎午后去处理。
话到尾声,何奚突然问了句,“公主,你昨日留裴大将军在府里住下了?”
荣黎心下一惊,镇定反问。
“你昨夜见到他了?”
“不是昨夜,今早出门恰巧见他也在马车上,下了早朝,还同我一起回来了。”何奚说的平淡,表情有些不自在。
确认裴烬昨夜没有在府里乱晃,荣黎稍微安心了一点,“他现在还没走?”
“嗯。”何奚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桑桑说,昨夜是大将军送公主回来的……”
荣黎只得把昨夜经历的事告诉了他,自然也隐去了那些不该说的部分。
何奚恍然大悟,“竟是大将军助公主脱险,我实在该谢谢他。”
“若要答谢,也不该由你替我去。”荣黎心有念头,吩咐桑桑,“请大将军过来一起用膳。”
闻言,何奚皱眉,“公主是否待大将军过于亲近了?”
答谢归答谢,叫人在府上留宿一夜已经足够,何必还要请人来用膳,何况还是他一早起来为公主准备的早膳。
荣黎看到他表情略显郁闷,安抚说:“不要多想,同平时一样就好。”
“我知道了。”何奚淡淡一笑。
裴烬来到后堂上时,正面看到青年坐在少女旁边,同她说笑,给她夹菜,二人亲密的宛如一家人,无意避讳他人的目光,坦坦荡荡,却又那么刺眼。
“裴卿坐吧。”荣黎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距离她最远的位置。
裴烬坐下,侍女们为他端来膳食。
“臣谢公主赐膳。”
“裴卿替本宫解围,本宫自然要好好谢谢你。”荣黎正面看着他,眼中没有多余的感情,转脸再次看向何奚时,眸色霎时温柔了许多。
裴烬看在眼中,神情僵硬。
“何奚,我记得府里还有两盒雨前龙井,叫人取出来拿给裴卿吧。”
“多谢公主厚爱,只是臣在军中吃惯了粗茶,这样名贵的茶,实在消受不起。”裴烬委婉的拒绝了她的好意。
恩情本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何故要让第三个人参与进来。
是为了嘲笑他昨夜的不轨之举?还是叫他死了那条不该有的心,让他知难而退,回到往日不能逾越的君臣界线上。
思索间,荣黎点他,“裴卿火气重,该喝些茶清清火。”
裴烬低下脸,不再言语。
一顿饭吃完,何奚起身打破沉默,问裴烬:“我要去户部当值了,不如大将军同我一道,我亲自送您回府?”
“不必。”裴烬坐直了身子回话,眼睛却看着荣黎。
又是这样的眼神。
何奚登时警惕起来,再次提醒:“大将军就不担心军中和府上有事?”
“某虽不才,手底下也还有几个当用的人,小事他们自己就做主办了,实在有重中之重的大事,我再回去不迟。”裴烬说的轻描淡写,浅浅瞥了他一眼,“就不劳何大人费心了。”
何奚看向荣黎,眉头紧皱。
她只轻轻摇头,神情放松,“你先去忙吧,本宫与裴卿说几句话。”
何奚会意,“臣先告退。”
稍过片刻,荣黎起身往外走。
“随本宫到书房来。”
裴烬起身跟上。
书房中,荣黎屏退下人,转身去书架上拿东西。
裴烬站在门边,抱着手臂看她悠闲的姿态,主动张口,“昨夜之事,公主是不打算深究了吗?”
荣黎一张一张数着书架上分类摆放的书籍画卷,不经意的回答:“太后的寿宴上出了这等丑事,查下去会牵连不少人,闹得再大也不过关一个刘意,于本宫而言,得不偿失。”
她找到了那张画卷,转身往书案前走,路过裴烬身边时,侧目看了他一眼。
“本宫已差人告诉皇上,昨夜本宫喝醉后便回府休息了,其余的事一概不知,裴卿最好与本宫统一口径,以免节外生枝。”
她交代得清楚明白,裴烬却不甚满意,“你知道我问的不只是这件事。”
荣黎脚步一顿,声音冷淡。
“裴卿注意言辞。”
裴烬皱了下眉,松开了抱在身前的手臂,“对于臣做的事,公主也想草草揭过,闭口不提?”
“不然呢?”她背对着裴烬,动作小心地展开那张“画”。
“本宫宽恕你的罪过,也感谢你的恩情,那些事揭过去便罢了,卿何必一次又一次提起,难道于你而言很光彩?”
“公主与何大人深夜相会,抱得那般紧,难道光彩?”裴烬几乎是咬着牙齿质问。
荣黎听在耳中,不理解他为何一定要对这件与他无关的事耿耿于怀。
只是再一次坚定的告诉他:“我信任何奚,无论同他做什么事都无愧于心。”
“公主不信任我。”青年的呢喃在身后响起。
她转头看去,显出意料之内的平静,“你想让我信任你?”
“谁会不想做公主的近臣。”
在她审视的目光下,裴烬缓步靠近,一身枫红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略显灰暗,那双眼睛深深的凝视着她,直到近来她身前不过半臂,也没有被阻止。
无疑,他是想靠近她的。
于她而言,自己这个公主的身份反而是当下最好的诱饵,从刚才裴烬在饭桌上的反应,和他如今胆大妄为的接近来看,她赌对了。
她仰头看着这个前世自己极为信任的男人,满心期待着他说出那句——
“臣愿为公主驱使,万死不辞。”
是了,就是这一句。
荣黎淡漠的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她抬手轻轻拂去他肩上的发丝,不经意的开口:“裴烬,为我做一件事。”
“何事?”裴烬饶有兴趣。
她示意他低下头,自己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简短的说了几句。
裴烬眼神一飘,犹豫道:“这件事,不该由臣去做。”
“做不做都由你决定。”荣黎双手扶住桌沿,语气淡淡,“机会只这一次,事不成,你我仍为君臣,成了,我便如信任何奚那般,信任你。”
听到后半句,裴烬神情微动。
他没有直接答应,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虽说公主金口玉言,但这话毕竟没有第三个人听到。”
“那你想如何?”
“不如公主许臣一件信物,以做今日之约的凭证。”
闻言,荣黎犹豫了一瞬,简短的思考后问他:“你想要什么。”
看到她的反应,裴烬微微一笑,身子伏的更低,在她面前低语。
“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