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吟的兄长萧煦方才一直未曾开口,这会也终于道:“是啊,子陵,你莫要激动,这事我们会给个交代。”
萧煦的模样生得同萧吟有三分相像,但不同于萧吟的冷冽,萧煦相比之下,更为和善,便是说话,都说清风拂面,惠风和畅。
子陵是杨风生的字。
当初杨风生还同萧却曾在闻名天下的白鹿山书院当过两年的同窗,只后来下萧煦参加科举,一举中第,而杨风生却成了个二世祖,两人自此分道扬镳,就是连面也不曾见过。
杨风生理都不曾理会萧煦,只是看向了杨水起,道:“听见了没,你想想,要萧家怎么好好补偿你呢,萧二公子都开了这金口了。”
说到“萧二公子”之时,杨风生几乎都有些咬牙切齿了。若说萧家人看他们杨家人不大顺眼,但他待萧家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不喜还是不喜。
尤其是那个把杨水起迷得团团转的萧吟。
他就不明白了,这萧吟除开长相,到底是哪里值得杨水起这样?
性子好?也不见得,整日里头垮着萧家的祖传臭脸,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杨水起听到萧吟那样说,便是什么委屈都烟消云散了,她本也就是个不记仇的性子,况说这事,除了被人冤枉的滋味实在难受之外,她也没什么损失,唯一的损失,便是名声差了点。
可她的名声本就很差了,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萧吟会因此误解她,但好在现在看来,萧吟他并没有。
她果真没有看错人。
萧吟他是个好人,还是个长得好看的好人。
萧吟那冷冰冰的话却像是暖风一样,迎面吹来,杨水起脸上的愁绪一下子就消散不见了。
她道:“不打紧的,萧二哥哥,既你都这样说了,我自也就不觉有什么可委屈的了。只是,你问我有什么想要的吗,我还真有。”
她本就生得明媚可人,说这话的时候眸光都带了几分灵动翩跹。
杨风生同杨奕在旁边一听杨水起说话,两人就双双扶额。
就多余让她来说,一开口,又赔钱了。
萧吟薄唇紧抿,对她所说话的心中有几分不适,又或是对于“萧二哥哥”的称呼不喜。
可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想要什么?”
杨水起马上道:“我听说伯父要在府上开讲堂,我也想来!”
萧正如今官居吏部尚书,为内阁次辅,还兼皇太子太傅。近些时日他打算在家里头办个讲堂,听闻还邀请了一个十分出名的先生,来传道授业。有不少同萧家交好的人家都会将适龄的公子小姐送来。
但显然,杨水起自不在其列。
众人也没想到杨水起会提出来这样的请求,屋中一下子陷入了片刻死寂。
旋即众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杨水起看着也不像是个爱读书的,来了萧家的学堂,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是萧吟自己说出去的话,自也不能再去说反悔,而且,这样的请求,本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他们若是不让她来,倒还显得他们萧家多小肚鸡肠似的。
还是萧煦打破了这片尴尬,他笑了笑,道:“小水爱读书,怎么好拦着,想来便来吧。”
因杨水起时常缠着萧吟的缘故,难免和萧煦见过几面,又或许是因为萧煦曾和杨风生同窗的缘故,他对杨水起也颇为照顾。
萧吟本就避她不及,想到将来就是连在家中都不得安生,脸色都冷沉了些许,“兄长......”
萧煦也知晓萧吟不愿,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他道:“你自己答应人家的,现下就不认了吗?”
萧吟听到了萧煦的话,将剩下的话尽数吞回了肚子里头。
说出去的话,断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了。
萧吟噤了声,不再说话。
既萧吟没有什么意见,那其他的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左右也不过是加张桌子的事情了。
毕竟这事是他们有错在先,若是这样就当给杨家赔礼道歉了,那已经算是很好的解决方法了。
萧煦道:“那便这样说好了,小水的事情,我们萧家该给的交代自然要给,城中的谣言我们也会一并出面说清,那此事,便到此为止吧,到时候,过几日,小水尽管来我们萧家就好。”
杨家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杨水起被人污蔑至此,这事却也就这样被轻拿轻放了。
杨风生听着萧煦说的话,只觉他冠冕堂皇,偏生杨水起她自己一门心思扑倒在了萧吟的身上,寻个机会就想往他身边钻,那还能怎么办。
他第一次这样生杨水起的气,也不继续在这里留,冷冷地看了一眼杨水起,便拂袖大步离开此处。
这事,便也就这样定下了,无甚好说,杨家父女二人,没待多久便也离开了。
他们走后,萧夫人终于发起了牢骚,“怎会有这般厚颜之人!这天底下哪家的姑娘会同她一样,吟哥儿便是再好,可怎就叫得她赖上了?!这般涎皮赖脸,怎么赶都赶不走,往后她来了萧家,还要不要活了!真真是奸污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也这般下作!”
萧夫人实在是不曾见过像杨水起这样的人,这满京城里面,哪一个大家闺秀能像她一样?能像她这样没脸没皮?
高门里头的夫人,哪个会看得上杨水起,偏她这人,跟他爹一个德行,行起事来,只顾自己快活了,丝毫不管别人口舌,饶是别人的话骂得再难听,他们依旧我行我素。
萧夫人平日说话也不这样冲,这回实在是气得受不了了。
萧正道:“好了,好了!事已至此,已经成了这样了,愿意闹就让他们闹,皇上这些年来的身子也越来越不好了,倒时候,他们还能有几日好,现下就暂且先忍耐会吧!”
杨奕身为景晖帝身边的一把手,如今自然是风生水起,嚣张得不行,但景晖帝贪迷修道,四十多的年岁,身子却越来越差,只怕没个两年好活了。若说,景晖帝真死了,杨奕倒也不是非死不可,只是坏就坏在,景晖帝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便是当今的皇太子。
不同于景晖帝,腐朽无能,用俗语来说便是“歹竹出好笋 ”,皇太子为人刚正,对杨奕四处敛财的行径最是厌恶。
想也知道,若皇太子登基,杨家岂能有什么好下场。
莫要看现下杨家一时嚣张,怕就怕风水轮流转,新皇登基之后,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奸臣了。
萧正这样想着,又对萧吟道:“你且忍她一段时日,这杨家,断也不能再嚣张几日下去。”
萧煦不同于萧家人,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他眉眼弯了几分,看向萧吟,打趣道:“我觉着小水倒挺好,敢爱敢恨的,人又单纯活泼,两人一个闹腾一个安静,凑在一块,不刚好吗。我瞧着,她缠在你的身边,你看着也能沾几分人气。”
萧煦越想越觉得不错,小姑娘没心没肺的,也就萧吟运气好,叫她瞧上了,不然,叫他这样的,怕是八辈子都娶不着媳妇。
非是萧吟不好,只他这人太冷心冷情,对情爱这事更是一窍不通,不上心,即便京都里头贵女爱慕他者不知凡几,但一瞧见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庞,也不敢亲近。
他这人,若莲,只可远观,不敢亵玩。
独独就杨水起不大一般,瞧上了就非要“亵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是不脱。
萧吟听到萧煦开他和杨水起的顽笑,那双狭长的眸光一扫,眼中只剩下了嫌弃。
他道:“非是性格单纯,多少沾点蠢笨。”
若不蠢笨,还非要来眼巴巴认下自己不曾做过的事情。
此刻,他的脑海之中竟不知为何,全是方才杨水起那委屈巴巴的脸。
分明委屈的要死,还要认。
还不蠢,还不笨吗。
萧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想偏了,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他操她的心做些什么。
萧吟只当是因为萧煦的话影响了他,不再继续想下去了,转身离开了此处。
太阳挂在高空,透过繁茂的枝干,在地上照出了斑驳的影子。
杨水起后来同杨奕回家里的时候,有些惴惴不安。她跟在杨奕的身后,一直不敢说话,只怕他想起了她来就要骂她一顿。
虽说杨奕是个出了名的贪官,但杨家却也不大,不过三进三出的院落,堪称小门小户了,哪里有一国之首辅的气派。
两人走进大门,路过影壁,又拐了几个弯,过了外院,眼看两人都要分道扬镳,各回各院了杨奕却还是一句话都不曾说,杨水起咬了咬牙,厚着脸皮就跟在他的身后,去了荣善堂那处。
果真,两人方一迈过了垂花门,就听见了杨奕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怎么,跟着我来做些什么,回你的屋去,看你我就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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