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阿敖厮进门时,灯已灭了。

他视力极好,一眼瞧见隆起的被子,不慌不忙走近,手伸进被子里,一把抓住那细滑的皮肤。

这样大的阵仗?他挑了挑眉,布满老茧的手掌来回抚摸几下。

余渺按住他的手,钻出被子,从身后抱住他,在他耳旁轻声道:“去洗洗。”

这是她今日新学会的一个词。

梅岩人茹毛饮血,粗鲁野蛮,极爱打斗,一日下来满身都是汗,她可不想就这么睡觉。

阿敖厮回眸看她一眼,边脱衣裳边大步往浴桶旁去。

她静静等着,人一来,便翻身往人身上一压。

男人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些,余渺甚至感觉,现下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但是,可惜,她不会梅岩话。

她悄自叹息一声,第二日拼了老命早醒了一次。

阿敖厮也醒了,正坐在床边穿鞋,看着是立即要起身出门了。

她赶紧起身一把抱住他的肩。

男人一怔,被晨间冷气浸凉的皮肤立即升温。

余渺像水蛇一样缠住他的身体,凑到他耳旁,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

他一颤,转身便要推倒她。

余渺眼疾手快,双手撑在身后,脚往他胸膛上一踩,急忙拦住:“等等!”

阿敖厮垂眸,眼神暗了暗。

余渺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她昨晚睡时没有穿衣裳。

她顶住那目光的压力,朝外喊了一声:“挞纱。”

阿敖厮眉头一皱,抄起毯子将她包裹住,打横抱在怀里。

这野驴还会在意这个?她有些惊讶,但未多想,扭头朝响动的木门看去:“挞纱,你跟他说,我想出去走走。”

挞纱微愕,旋即快步走来,垂头跪在两人跟前:“王上,往后说想出去走走。”

阿敖厮眉头微扬,哑着嗓子问:“去哪儿走?”

挞纱一字不落转达,余渺早想好了,快速回答:“就在荒芜海,我来这里这样久,一直都在城里待着,想出去看看。要是专程出去游玩不妥,他们打猎时带上我也行。”

原来昨晚的阵仗是为了这个,不过,阿敖厮可不信她只是想出去走走这样简单。

但没关系,她逃不出他的手心。

余渺见他这样久不说话,眼珠子转了转,干脆又仰起脖子在他下颌亲了一下。

阿敖厮眉头舒展开来,淡淡道:“不用打猎时去,王后若想去,随时都能去。”

余渺听挞纱转述完,眼一下亮了,转头就蛄蛹着往床上去。答应了就行,她还没睡醒呢。

阿敖厮看着自己空出来的双手,勾了勾唇,没有打搅,起身往外走。

这个女人,外表看着柔柔弱弱,小心思却一点儿不少,若不是他能听得懂一些毓旒话,早被耍的团团转了吧?

看来往后还得派人多盯着些,免得真让人跑了。

“再多叫两个侍女来服侍王后,以后王后不论去哪儿都要跟着她,且跟我汇报清楚,王后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另外,我会安排达捺也过来这里,负责和华素一起保卫王后安全。”

挞纱心口微紧,紧紧跟在后面,低声回答:“是。”

阿敖厮看着远处天空上巨大的飞鸟,又道:“当然,你可以选择将这些都告诉她,不过,我也可以选择将你送去奴隶营。”

挞纱吓得当即跪地求饶:“挞纱不敢,挞纱只听从首领的命令,其余人等,与挞纱无干。”

阿敖厮没有停留,大步离去。

挞纱不敢再逗留,快步回到主城堡中守在门外。

一直到屋里的人醒了要出门,她才缓缓迎了上去。

“欸?你一直在门外守着?”余渺打了个哈欠,疑惑问。

“是。”挞纱答,“王上吩咐,命我们以后好好服侍王后,不得怠慢。”

余渺看一眼她身后的两个女子:“这两位也是来服侍我的?”

“是,不过她们听不懂毓旒话,王后有什么吩咐可以跟挞纱说,挞纱会转达给她们。”

余渺点了点头,默默下颌,边思索着边往外走。

一出门,一个瘦高个儿男人站在门外,吓得她心头一跳。

“不是,你偷偷摸摸站这儿干嘛呢?”她抚着心口,喘着粗气。

男人听不明白,只微微垂首行礼:“凯瑞洛。”

挞纱将双方的话转述一遍,余渺也缓过劲儿来了,又问:“他来这儿干嘛的。”

“首领派我和华素一起来保护王后,顺便也可以和华素比试练武。”

“噢,这样。那刚巧,你跟我走,我刚好要去华素那里看看。”

她边走边闲聊起来:“你叫达捺是吧?是梅岩人?看着不太像啊?”

挞纱转达并解释:“达捺是土生土长的梅岩人,只是从前受过刀伤,被巫医救好后,便一直是这般瘦,不似梅岩人强壮。”

“那他是阿敖厮的盟卫吗?”余渺干脆直接问挞纱。

“是。”

余渺放心一些,这里的盟卫有点儿像他们那边的暗卫,但和暗卫相比,又与主人亲近一些,更像是立过契约的生死兄弟。

梅岩人对契约十分看重,认为谁要是违背了便会受到天神的处罚。

余渺虽然不信这些,但既然是阿敖厮的盟卫,她便稍稍安心——这个叫达捺的,至少不会害她。

说话间,已到了华素的小屋。

华素仍旧在门口的小巷里练刀,他身形有些笨拙,一看就是没有拿过兵器的。

脚步声和说话声传过去,他转过头来,下意识要双手抱拳,但瞬间又将右手放去了左肩,微微躬身:“王后。”

余渺身后侧的达捺明显扬了扬眉,她没看见,上前几步和华素先一步进了小屋里。

“我已跟王上说过,他同意带我出去走走,到时你跟我一起去。”

“多谢王后。”华素看一眼跟进来的两人,如常说话,“只是我现下尚未有自保的能力,若是出门,恐怕只会带来麻烦。”

余渺听明白了弦外之音,又道:“只是出去走走,能有什么麻烦?”

“王后有所不知,荒芜海并非毓旒与胡国那般安稳,这周围常有野兽成群结队出没,夜晚都能听见野兽的哭嚎声。”

余渺皱了眉:“有野兽叫声,我怎么没听见?”

挞纱接话:“兴许是王后睡得太沉了,不过正如华素所说,荒芜海的确十分危险。荒芜海除了接连大片的沙漠和一小片海湾外,还有一座十分高大险峻的山峰,据说全荒芜海的野兽全都在那座山上,但偶尔也会出来透透气。”

沙漠,大海,高山,很好,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余渺闭了闭眼:“那好,我先去看看,你就在这里好好练武,以后达捺会和你一起练。”

瘦高个儿的男人上前一步,站在华素跟前。

明明两人身形相差不大,可达捺身上那股粗犷的气势还是将华素压得死死的。

华素微微行礼:“请多指教。”

达捺听了挞纱的转述后,仍旧没有回礼,鼻孔朝着天,十分傲慢。

没办法,这里以武力为尊,余渺心知肚明,她和华素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两只小鸡崽。

她上前拍了拍华素的肩膀:“好好练,有什么事便来找我。”

华素倒是适应良好:“王后放心,我一定不负您的期待。”

余渺点点头,又吩咐挞纱叮嘱:“你叫那个达捺要点到为止,不许伤了华素,否则我会跟阿敖厮告状。”

达捺听了这话后,嗤笑一声,应了:“知道了。”

余渺有些无奈,她这个王后当的也忒窝囊了,她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梅岩人真的将她当成王后呢?

仅有阿敖厮的宠爱肯定不成,但要她做到像梅岩人一样身体强壮、武艺高强,那也是天方夜谭,难不成是要生个继承人才行?

可这里又不是继承制,哪儿有什么继承人?

她停步,看了一眼肚子,有些后怕:她怎么一直没想起来这事儿呢?她不会真会怀孕,生个小野人出来吧?

“王后,您怎么了?”挞纱也停下。

“你……”她咽了口唾液,将人拉到就近的院墙边,悄声道,“这里有什么避子的好方法吗?”

挞纱看她一眼,心中又开始紧张起来。

首领吩咐过,她要将王后说的话全部转达,可这种事若处置不好,恐怕到时她只会两头难做,况且她又不是梅岩人……

“王后,王后……”她顿了顿,“王后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对梅岩人来说,子嗣是传承的希望,生过孩子的女人是伟大的,甚至待遇都比平常人要好很多。王后为何不愿要孩子呢?是有什么顾虑吗?不如您自己跟首领说罢。挞纱并未生育过,对这些不是很了解。”

余渺有些惊讶,还真如她所猜的那样,生了孩子地位会高很多,那么她能离开的机会就多很多。

可是,她不能为了这个就生个小野人出来吧?若她到时要走,要不要带小野人走呢?

或许她狠狠心扔下这个孩子呢?反正在梅岩长大,也不一定愿意跟她去毓旒。再或者,让她孩子当了梅岩的首领,但那都得多少年了……

不,不能这样轻易做决断,她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