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嘉月的微博被当成日记本,姜至一条条地翻看,挫败感袭上心头。
饶是她被现实打磨得越来越钝,也不止一次冒出“算了,毁灭吧”的想法。
是这么想的,姜至也打算这么做。
男女主丢掉光环不是一两天,没出现任何异常,姜至不想过多干涉,也不会帮别人对付祝云开。
谈及和祝云开父子俩相认......姜至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想法,她一声招呼不打消失了三年,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不奢望获得任何人的原谅。
姜至怕麻烦,唯一的例外是面对17岁的祝云开,这次她选择做个局外人,等一切尘埃落定就走得远远的,不再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有机会得知祝云开的近况,和祝愿近距离接触,抱抱他,跟他说说话,姜至已经很满足了。
现在则寄希望于祝云开早点找到蓬夏青。
姜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太阳穴突突的,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一声轻叹自喉咙间溢出,慢慢向四周扩散,填满房间的角落。
姜至戴上耳机,打开平板,手指灵活地操作,试图转移注意力。
唇瓣小幅度地开合,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姜至沉浸其中,仔细听能听到成形的曲调。
就这么在房间里窝了好几天。
按时三餐,醒了吃,吃了睡,睡饱了听听歌,在平板上写写划划,循环往复。
困扰她许久的头疼和失眠奇迹般地治愈,姜至端着杯温水在窗前远眺,指甲轻敲杯面,清晨微风拂过,裹挟着淡淡的花香,说不出的平和宁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姜至没看来电提示就按下接听键,“喂?彤姐。”
“我听小柏说你最近不在家?出门旅游去了?”
“聊天的时候顺便跟他提了一嘴,算是吧,在朋友家住几天。”
姜至下意识地隐瞒了实情。
“也好,换个城市换种心情,”孟向彤不多跟她客套,说明来意,“你的新专辑准备得怎么样?”
“首先声明我不是来给你施压的,替你的粉丝们问问,你是没看网上的评论,十条里面有九条都在问你什么时候发新专辑,剩下的一条就是许愿你早日开个人演唱会。”
“演唱会?暂时要让他们失望了。”姜至单手拧开药瓶,吃下最后几颗药片,含混不清地说。
“知道你低调,你不想露脸我理解,没所谓,我们不是靠脸吃饭的人。”
“专辑……再往后延一延吧,我最近没有灵感,想多休息一段时间。”
“OK,我明白了,那先这样,有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打电话。”
孟向彤顿了下,立马回复道,前后带过那么多艺人,姜至是最省心的,这是头一次从她口中听到“没灵感”三个字。
“专辑的事情不着急,劳模也是人,偶尔想休息大家都会理解的。”
经纪人说的话在耳畔萦绕,新专辑就差最后一首,断断续续地写了三年,还停留在作词阶段。
姜至想放在新专辑里,就要稍微加快下进度,她不想辜负粉丝们的期望。
“咚咚咚。”
时间刚过八点,姜至以为是佣人给她送早餐,打开门一看,对方没有像往常一样端着餐盘,带着标准的微笑道:
“姜小姐,从今天开始您下楼去餐厅用餐,饭后可以稍微活动下,适度运动有利于身体康复。”
“啊好,我换个衣服就下来。”
直到坐在餐椅上,姜至都有点没回过神,银质餐具触感冰凉,映照出一张不施粉黛的脸。
“你们家先生和小少爷不吃早餐吗?”
“他们都已经用过了,您的用餐时间延后了半小时。”
安排刚好错开,替她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姜至垂眸,安静地咀嚼着。
“先生早上好。”
祝云开微微颔首,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一边听手机屏幕那头的赵秘书汇报工作。一边加快步伐下楼,他刚走到大厅中央,余光瞥见了坐在餐桌旁的身影。
与此同时,祝云开眉心微拧,有些燥地扯歪了刚打好的领带。
“等会到公司说。”
祝云开转了方向,朝餐厅走去,拉开椅子,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呲啦”一声,略微刺耳,姜至专心用餐,好一会才疑惑地抬头。
“给我倒杯水。”
她听见祝云开说,由于背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感觉到他的不满。
“你过得很自在啊。”
姜至放下刀叉,用纸巾擦了擦嘴,“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我最大的麻烦是什么你不知道?还是说你要帮我?大义灭亲?”
她的嘴唇翕动,正欲开口,祝云开打断了她,“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跟她不熟?”
姜至无言反驳,迟滞地点头,祝云开说的是对的,她和蓬夏青名义上是母女,比陌生人还不如,显然这一点祝云开也很清楚。
“你的承受能力挺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度假。”
“习惯了。”
“习惯什么?是对人和环境习惯,还是说……”
祝云开对上她清凌凌的目光,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想到从赵秘书那听来的她的境况,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习惯被亲生母亲背叛、被最亲近的人出卖?祝云开脑补了一大堆,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不会滥发善心,对着这张脸讲不出难听的话也情有可原。
祝云开灌了几大口水,玻璃杯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放,“走了。”
留姜至一头雾水,她不会自恋到以为他在跟她报备。
蓬夏青是难对付了点,但姜至相信祝云开可以处理,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姜至没去深究他情绪波动的深层次原因,吃饱喝足后在一楼大厅里转了转,散步消食。
一瞬间以为回到了三年前,好像什么都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同了。
没有人限制她的行动,午睡后姜至走出了别墅的大门,一圈下来她生出悔意,这里全是熟悉蒋致的人,她不该顶着过分相似的容貌四处溜达。
姜至感觉到的多是警惕和抗拒,以为她是祝云开找来的替代品,妄想凭此上位,她是该高兴的,唇边的弧度勉强,没笑得出来。
她连客人都不算,还是不要张扬的好,姜至转身往回走,到别墅楼下停住了脚步,朝三楼的一角看去。
轻快的琴声倾泻,姜至闭上眼听了会,这个点会是谁呢?
她在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很少留意外界的动静,在睡梦中听到过相似的琴声,现在看来那不是梦。
“姜小姐。”
喻管家走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仰头,姜至没错过他转瞬即逝的柔软,下一秒又戴上了面具,眼底笑意缺缺。
“喻叔。”
他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打算,姜至识相地不多问,重新迈开腿,没注意到琴声已经停了。
在拐角处和从楼上下来的祝愿迎面相遇,眼睛在见到她时倏地瞪大,随后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妈妈!”
姜至来不及劝他当心脚下,手就先伸了出去,稳稳地抱住他。
“妈妈,愿愿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愿愿?”
几天没见,姜至感觉他又长大了些,从他清澈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脸,这份热情姜至无力招架。
“愿愿,我……”
祝愿做了个“嘘”的手势,确保周围没人发现他们,用气声说:“妈妈,愿愿明白,现在爸爸不在,这是妈妈和愿愿的小秘密,爸爸在的时候我就喊你‘姨姨’好不好?”
说完就要和她拉钩。
小手肉乎乎的,手背上有凹陷的肉窝,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白里透粉。
姜至都要被他的体贴给震惊了,许久涩然地说:“愿愿,我不是你妈妈。”
祝愿挠了挠头,不想让她有顾虑,竖起手指再三保证,“愿愿会保密,不会告诉爸爸。”
“我真的不是。”
祝愿的脸颊鼓鼓的,无措得很,干巴巴地回她:“妈妈骗人。”
“妈妈不喜欢愿愿吗?”
姜至摇摇头,换了任何人,都很难对祝愿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愿愿和妈妈长得这么像,怎么会不是妈妈的宝宝呢?”
“哪里像?”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头发……妈妈有梨涡,宝宝也有。”说完祝愿扯出一个笑,把梨涡展示给她看,笑容立马回落,嘴巴一瘪,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有梨涡?”
姜至哭笑不得,她都没笑过,他就知道了?
“就是有!愿愿就是妈妈生的宝宝!”
声音染上了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祝愿抱紧她的脖子,姜至毫不怀疑她要是再敢说个“不”字,就要将人彻底惹哭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乖。”
姜至哄小孩的经验匮乏,讷讷地重复着,抱着他拍了又拍,她也是昏了头,和一个三岁小孩讲道理。
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小孩子忘性大,等她一走很快就忘了。
祝愿在安抚中渐渐平静下来,姜至帮他整理好衣服的褶皱,换了个话题,“刚刚是愿愿在弹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