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原想着连夜改稿子,无奈抵不过瞌睡虫,刚提起笔写了两个字便呵欠连天,最后把稿子往被枕头下面一塞,彻底昏睡过去。
秦相在外给儿子擦完了屁股后,几近深夜才得回家。他先到了儿子院中,进屋一看,这臭小子已经睡得人事不知了,被子都被踹掉了一半。
“少爷这两日在家做什么?”
边上的小厮张蒙走进来:“少爷每日除了给老夫人、夫人请安,便是跟大少爷聊天了,基本不干别的事儿。”
秦相点点头,嫌弃地给儿子掖好被子,轻声嘀咕:“日后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他们家不缺钱也不缺势,只要这臭小子不给秦家闯祸,便是一辈子没出息家里也养得起。可惜,他偏偏交了晋王这么一个朋友,怎么劝都离不得人家,他也狠不下心来管教,每回只能做做样子。
真是造孽,秦相一度怀疑这什么破小报便是晋王出的主意,他儿子脑袋不聪明,想不到这么灵光的点子。
秦朗一夜好眠,第二日清醒之后立马从枕头下面掏出稿子继续修修改改,等到了午后才修改完毕,反复欣赏一番之后,才让张蒙偷偷去后院处将他的稿子递到外头。
秦相虽然将儿子给禁足了,但是秦朗已事先打点好一切,倒也不怕他爹不让他出门。且他身边的这些人自小就跟他胡作非为惯了,知道他爹心软,一向都跟他站在同一阵线。
商止拿到稿子之后,第一时间去了王府寻裴元珩。上回的《京城小报》一举成名,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这稿子最好还是先拿给王爷看看才行。
裴元珩看到新出炉的小报,眼神有些微妙。虽然他知道朝中好些官员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癖好看得真让人头皮发麻:“这次都有谁?”
商止道:“前面都是些小官,后面写的是大理寺卿,还有王相。”
嚯,来头还真不小,裴元珩赶紧拿过来翻开,王相那篇虽然也叫人尴尬,但远不及大理寺卿韩士缙。
裴元珩看完,漫不经心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真是禽兽不如。”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是个正常人,这个韩士缙却是个人面兽心的垃圾。表面温文尔雅,背地里一副禽兽做派。礼部尚书虽然爱闻臭脚丫子,但是他并没有伤天害理,不像这个韩士缙……呵,这样的人活该被鄙夷唾弃。
来日等他将裴元玺拉下水,再毒.死老皇帝,总不能一直面对这样一群禽兽朝臣吧?被秦朗写出来的还只是少数,谁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有更毁三观的。不行,等事成之后,这些恶心的人都得给他人道毁灭!
裴元珩一字未改,在后面又加了一篇无脑吹捧太子的酸诗,添好之后还给商止:“就这样吧,你们发报的时候注意着些,别叫人顺藤摸瓜查上秦朗头上。”
“王爷放心好了,那些小家伙做事一向知轻重。”这些孤儿们一直都是王爷在养着,这么多年下来早已对王爷忠心耿耿,绝不会轻易泄露自己人。
商止两日后便要去参加比部的考试了,一旦通过便得在比部任职,行动较从前不大方便,酒楼那事一直撂在旁边不管也不行,商止问道:“王爷,那酒楼里头的大师傅都被王子安招回去了,他在旁边另开了一家新的,咱们还要跟他打擂台么?”
“自然是要开的。”裴元珩这些日子手上缺钱,但他没有多余的闲钱去养大厨,只能想想别的法子。
他回去桌案旁,画了几张画递给商止:“你让小家伙们去京畿周围转一圈,看看可有这些植株,若是有,即刻过来告诉我。”
商止低头看了一眼,也没多问便放进了兜里。
裴元珩也不知道自己画的东西能否在这个朝代出现,但还是想要试一试。大楚开国皇帝是个奇人,曾造了数百艘船只出海,当时只是为了去海外寻宝,但寻宝途中还带过来了一些种子。只可惜这些种子因为不受重视,许多并未保存好,留在皇室的多是一些香料药材之类的。
裴元珩只希望民间情况能好一些,但凡留下几颗,也能在他的酒楼里用上。有个新奇的玩意儿,才能立住招牌,后续才能接着挣钱。
几日后,京城各大书坊一夜之间冒出了许多版本不一的小报,内容猎奇程度远非之前的《京城小报》能比。只是这些书商们背后无人,所以也学着小报,在结尾处恭维一下皇上跟太子,至于主要的八卦故事则写得比《京城小报》隐晦多了,一点不敢露出马脚,只有真正熟悉的人才能看出点苗头来。
尽管如此,京城官员还是人人自危,他们最想不通的是究竟是哪个混蛋走漏了风声,明明这些日子他们已经足够小心了,却还是被人给盯上了。偏偏这事儿皇上还不让管,听闻连宫里的娘娘都看得津津有味。
反正也写不到他们身上,皇家人哪里会管他们死活?
几乎是同日,秦朗的小报也被加印出来了,三五成群的小乞儿揣着小报,挨家挨户地卖。价格对于其他的小报来说肯定是贵上许多的,毕竟秦朗对自己的文采很有信心,他可不会自降身价跟别人争。
而上回他的小报又确实写得极好,许多人家一听说第二刊出来便迫不及待地入手了。就连不少官员都咬着牙花了这笔钱,他们虽然担心自己被编排,但总还是抱着一份侥幸心里,不想错过同僚的热闹。
不买还好,买到家回去一看,真是辣眼睛。王相十天半个月洗一次澡也就罢了,不过身上脏了点臭了点,可是这个大理寺卿是什么玩意儿?
第二日上值时,本有些看热闹的的人想去大理寺找茬,结果听闻韩士缙告假了,明日动身去江南外出公干。
虽然听闻这事是几日前就定下来的,但好事者怎么看怎么觉得里面有猫腻,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好有人写了文章,刚好韩士缙就要离京?这根本不像是公干,倒像是逃难的。
对此事尚有两分怀疑的官员们,一时间也都信了,真没想到韩士缙真的是这样的人。
裴元珩跟随赵谦、郑厌等人进宫禀报度支部、比部考试准备情况时,不出意外地发现皇帝也对韩士缙分外不齿。
“品行不端也就罢了,怎么还好娈童。自己行事龌龊也就罢了,如今还让人知道,简直不知所谓!”好面子的皇上已经不太想要这个大理寺卿了。前朝时朝野上下都好男风,但是本朝太.祖皇帝对这一风气深恶痛绝,查封了京城内外所有的南风馆。
至于皇上自己,他只好美人,实在理解不了龙阳之癖究竟是什么心理,反正若要让他去宠幸娈童,皇上做不到。而且韩士缙这人还喜欢凌虐,太恶心了!
裴元珩顺嘴接道:“应当是天性如此,听闻大理寺卿最爱容貌极盛的年轻人。凡是长得好的,都会亲近几分,态度殷切备至。真不知道他亲近那些美男子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说完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裴元玺。
裴元玺脸色一僵,他想起从前韩士缙的确对自己很殷勤,甚至隐隐有跟郑厌争宠的趋势。之前他一直以为这是韩士缙对自己投诚,但是现在结合韩士缙好男风这个事,他忽然觉得,或许还有别的意思。
一时间,裴元玺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无比恶心!
他已经没办法再正视韩士缙了。
后面裴元珩几个人议论考试,裴元玺也是一句话都没说,回了东宫之后还吐了一场。
若不是韩士缙能力不错,裴元玺现在就想将他踹离大理寺,踹得远远的,只要一想到对方曾经靠近自己一再表露衷心,裴元玺便食难下咽。如坐针毡了一会儿后,裴元玺赶紧叫来宫人:“快去请林姑娘来东宫一趟。”
他需要多看玉章几眼好缓解胸腔中的恶心。
韩士缙府上也不太平。
韩夫人已经对他死了心,多年来备受折磨,看到这篇小报只觉得痛快,可韩老夫人受不了,拿着小报便过去捶打自己的儿子:“早让你收敛一些你偏不听,如今可好了,整个京城都在看你的笑话!”
韩士缙自打得知消息之后便一直情绪暴躁,此刻被人戳穿更是恼羞成怒,直接一巴掌甩在妻子脸上:“贱妇,是不是你做的?”
“若是我做的,你早就身败名裂了,还用的着等到现在?”
韩夫人对眼前之人没有半分感情,他若是单纯的好男风也就罢了,只要不为非作歹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键是韩士缙这人下手恶心,专挑小孩儿下手,虽没有弄出人命但是也弄残了好几个。韩夫人看着这些不懂事的孩子实在是心疼,前几年偷偷帮衬过两回,险些没有被韩士缙给打死。
这就是个畜牲!好在他的畜牲行径如今大白于天下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韩士缙气得对他妻子拳打脚踢,任凭他母亲再劝也不好使。韩士缙只是在发泄,实则心里也慌张极了,太子殿下若是看到这些会怎么想他?
不行,这回调查赵家一事他必定得拿出十二分的本事,务必办妥,哪怕赵家人死绝了,他也得弄出一个晋王的至亲血脉出来。太子要对付晋王,他就得做太子手底下最厉害的一把利刃才行。
知道太子身边的人倒霉之后,裴元珩心情甚好地回了王府。傍晚时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他要找的种子找到了,就在城南的山坡上,是一位姑娘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