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子

不久,户部上下皆听闻晋王要来他们衙门当值,其他各部纷纷作壁上观,等着瞧热闹。

当初晋王在户部可是丢了好大一个脸,与户部上下处不好关系不说,更弄丢了当年的税粮账目。如此重要之物都能弄丢,试问还能成什么事?

户部两位侍郎同样不欢迎裴元珩,尤其听闻圣上还点了对方做仓部郎后,特意跑来赵谦这一通抱怨:“当初税粮之事就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还让晋王管仓部,这么大的摊子他能管得好么?若是再出点纰漏,户部真就成了朝廷的笑柄了。”

年过六旬的老尚书赵谦亦是愁眉苦脸:“此事是圣上裁定的,我等除了认命还有什么办法?”

“怎么偏偏是他?若是太子殿下……”左侍郎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太子殿下必然看不上仓部郎这等的差遣,遂改口,“若是齐王跟秦王殿下来,也比晋王好。他连王府都管不好,叫自家奴才心生怨恨,惹出了巫蛊之祸来。晋王府里胆大包天的奴才远不止一个,听闻这回被撵出去的都是手脚不干净的,偷了王府不少钱,京兆府正在追回。一个小小的晋王府都被他管得乌烟瘴气了,更别说来咱们户部了。”

皇家几个皇子之中,就属晋王最不中用,文不通武不就,总爱与太子殿下争锋却每每都能闹出点笑料,别说户部的人瞧不上他,满朝文武又有谁真正喜欢他的?晋王连太子殿下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赵谦听着也觉得不安,交代二人道:“明日晋王过来后你们多照看些,切莫让他多动手,免得坏事。”

两人纵然不乐意但也没拒绝,哪怕为了户部安定,他们也一定要看住晋王才行。

被户部嫌弃的裴元珩如今正在府上准备明儿上值的行头。

秦朗被他爹拘着,晚上才从府里溜出来,拉上正在算计王子安的商止前往王府。

张仑没了,封公公等被撵了出去,如今还因为偷盗在京兆府大牢里头待着,下半辈子还不一定能出得来,整个王府人手少了一半。

人固然少了,但是活儿反而更精细了,秦朗只踏进去片刻便觉得院子里清爽了不少:“没了张仑那个讨厌鬼跟封公公那个马屁精,府里连景致都明媚了不少。我早说让你将他们撵出去,你偏不,非得拖到现在,弄得他们都蹬鼻子上脸了,还被京城的人看了笑话。”

商止也不理解,他跟裴元珩都是一早就知道这些奴才吃里爬外了,不过王爷不撵,应当有他的道理。商止无条件支持裴元珩的一切决定。

裴元珩并不想提自己从前的憋屈日子:“你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我听说你被安排进了户部,特意找我爹打听了一番。你多小心点儿,户部这回可有个烂摊子等着你。”

裴元珩嗯了一声,这事他一早就猜到了,裴元玺替他求来的差事哪能没有点陷阱?还有那个郑尚书,一准心里憋着坏,这回暂且放过他,若是下次再有什么小心思不妨一起算上。

秦朗再三道:“你先在户部猫着点,下半年有恩科,商止若是高中也可以入朝为官,等过些日子我再让我爹也把我弄进户部,回头我们还能相互照应”

他爹是中书令,塞他进户部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了么,到时候他就可以罩着裴元珩了!

裴元珩挑眉:“你不拖后腿就已经不错了,还照应?”

秦朗气得跳脚:“总比你好,你在户部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还好意思说我?”

“我那是事出有因。”

秦朗冷哼一声:“狡辩的话,谁不会说?”

裴元珩全不在意:“那你就等着看我如何在户部运筹帷幄。”

秦朗心想,看你在户部兴风作浪差不多。户部上下严阵以待,就等着给你下马威呢。

入户部前,裴元珩还得先进宫谢个恩。他甚少入宫,从前只觉得宫里的人令人作呕,皇上待裴元珩可有可无,裴元珩看皇上更是恨之入骨。宫中唯一待他不错的大抵也只有太后了,不过太后那是一视同仁地心疼每一个皇孙,并不是单独照顾裴元珩一个。

裴元珩的名字也是太后定的,齐王、秦王包括他们各自母妃酸“裴元珩”这个名字膈应了几十年,直到现在还未真正放下。

在大明宫外碰巧遇见焦不离孟的两个人后,裴元珩毫不意外地被齐王又酸了一通,起因是这回裴元珩的差事竟是太子跟皇上钦定的,旁人远没有这个待遇。

裴元珩可不惯着他:“齐王若是稀罕大可以换一换,你去户部,我来礼部,如何?”

齐王立马跳脚:“你以为我傻么?”

他好不容易在礼部站稳脚跟,怎么可能跟裴元珩换?

裴元珩斥道:“那就少说些酸言酸语,连敌我是谁都分不清的蠢货,活该被人当枪使。”

一旁的秦王眼神闪烁了一番,第一次正眼看了这个不着调的皇兄。他虽然比上面的几个兄长略小一些,但也过了十六,远不是当初一心追随太子的孩童。储君地位稳固乃是人所共知,若想动摇,靠他们一人之力万不可能;但若是合作的话,未必没有机会。

恰好裴元珩也状似无意地道:“西南战事又起,眼瞅着兵部尚书又要立功了,有点血性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齐王糊里糊涂地问:“怎么做啊?”

裴元珩:“……”

他不跟傻子说话,裴元珩越过这二人,直接进了内殿。

秦王留在原地,斟酌着去战场立功是否可行。兵部尚书乃是太子的亲舅舅,兵部都快成了太子的一言堂了,要想扳倒太子还是得先分化兵部。他自幼研习武艺,多年来未曾懈怠,如今人也在兵部,为何不争一争呢?同样都是皇子,这储君之位太子坐的,他们便坐不得?

齐王还在喋喋不休:“他刚刚是不是想让我们去战场啊,我才不去呢,那地儿多危险。”

秦王点头迎合:“确实危险,皇兄留在礼部,将事情办好便足以让父皇高兴了。”

至于立功的事情,还是交给他吧。

外头兄弟二人已然走远,这边皇上看到不讨喜的老二之后反而觉得奇怪,只碰面的功夫便朝着老二多看了好几眼。

他知道这孩子模样生得好,随了赵美人,但从前看他总觉得身上带着些郁气,今儿再见似乎大不相同了,人还是那个人,气质却迥然相异。

裴元珩撩起袍子,利落地跪了下来,脊背挺直犹如一株青松:“儿臣叩谢父皇与太子殿下提携之恩。儿臣愚钝,先前于户部铸下大错,原以为此生再无缘入朝弥补当日过失,不想太子殿下心胸宽阔,竟丝毫不计较从前嫌隙。儿臣自觉无颜见人,唯有好生做好分内之事,替父皇排忧,为太子殿下解难,方可报今日恩情。”

这是老二能说出来的体面话?

皇上听得半晌没有回过来神,原本打算好好敲打裴元珩的皇上,被他这一通剖白给弄得不上不下,连想好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还是御前总管梁兴和在旁给使了好几个眼色,皇上才意识到晋王还跪着,抬手让他起身,干巴巴地道:“……你能想通自是最好,日后好生办差多替你皇兄分忧即可,你皇兄待你一片赤忱,切莫辜负了他的心意。”

裴元珩勾了勾嘴角:“太子殿下待儿臣的真心,儿臣岂能不知?”

他必定会一笔一笔,讨要回来。

皇上对裴元珩没有多少期待,哪怕他方才这番话说得妥帖,也没能让皇上有丝毫改观。先前那些糟心事给皇上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他不信对方能在户部有何作为,只希望老二别再不自量力了。否则,他不介意将晋王送去西南那等不毛之地。

“时辰已经不早了,你先去户部上值吧,得空多去看看太后。”

裴元珩应下,当即退出大明宫。

皇上望着老二的背影,纳闷看向梁兴和:“晋王这是转性了?”

梁兴和哪里知道,只回了一句:“兴许是被太子殿下感化了。”

皇上不大相信,可又觉得太子是有这样的本事的,毕竟这可是他最器重最优秀的孩子。

裴元珩一路慢行走出皇宫,从前他可未曾好好细看过这座宫殿。如今再瞧,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这样面目可亲,这巍峨殿宇早晚都是他的。

当初裴元珩从系统那儿得知的剧情都是谈情说爱居多,但是抛开大团圆故事不提,这个世界仍有不少隐患。大楚立国七十余年,西南边境战事频频,朝中不少高官一家独大,民间隐田无数,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若没有个中兴之主,矛盾激化是早晚的事。裴元珩要做的,便是尽力弥补这些错漏,成为众望所归。

这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户部。

裴元珩抵达户部之后,负责接待的竟是户部左侍郎丁蒙。

丁蒙见到裴元珩之后态度淡淡,裴元珩也不介意。当初他被剧情所迫,跟户部上下闹得都不愉快,后面还弄丢了税粮账目。虽然那本帐册在裴元珩看来连狗屎都不如,但毕竟是他丢的,一码归一码,这些人给他点脸色看裴元珩还是可以接受的。

丁蒙捏着鼻子领着晋王做好了交接,带他去了京城最大的粮仓含嘉仓。虽然赵大人让他好好看着晋王,别让他瞎折腾,但是不给晋王点颜色看看实在对不住从前他们户部上下所遭的罪。

半晌,丁侍郎取出一本册子交与裴元珩:“仓部从前积攒了不少粮食,因上一任仓部郎隐而不报,多年未管,以至于米贮仓三年,陈不堪食。晋王如今既做了仓部郎,就该先解决了这陈粮一案。”

裴元珩信手翻开账目,问道:“陈粮总量多少?”

“共计五百万石。”

裴元珩手一顿,尽管有所预料,但还是惊愕不已,他气笑了:“这么多陈粮隐而不报,户部都是睁眼瞎?”

丁蒙不服:“此乃巧合。”

“五百万石的陈粮,你告诉我这是巧合?上一任仓部郎是谁的人?”

丁蒙面露纠结之色。

看来这其中内情不少,裴元珩将这无用的账目扔到他怀里,语气薄凉:“户部被糟践成这样,还好意思嫌弃旁人无能?”

最无能的难道不是这些户部官员?

丁蒙被裴元珩的气势震慑,脸上莫名臊得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等许久才反应过来,不对,他才是晋王的上峰,为何要被晋王问到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丁侍郎:抬头,气势上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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