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山洞充斥着司锦的气味,按说黑蛇带了那么久该习惯了,可这具临时的蛇身本性难改,等到回过神来,身体已早比意识先一步出动。
如果咬她的是它原身,司锦早就凉了,好在这具普通蛇身等级低微,毫无功力可言,根本伤不到她。
但司锦不这么想,在她眼里自己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得不行,连滚带爬地跑到离它较远的地方,撕了块衣服含泪包扎伤口。
仙界这地方怎可能有蛇毒血清?刚从师尊暗中操作的风刃里侥幸苟活,居然又被它咬了,都叫什么事啊!
她不忘瞟了黑蛇一眼:“我命可真苦。”
后者颇有灵性,察觉到她视线后默默把脑袋转了回去。
司锦原本便知晓有些动物有灵智,就是不知道它有没有。小黑是条聪明的小蛇,此前都没咬过人,为何这次一反常态,莫非它饿得太久了?
司锦不管那碗饭有多难吃了,她把饭往它的方向推,碗底像是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磕到了,一下子翻了,骨碌碌地从一坨饭里滚出一颗丹丸。
她狐疑地用两指捻起丹丸,凑到鼻下闻闻,不知道它功效是什么,这东西看着像放大版的六味地黄丸,闻着也像六味地黄丸。
叶云瑶有这么好心?她做的饭里有沙子,她做的药里难保不会有别的玩意。
算了,不吃白不吃……
对叶云瑶来说,她避人耳目看望禁闭中的司锦有两种可能,一种她很恨她,来厉风崖就是要用点手段把司锦刀了,另一种可能她很担心她,来这里纯粹想陪司锦说说话。
原作中导致“司锦”死亡的原因在师尊身上,开头的只言片语没提到叶云瑶跟她有过节,况且看叶云瑶对她的态度不似作伪,能对上的只有第二种可能。
司锦暂且信这一回,她一口气咽了药丸,敲着胸口顺它下去,凉丝丝的,带了股淡淡甜味。
“算了,我指望它能有啥用呢?”她发觉不出药丸的功效,便盘腿坐在地上,两手撑着下巴再次思考起自己的处境。
在这里鬼知道要被关到猴年马月,与其摸鱼度日,还不如早早把那本邪功练出些眉目,让师尊不得不把她赶走。
而且不能练得完全大成,不然就闹大了,他们要是一生气又搬出哪条宗规压杀她,真是想也不敢想。
司锦没系统地学过如何修炼,小说里常写的吐息吐纳,打坐禅定已经是她对修炼的所有印象。
呼吸间要感受血液的流动,感受它们流经身体各处,然后是灵海里的那卷符文......她闭着眼,皱眉感受这股新奇的感觉。
“清阳煞经”高悬于灵海,它的周围有一圈业火,与露营时的篝火差不多旺,牵带起阵阵热浪。
司锦猜它是个阳气十足的经,之所以是现在这个一点都不阳气的状态,肯定因为她还没有修成。
方才服下的那颗药丸渐渐渗进来,暂时滋润了下烧得发干的灵海。
药丸体量过小,司锦便把精力悉数放在感知体内两股交战的气息。
原身修炼的术法貌似与这门邪功并不相容,且新学的清阳煞经有暗强之势,跟万延宗的宗法针锋相对,她平衡不了两者。
她额上冒出细汗,真搞不懂原身怎么弄到清阳煞经的,放着正儿八经的东西不学,非整旁门左道,这下好,轮到她个萌新来收拾残局。
司锦调整好呼吸,一睁眼就见黑蛇缠在她手上。
小黑还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翘着头一路从上舔到下,即使她慢慢地移动身体也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
她面不改色,实则内心已经慌得一批,她怕自己成了它应急食品,搞不好再被咬了。
厉风崖的风刃已经关了,没了这层威胁它开始变得活跃,往常肯定嗖地进洞的小黑如今还在原地不动,仿佛还在等司锦给点反应。
司锦想甩开它,小黑像是用舌头收集齐了信息,没等她上手便乖觉地挪动下来,俨然一副好宝宝模样。
她刚想戳它两记,却被一丝奇异的感觉夺去了注意力。
肩膀已经不痛了,在山洞里感受到的冷意取而代之成了种自内而外的热感。
胸膛的业火越来越旺,连着灵海里的那卷煞经符文也在微微摇晃,晃得太阳穴发胀。
原身已结了金丹,关于变化的感受很强烈,神识所至的灵海剧烈跳动,无名的力量极想往外迸发,发胀之际她甚至能瞧见空气的流动,给了前十七年都是凡人的她一点修仙震撼。
几乎是瞬息间的工夫,遭小黑咬了的伤口已愈合,周身流淌着淡光,高悬于灵海的清阳经符文亮度增加了些许,由原先的黯淡转成了不明不暗的色调。
司锦难以置信,小黑做了什么才让她有如此感觉,还是说刚刚那几分钟的尝试性修炼有用?
小小的进步带来了信心,她跃跃欲试想用其他印象中的法子试试,调动精力集于一处,能量随之汇聚,眼前的光晕一点点地扩大。
她顿时觉得自己是修炼的奇才,多有天赋啊!她正斗志昂扬地进一步调息,就被地动山摇般的动静打断了。
强有力的法界如铁罩将此地迅速圈住,司锦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头顶已经挨上了一寸尖锐的冰凉。
叶云瑶的声音忽远忽近,呜呜嗷嗷地喊着什么,她眸光微闪,缓缓向上看,反射着寒光的剑柄延伸到带着皱纹的手。
手的主人看上去有些岁数了,蓄了长须的脸却意外得长得不显老,威压随着法界施展而下,他手腕微动,落下一簇她的头发。
他收剑:“念在初犯,况且小叶特意求我,便不重罚,否则后果远不止这些。”
司锦的话全堵在嗓子眼,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化成了一声说不出来的脏话。
原身的师尊想必是他缘真真人了,那个在原作中“司锦”刚死就跟其他弟子们对饮小酒的缘真真人。
司锦挤出一声:“是……”她用余光四下寻找小黑的踪迹,祈祷它可以现个身给她点安慰,让她不是孤身一人,可小黑关键时刻链子掉得频繁,空荡荡的哪有它身影。
“那师尊,敢问我何时能从这出去……?”她问出了早晚都要问的问题,为了演得更真还不忘营造出在寒冷中的瑟缩,破烂的衣裳漏风,换谁都觉得可怜吧。
司锦吸了吸鼻子,真是……换她是路人,看到如此可怜的美少女肯定就好好怜爱了。
缘真真人也不负她期望,他在原地略有所思,而后一挥衣袖,袖摆的运动弧度形成的半圆将她笼罩,下一瞬再睁眼已在洞外。
瞬移的法术惊到她了,兴许是被关了太久,导致她一出外界就激动得要死,两个眼睛像没实装的高射炮,要把目光所及之处全看个究竟。
远云中星光点点,与日暮的光辉相融合,穹顶仿佛就咫尺之间,司锦感怀自己的词句将要脱口而出,旋即被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力势挤得质壁分离。
叶云瑶反应老大,紧抱着她不松手,眼泪顺着司锦的衣领一直滑到她脖子后背上:“呜呜呜,师妹!呜呜呜!”
“好了好了……”司锦拍拍她,却忽而发觉面前光线被遮,赫然站了两个肩宽如双开门冰箱似的男子,与叶云瑶一起将她围得严严实实。
两男子一高一矮,背着光的缘故,二人面容看得不甚分明。叶云瑶在她衣服抹了把眼泪,指着他们问道:“妹啊,你这傻样,连师兄弟都忘了吗?!”
她扭头朝师尊道:“师尊罚得太狠了吧!”
司锦懵然,勉强记起原身“司锦”的两个同门师兄弟,大师兄秦放,小师弟……她盯着他的脸出神了好一会,一拍手掌,总算记起这位叫白疏的小师弟了。
原作中白疏作为主角,走得貌似是个爽文套路,可惜“司锦”死得早,她又只看了开头,对他们的印象基本为零。
她好奇着秦放和白疏是啥样的性格和人品,白疏就说道:“师尊是不是罚得过轻?”
这一开口把司锦吓住了,她左右想不出自己还有何过错,眉头深皱着逐一回想,白疏欠下了身,看都不看她又道:“司师姐身上的别派功法,味道好像又重了些。”
狗也没有这种鼻子吧,她不过小小修炼了一番就有这种结果,让当初的她知晓,她是断不敢轻易尝试的。
不对,她也不明白怎就单单增进了这门功法,苦恼之余她发觉气氛变得特别起来,所有人几乎都在看她。
一向帮扶她的叶云瑶小心翼翼地试探起她:“没有实体符文,你怎么修的?”
她小声道,声音却能让他们都听到:“刚刚就有跟白师弟一样的感觉了,你告诉师姐是不是真的。”
司锦难以解释,她现在解释就像掩饰,便把目光转向秦放和师尊,观察他俩的反应。
自始自终没说话的秦放点了点头,师尊则一脸看不懂的表情,眯眯笑得她汗毛顿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从厉风崖出来的她还要遭受众人的眼神凌迟,误打误撞炼了清阳经是事实,可她身为一个合格的修士怎能说她不知道这件事因何而起。
氛围好尴尬,她沉默之余白疏添油加醋道:“师姐不说话?不说话是默认吗?”
“师姐,快如实招供呀,师尊年纪大了,别让师尊多等,”
他语气里的恶意不加掩饰,然而就是这种人当了主角。
司锦一肚子火凭空而起,这么些天她受够了,不管是强迫般的穿书,还是比监狱环境还恶劣的厉风崖,还是削她头发和莫名其妙针对她的白疏,统统治好了她的低血压。
她是有血有肉的人,是在新时代受过多年教育的人,不同于那个一声不吭的炮灰“司锦”,她痛了会叫,被欺负会还手,反正她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