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厉风崖思过的第三十天,司锦把地上最后一根杂草揪光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关于现世的记忆在她骑着小电驴过马路后戛然而止,伴随着一阵白光醒来,自己已沦落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一片所有人都很奇怪,牛顿法则根本没用的陌生的土地。
山洞里是悬崖,洞外有一扇铁窗可窥外界,明明外面有人把守,她再怎么叫喊都没人理会她,对她视而不见。
当她是空气就算了,偏偏这崖奇诡得很,每隔一两个小时就有风刃从崖底刮上来。
司锦的脚踝被长铁链锁住,悬崖又在山洞之中,无处可避,风刃便裹挟着冰霜割在皮肉上,一点都不留情。
是了,她相信自己魂穿了一具倒霉蛋的身体。凭借仅存的有用记忆,她更加断定自己穿进了一部只看了个开头的小说。
因为那小说开头就是“二师姐在厉风崖待了三十日便逝了”。
她穿成了同名同姓的司锦师姐,原书中的“司锦”因为偷偷修炼邪术被打入厉风崖反省,这本是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事儿,偏偏“司锦”的师尊存了害命的心思,暗中操纵风刃,力度调高了好几级,直接把原主送走了。
别人魂穿后拿天选剧本,而她开局即入狱,万幸穿了具辟谷修士的身子,不用担心吃喝和一些有味道的事情,不然她都不想活到最后了。
牢房暗藏危机,属于“司锦”的剧情又早已结束,穿书而来的炮灰还有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自来了以后她便一天一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用木枝划地做标记,用衣带打结做标记,全为了弄清楚现下是第几天。
她摸着第三十条痕迹,对角落说道:“小黑啊,今天过完,应该就没明天了。”
嘶嘶声响,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从石缝里探出半头,不愿上前,与她隔了几米远。
厉风崖冷得像太平间,陪她的只有一条跟厉风崖一样冷的黑蛇。
这是她的狱友,司锦魂魄刚来这具身子时,腿上就趴了一条黑蛇,仿佛与穿书祸祸相依,把她吓得半死,所幸它不凶,到现在都没有咬人。
后来司锦待得越来越无聊,无人陪她说话,它便作为“狱友”,每天被迫听她自言自语。
黑蛇像有些灵性,听惯了她莫名其妙的话,每每厌烦时便将身一摆,游动到暗处藏匿自己。
貌似都是人怕蛇,在她这却像蛇惧人。司锦天生胆大,好几次上手要摸它,皆被它逃蹿着躲开,这次亦是如此,黑蛇忍完她的胡言乱语,刚看到她起身,眨眼间就蹿没了影。
司锦的小手无处安放,遗憾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可惜它很高冷……”
漫漫长夜成了种折磨,临了最后一日的期限,能察觉到风刃的力度加大了,呼啸而过时总能削掉几根头发,靠撸蛇转移注意力来减少恐惧的法子行不通了,只剩硬扛。
“啪!”风刃擦着脸颊滑过,缓缓流出一行温热的血。司锦用手背擦了擦,糊得鲜红一片。
可能原主就是这么被师尊慢慢弄死的,她躺地上翻了个身,收拾完皱巴巴的衣服又躺了回去,三十日期满,反正都死到临头了,不如整理下遗容遗表,死得好看点。
眼睛一闭,静待身体在寒风中变得支离破碎,司锦呼吸均匀,面容安详,一袭白衣半边赤红,她像觉察不到痛一般,在悬崖边上沉沉入睡。
片刻,黑蛇从石缝中游了出来,越过司锦看向深不可测的崖底。
风霜如刃,与一身是伤的司锦不同,风刃打在它躯体上毫无影响,靠近它时只像穿过了一层气态,不留下任何痕迹。
倘若她醒着发现它不被风刃影响,按她的性子定会大呼小叫地抓它,黑蛇悠悠转头,还好面前人浑然不觉,正梦会周公呢。
她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在如此险峻的环境下也能睡得自在无比,自然没发觉它还会这个技能。
万幸的是,静候死期的穿书倒霉蛋在酣睡中向死而生,等到睁眼已是天亮。
铁窗外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崖底寒风依旧,除了地上未干的血渍,一切都在昭示她活得好好的。
邪术余韵犹在,体表浸了寒风冷如冰块,胸腔烧着业火热得不行,好在四肢完好,心率正常,司锦难以置信,挣扎着查看曾做在地上和衣带上的标记,确认今天是第三十一天。
她隐隐觉得自己运气估计全加在不该加的地方了。
逃过一劫,意味着还有苟且偷生的可能。她捡起木枝,准备再画一道计数,未等她拿稳,山洞顷刻间如地震般摇得厉害,司锦手中的木枝飞了出去,一横成了长长的一撇。
铁窗处升起结界的波纹,从未见过这种景象的现代人司锦揉揉眼睛,下一秒一个素衣白裙的女子赫然出现在结界中,而且还正向她急速走来。
“你谁?”司锦活像见鬼一样,进入高度戒备状态,那女子与她年龄相仿,脸上带着明显的泪意,不顾她的惊恐,嘴里喊着“师妹,师妹”,一边如狼般扑了过来。
司锦久困此地,身体机动性下降得彻底,躲闪不及,被她结结实实扑了个满怀,女子不忍撒手,把流成河的眼泪擦了才放开她。
“师妹,师尊之前不让我见你,今天终于允我来了。”她第一件事就是从锦囊里掏出一碗饭,塞给司锦,“我用后山的灵植做的,你虽辟谷,但身体总要吃不消的,赶紧先吃吧。”
司锦接过这位师姐投喂的饭,却依旧想不起她叫啥名字,毕竟谁叫她看了个开头就弃文了?
饭应该没毒吧,她没有先去扒拉饭吃,而是陷入沉思,捉摸不了该以何种姿态面对面前似亲实疏,不知是敌是友的陌生人。
原作中司锦的师姐在开头章节的戏份极少,仅以“大师姐法力没有二师姐高强”一句带过。
而此刻的司锦灵脉被堵,五感迟钝,又没有修炼的基础,无法像原身那样将法力运用自如。
余下的选项只剩装了,应付应付装一下吧,若是被风刃伤得神智不清,故而认不出人,很合理是不是!
司锦低头,迅速整理心情,端着一副局促模样,扶着头道:“多谢师姐,怪我方才太激动,头有些疼。”
司锦确实头疼,知道跟他们周旋不易,但愿这位师姐可以暂时地降智一下,相信她的鬼话。
况且这师姐属性未知,不知道会不会危害她人身安全。
司锦只存了两分能蒙混过关的心思,没想师姐倒是吃她这套,眼里满满的心疼:“我就说师尊罚你太狠,都罚傻了!”
师姐微微欠身与她对视:“回头我就去跟师尊求情!”
丝毫未提她炼邪道之事。
司锦惊呆了,师姐如她所愿信了她的话,化不合理为合理,可她不能表现出来,揩揩眼角,揉两下紧绷的面部肌肉,拿起哭腔:“我以后一定不再犯错了……”
“莫哭莫哭,还没被逐出宗门呢,一切仍有转圜。叶师姐给你求情,再带上你陈师兄,白师弟……我叫他们一起去。”师姐好像把她当成亲生妹妹疼爱,真心实意地想帮她,报菜名似的报了一溜儿姓氏。
司锦没享过手足之情,被她感动到了几分,就在眼眶觉得酸涩时才恍然想起她的全名。
原作中提到云瑶师姐,如今知道她姓叶,连起来叫叶云瑶才正确。
叶云瑶边拍她背边道,“时间不早,我支开了别人偷偷进来的,现在……”
司锦对上她歉意的眼神,心里却无时不刻不在盘算着该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可是学校里的三好学生,市里的四好少年,再这么被关下去,人会发疯的!
光求情还不够,得亲身会会原身的师尊才行。
她擦擦眼睛说道:“师姐能来看我,我很知足了。唯愿师姐与师尊求情时,能多说说我反省得深刻,我极想见师尊一面。”
叶云瑶重重点头,随即便听到小师妹问:“什么情况才会被逐出宗门?”
“倘若你炼成了那本邪功,逐出宗门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安慰道,“你待在这也别多懈怠,日行的修炼不要落下。”
洞口计时的沙漏渐渐露底,时间不容叶云瑶再关照她,肤如凝脂的手抚过司锦挂彩的脸颊,她沉默了会,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结界升起,外界的明亮光线从空洞中漏进来,未等司锦伸手捕捉便与水波似的结界光环一同消失了。
她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地上。
送走了叶云瑶,可她得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司锦头一次感受到身不由已。
如叶云瑶所言,炼成了邪功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原身把邪功的符文保存在了灵海中,可惜她对修炼一窍不通,只能看懂这卷符文名为“清阳煞经”。
她面对这个难题很快选择了放弃,改为端起叶云瑶送来的白饭,肉眼看跟普通饭没区别,观察不出什么问题,她夹了一小坨放在角落里,对空气招呼道:“小黑,来吃饭。”
隐于角落的黑蛇先是抬头吐着信子,蛇眼则盯着她不动,她尚在殷切地盼望它能试试这饭有没有毒,刚要出声,黑蛇原路返回,转瞬消失在石缝中。
她后知后觉自己浪费了几粒米:“啊,抱歉,刚想起来蛇不消化淀粉。”
黑蛇很不屑,司锦将筷子掉了个方向,塞进自己嘴里,一嚼就是一粒粗沙,咬碎的声音在颅内响得巨大。
“呸,下毒倒是没下毒。”她抹抹嘴,怕了似的放下碗,对于这位师姐的厨艺,她恐怕再也不敢恭维。
“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炼得邪功大成,跟他们一刀两断,再也不见。”司锦愤愤道。
在这里受的不仅是精神折磨,还有□□折磨。体内业火带来的痛楚在厉风崖的阵阵寒风夹击下被放大数倍,即使她魂穿接管这具身体,感官比原魂原身迟钝了些,可一样能感觉自己被火烧得慌。
相比之下,黑蛇的反应比她小多了,自她受刑初始,它就仿佛一个误入的局外观众,窝在石缝里看她风中颤抖。
黑蛇从石缝里探出半头,看到司锦抓狂地扯自己头发,嘀嘀咕咕间que到了它,惹蛇心烦,极想让她住嘴。
它打算屈尊现身让她撸一撸,上前去时正好看到她自我拉扯间两袖白纱滑落,露出细伤遍布的上肢。
它盯着战损的身体出神,不知道自己被盯上的司锦还在捶地纠结不已,连身后悄悄多了一条东西都没发觉。
肩膀上旋即炸开尖锐的痛意,她以为是风刃所伤,转头却看见黑黑的蛇头趴在自己肩头,吓得差点没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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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雪生光》偏执国公爷x娇憨小美人
虞相宜以为嫁给殷礼安就是莫大的幸福。
她与殷礼安有娃娃亲,殷礼安相貌堂堂,意气风发,与她情投意合。
两小无猜,世人皆道天赐绝配。
那日她去顺远伯府,远远看见了殷礼安的叔叔殷兰辞。
他轻拨素弦,抬眸看向她,眉眼间说不出的冷冽。
嗓音撩人,如玉般冰凉,直直钻入人心底,“要嫁给礼安了?”
虞相宜点点头,忽听殷礼安在叫她,她略施一礼便告退,笑着转身奔入他怀中。
不知怎的,她好像隐隐记得,国公爷早与殷家割席,为何今日能在这里遇到他?
国公殷兰辞,人如其名,龙章凤姿,乃是陛下亲信,尚未到而立之年便位极人臣,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此光风霁月般的人物,心里却藏了一个肮脏晦暗,不可让任何人知晓的秘密。
更不能让虞相宜知晓。
他觊觎她数年,就这么天仙般的可爱人物,他捧着护着,思之如狂,却被殷礼安捷足先登。
殷兰辞眼睁睁看着虞相宜和自己的侄子越走越近,甚至有结亲之势,也依旧动弹不得。
披上朝服,他就是世人眼中光风霁月的国公。
脱下衣裳,他就是虞相宜最为惧怕的梦魇。
安静的书房,衣物散乱一地。
虞相宜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望见他眼中翻滚的偏执疯狂,如狂澜冲天,似要将她彻底吞没,占为已有。
“别出声。”殷兰辞贴近了她耳语道,“你未婚夫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