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06

如果干了活,那就一定要让领导看见你的工作成果。

“官家请看,这排木架上放置的是半月龄的蚕宝宝,它们大部分在八至十五毫米左右,前黑后白,有蜕皮的现象,但尚不能吐丝。喜欢进食新鲜的最好带着露水的桑叶,讨厌阳光!”

吴珍珍抬起手,虚空扶了扶鼻梁上根本不存在的金丝眼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科学而严谨的光辉。皇帝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大约觉得这人多少是有些什么毛病。吴珍珍不管他,依旧仔细而认真的介绍着整个蚕室的情况,从温度湿度,光照,消毒,甚至是食物的投喂时间,全部说的头头是道。这是只有真正亲身参与过养蚕过程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皇帝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也不怎么想要表扬她,于是干脆全程采取沉默的态度。

一炷香的时间后,楚淮之从蚕室退出。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福宁宫。吴珍珍站在宫门口“深情”地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这一刻,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吴珍珍这边紧赶慢赶地打造自己一代贤妃的形象,后宫中,很快就开始有人效仿起来。于是一时之间,你纺线来,我织衣,一种丰衣足食,节俭为主的风气逐渐在六宫中蔓延开来。当然,对很多人来说,她们未必真的想要过这样节俭的日子,不过是觉得皇帝现在喜欢这种调调的女子,为了讨得他的注目故而干脆照葫芦画瓢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风气,终究还是被吴珍珍给带动了起来。于是第二个“受惠者”很快就出现了。德妃柏书宜别出心裁,用通草绒花为饰,取代了宫中簪金带玉的习俗,为此她受到了楚官家的高度赞许并在不久后,被传进宣明殿伺寝。

终于有人打破了吴贵妃一家独大的局面,众人那叫一个心情振奋,恨不得奔走相告。老实说,吴珍珍自己也很振奋,这从她带着两斤水果,急不可耐地主动跑过去慰问上就能看得出来了。

“柏姐姐。”

“贵妃娘娘。”

两人见了礼后,柏夫人谨慎而客气地请了吴珍珍上座,后者也没有推辞,而是屁股一挨着椅子上后便开始打量起了对方。她看起来情绪不错,眉宇间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娇意来。

“柏姐姐。”吴珍珍微笑问道:“最近身体怎么样?腿上的旧疾有没有再犯啊?”

柏夫人闻言一愣:“妾身身体很好,而且妾身的腿并没有什么旧疾。”

“哦,那就是我记差人了。”

柏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娘娘今日到访,有何指教。”

“柏姐姐不必多虑,我真的只是路过,顺道进来拜访一下罢了。”吴珍珍一脸钦慕地表示,宫里这么多女人,但我最欣赏的就是柏姐姐你了。

“知书达理,满腹才华,不像我……只是一个长得漂亮的草包。”

“娘娘太自谦了。”柏夫人笑了笑。而在说完句话后,两人便沉默了下去,由此可见她们根本不是那种气味相投的人。

“咳咳……我听说,柏夫人在官家未登大宝的时候就陪在他的身边,算起来,宫里面没有人的情分比你和他更加深厚了……就是不知在姐姐心中,官家是个怎样的男子呢?”

“自然是天底下最好不过的。”提及楚淮之,柏夫人的眼中难以自制的发楚光彩来。

这绝不仅仅是谄媚!

吴珍珍看她此时的神情就知道,这些言语绝对出自真心。

柏夫人看着冷淡,但的确是在深沉地爱着那位官家。

由此可知,那个变态在人家面前并不变态,他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是个变态。

所以……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竟让其如此怨恨呢?

关于这个问题,吴珍珍思索了好多天,直到某个晚上,她又跪在某个变态的床边时,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誒!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呢?

吴珍珍长叹一口气,心里的悲伤,简直是路过的蚂蚁都要为之流泪的程度。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过,凌晨两点半,不出意外的,楚淮之又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他满头大汗,坐起身子,直缓了好一会,才从那种具大心悸的状态中缓和过来。

“水……”

没有人答话。

“水……”

依旧没有人答话。

楚淮之眉头一皱,当即掀开遮挡的床帐,然后就看见了本该跪在那里反思的女人,此时却趴在床边打起盹来,似乎是感觉冷了,她甚至蜷缩起了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只无辜的,饱受虐待的小兽,看着就很可怜,很憔悴的样子。

楚淮之就这样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走过去,踢她一脚。

表面威风,内里苦逼的日子,依旧继续着。于是乎,她现在的生活基本上变成了这样:每天早晨去太后宫里请安,回来后处理一些宫内琐事,然后去蚕室干活,中午吃完饭后休息半个小时,继续去蚕室干活,在此期间,她还要带着人,挖地,种菜和清理池塘。

就连身边的桃枝都问她:娘娘,您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那当然是非常有必要的啊。

毕竟那个人是个变态。

他要求做到一,那自己就要做到十才能保住小命啊。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自从柏夫人那次伺寝之后,皇帝在两月之内,又断断续续的召寝了几次,如今宫中,她已经成了仅此于吴珍珍的受宠之人,对此,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甚至还有一些脑子愚蠢的,意图跑到吴珍珍这里来挑拨是非。对此,吴贵妃只能说,如果自己有的选,她宁愿把所有伺寝的机会全都送给她。哪怕从此吃糠咽菜,青灯古佛,也再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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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凉了下去,朝廷上也是风波不断,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北厉派出五百骑兵于两国边境处肆意劫掠,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这些年来,每到这个季节,对方都会这么干,本国官员基本都已经习惯了。

然而,这一次,情况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首先,新上任没多久的黑面相公骤然发飙,在朝堂上狂喷守军之无能,将帅之无用。

“竟眼睁睁地看着百姓被蹂躏,财货被掳走,而一个兵员都不敢派出去,像这样的将军,就该斩掉他的脑袋,用他的血来洗刷皇朝的耻辱。”

往年都允许的事情,凭啥今年就不允许了?况且派兵阻止,两方交战,打不打的过另说,万一把人家的火气打出去,真的派重兵前来,你让朝廷怎么办?再次割地赔款吗?

当然,想是这么想,但当着官家的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肯定是不会有傻缺站出来挑明的。毕竟无论如何,当兵的对自家百姓见死不救,做缩头乌龟,那是怎么样都说不过去的。黑面宰相当众发飙,官家对此不置一词,于是此事最后的结果是,龙骨关的驻守将领被卸职问罪。官家直接提拔了一个叫柳问武的人去接替。

至于柳问武是谁?

众人并不知道,而知道的只有楚淮之。在他的记忆里,柳问武是在十年后爆发的灭国之战中迅速成长起来的将领,他率领的赤心军,是齐国难得的有战斗力的队伍,面对北厉的凶残铁骑,他们百战不挠,堪称功勋卓越。而柳问武此人,更是难得的大勇敢,大毅力,大忠心之人。此时的他,不过三十多岁,尚在军中蹉跎。而随着楚官家重生的金手指遥遥一点,此世,便注定要扶摇直上,少走无数弯路。

北厉的劫掠,就像是一记重锤,让楚淮之那本就紧绷的情绪变得更加紧绷起来。

于是就像是和时间赛跑一样。他几乎是疯魔般地处理着各种公务,那本就少的可怜的睡眠时间,也被压榨的越发厉害。但众所周知,人类的身体毕竟不是机器,再怎么压榨那也是有极限的。长时间的紧张、焦虑,疲惫,再加上极速降温的天气,于是毫无意外的,楚淮之病倒了。

“一群废物!”赶来守护的贵妃娘娘勃然大怒,对着跪了一地太医,大骂道:“治不好官家,本宫杀了你们陪葬。”

皇家医闹正式上线,可怜的太医们,每次遇这种事情,恨不得一集死八回。

寒颤,发热,虽然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但人却依然保持一定清醒的楚官家:“……”

“咳咳,启禀贵妃娘娘,官家是因为最近过度疲累,外加寒邪入体,这才引起的圣体不适,只需按时服用汤药,好生静养些时日,自然会康复的。”

重感冒而已,搞的像要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