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板车摇摇晃晃,行了许久。

正当姜芷妤快要熬不住这冷时,听得她阿爹‘吁’了声,勒停马车,道了句‘到了’。

姜芷妤心里重重松了口气,扶着车架跳下板车,狠狠打了两个寒颤。

姜老三驾着板车往里走,边叮嘱姜芷妤:“里面味道重,你别进去了,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姜芷妤没有应声。

她天不亮随他来,本就是为了卖力气杀猪赚银子的,怎能留在这儿吹冷风?

马蹄哒哒声,姜老三没听见后面那道弱的像猫似的动静。

院子里的人听见动静,端着油灯,披着衣裳出来,瞧见后面那道人影,油灯举高,眯着眼睛打量片刻,才认出来,讶异道:“三哥,怎还把阿妤带来了?”

此人唤胖五,是替姜老三养猪崽的,得两分红利。

姜老三心头疑虑一瞬,扭头就瞧见了悄没声儿的跟进来的姜芷妤。

姜老三:……

管不住。

当真管不住。

姜芷妤卖乖道:“五叔,我替我阿爹来杀猪。”

胖五险些一个趔趄摔了,风太大,他没听清,杀什么玩意儿?

成猪与小猪崽分开养着,姜老三进来猪圈,举着油灯挑拣,不时在猪身上拍两下,感受那肥膘。

姜芷妤想了想,没跟着进去。

她又不会挑,怕是帮倒忙。

绝不是因那猪圈太脏太臭!

片刻后,姜老三将一头肥膘猪赶了出来,胖五拿着绳子上前,二人合力,将那嗷嗷叫的大胖猪绑了。

姜芷妤站在一旁,手里也攥着跟绳子,颇为紧张的瞧着。

“绳子来,从这儿再绑一道……”姜老三道。

话未说完,却是不想陡生变故!

这头猪许是当真不想被宰割烹食,猛然一撞,姜老三躲闪不及,生生挨了,手中绳子一松,眼瞧着这猪要挣开——

忽的,一道绳索从旁侧套上了那猪头,愈是挣扎,那猪叫声愈发的凄厉。

“阿妤!”姜老三吓了一跳。

姜芷妤憋得脸都红了,双手犹如断指之痛,疼得眼泪飞出。

“阿妤,松手!”姜老三赶紧接过闺女手里的那段绳索。

被分担了力,姜芷妤手指飞快的打了个结,“不必管,这结它挣不开的。”

待绑好,她颇为生气的拍了下那猪头,“让你撞我阿爹!”

胖五噗嗤一声笑了,“阿妤真惹人乐。”

姜芷妤哼了声,飞快用袖子擦擦眼睛,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架势,瞧着他俩去一旁杀猪。

猪叫声凄厉刺耳,姜芷妤心里狠狠一颤,忍不住蹲下捂住耳朵。

双手许是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天光将亮时,父女俩才赶车回去。

板车上一头宰杀的肥猪,还有大半桶热腾腾的猪血。

姜芷妤害怕的紧,宁愿自己走,也不坐板车。

姜老三劝不动,便随她一道走着,“阿妤,你怎会打那结?”

方才没来得及问,眼下才问得一句。

离得近,姜老三方才瞧得清楚,那是结扣是专门绑猪用的,他没教过,也不知她是从何处学得的。

姜芷妤无甚在意道:“沈槐序教我的。前年上山采蘑菇时,碰着了一头野猪,小司哥哥在树上与那野猪射箭,沈槐序伺机而动,用绳子将那野猪脑袋套了,吊在树上憋断了气,后来我们还把那头野猪拖回来了,您还记着吗?后来我瞧着那绳结有趣,便让他教我了。”

姜老三心里长叹口气,他怎能不记得,也是那之后,他闺女便瞧上了对门儿那小子。

路程不近,行至街巷时,姜芷妤双腿直打颤。

姜老三还要收拾猪肉,没与她一道回家。

巷子里,早点铺子已经开张。

回卤干,锅贴,包子……

姜芷妤肚子被勾得咕噜噜叫,正巧走过时,包子铺里的阿姐探头笑着唤:“阿妤,来。”

“怎么啦,西施姐姐。”姜芷妤乖巧过去问。

“刚煮好的羊奶,端回家去喝吧。”阿姐笑盈盈的将一大碗奶端给她。

无功不受禄,姜芷妤没买人家的包子,怎好收这羊奶,连忙摆手道:“姐姐留着自己喝吧,怎好便宜了我?”

“还有许多呢,我喝不完,不也浪费?”阿姐柔声道,“再者,你阿爹阿娘帮我许多,一碗羊奶,不必与我推让啦,快回家去吧。”

“谢谢姐姐!”姜芷妤欢喜道。

忽的,身后传来一道娇声——

“姐姐我也要!”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姜芷妤顿时翻了个大白眼,扭头没好气的道:“什么你都要。”

小姑娘豆蔻之年,穿水粉罗裙,俏生生的站在铺子前,抬着下巴瞧姜芷妤,争气儿道:“我就要!”

两人见着,必然要掐。

西施姐姐无奈笑了声,转身又去端了一碗羊奶来,只是不及姜芷妤手里那碗多,用着食客吃豆腐脑的粗瓷碗装着。

“放个屁给你要不要?”姜芷妤作势用屁股对着她。

梁娇娇赶忙后退两步,捏着鼻子气得骂:“姜芷妤,你粗俗!”

“略略略~”姜芷妤占了嘴皮子便宜,高高兴兴的端着羊奶回家去了。

梁娇娇站在原地,气得跺脚。

又教她唬了!

“姜芷妤,你真讨厌!”梁娇娇冲她背影喊。

姜芷妤回头,也学她捏着嗓子喊:“梁娇娇,你真讨厌!”

委实气人的紧!

梁娇娇跺两下脚,扭头与西施姐姐道:“姐姐你看姜芷妤,粗俗又讨厌!”

西施姐姐不评判,笑问:“可要买包子?”

“要。”梁娇娇将手里的铜板递了出去。

姜芷妤将羊奶放去厨房,想要偷溜,被阿娘喊住了。

“你何时出去的?”晴娘问。

姜芷妤憋了憋,在亲娘眼神逼问下,老实巴交道:“三更。”

晴娘眼睛一瞪,险些急了。

姜芷妤又赶忙补了句:“跟着阿爹去看猪了!”

晴娘:……

谁家好人深更半夜不睡觉,大老远跑去看猪?

姜芷妤交代完,不等阿娘多问,拔腿就跑。

手掌擦破了皮,稍一沾水便如针扎。

姜芷妤忍着疼,仔细清洗过,用帕子擦干净水,这才慢吞吞坐去桌前上药。

不过片刻,便听得阿娘在前面喊她去给时北叙送饭。

“不去!我跟他绝交啦!”姜芷妤气势汹汹的喊回去。

今日她阿娘没拿着锅铲打过来,许是因着时辰不早,懒得与她多费口舌,换了姜小二去。

姜芷妤往掌心擦药,疼得直吸气,眸子不觉添了两分潮湿。

太疼了……

待姜芷妤出来吃饭时,姜小二已然去上学堂了,晴娘也去了铺子。

羊奶在锅里温着,还有一碗鱼汤。

姜芷妤几根青葱指,将碗端出来,温吞吹凉喝。

忽的,外面传来几声脚步。

姜芷妤扭头瞧去,顿时,脑袋又蹭的扭了回来,一副不乐意瞧见的模样。

来人慢腾腾,手里还端着碗筷,瞧见她那动作,不觉扯唇笑了两声。

这笑声,愈发惹人恼。

姜芷妤捧着汤碗,凶巴巴的道:“你来作甚?”

几步路,沈槐序走得极慢,过来将洗干净的碗筷放到桌上,淡声答:“显而易见。”

姜芷妤翻个白眼,不搭理他了。

谁知,她不说话,沈槐序竟也无礼,竟是拖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了。

姜芷妤正想刺他一句‘可是没吃饱’,却是不想听得一句关怀语。

“手怎么了?”

姜芷妤怕蹭到了药膏,掌心各绑了两只丝帕,垂着眼睑,恹恹道:“擦破了。”

想起什么,她又抬眼,故意问:“怎么,你要礼尚往来,也喂我吃饭?”

闻言,沈槐序靠在椅子里,懒懒的笑了,唇勾着,“行啊。”

姜芷妤:……

还真敢应。

只她没有这厮的厚脸皮,做不来这般使唤人的事。

姜芷妤小口喝完,把碗筷放去盆里,添了水准备泡着,等姜小二回来洗。

“你别沾水了,我来吧。”沈槐序在她身后道。

姜芷妤眼珠子一转,应了,站在旁边看他蹲在木盆前清洗,微抬着下巴使唤道:“洗干净些。”

沈槐序眼皮一撩,竟有罢工之势,“要不,您来?”

姜芷妤嘴巴闭上,默默走开了。

收拾罢,姜芷妤过河拆桥赶人,“你回家吧,我要去赚银子了。”

沈槐序眉梢一挑,“你去哪里赚银子?”

姜芷妤理直气壮:“我阿爹的猪肉铺。”

沈槐序:……

姜老三看见远远走来的两人,深深叹了口气,麻了。

姜芷妤催促:“你走快些啊,耽误时辰。”

沈槐序额上沁出一层薄汗,面上却不显,一副赏花赏树赏街坊的悠闲模样,“急什么,旁人家也还未洗完锅碗呢。”

分明剔骨碎肉不在这具身子,可恍若行在了刀尖之上,每一寸骨肉都疼的紧。

姜芷妤哼了声,扭头想说什么,却是倏然蹙眉,“你怎么了,脸色好白。”

“骨头疼……”沈槐序说得颇为可怜。

姜芷妤往他身上瞧,半晌,小声道:“你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沈槐序轻笑了声,唇无血色,笑瞧着她问:“若当真如此,你可会哭?”

“不会,”姜芷妤撇了撇嘴,“哭丧之人,不是血亲,便是亲朋,我都跟你绝交了,凭何要为你哭丧!”

沈槐序微眯眼打量她,“这般心狠?”

“那是!”姜芷妤骄傲挺胸。

沈槐序侧首笑了两声,又转回来,一本正经的问:“既是绝交,你哪里来的厚脸皮,还使唤我洗碗卖猪肉?”

姜芷妤:……

“那、那今日先和好,明日再绝交……”心虚对手指。

沈槐序:?

“好聪明哦。”语气凉凉。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想卖猪肉有什么错嘛(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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