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辰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后悔。
要是早知道这花轿在到婚宴现场之前没法出去,他就想办法替换掉迎亲队伍里的人再找机会跟李子寅(李道长真名)交谈了。
结果花轿一开,他不仅没有机会跑路,还被起哄,被要求嫁给张翠花。
带头起哄的人是他师尊什么的,他都懒得在意。
只是这冥婚是万万不能结的。
作为一个拥有出色被逼婚经验的帅哥,季辰面不改色地对张翠花说:“我听说你这新郎当初差点儿弃你而去,还试图拒绝入赘你家,特意来劝劝他的。”
丹药的时效还在,他的气息与阳山村的村民无异。
张翠花对帅哥又有些脸盲,因此没有怀疑他的话,松了口气:“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是暗中倾慕我,想要借此机会嫁给我呢。”
季辰:“……”
她摆了摆手:“既然如此,你就还是客人,往边上让让,我要接新郎了。”
他也松了口气,以为逃过一劫。
谁知李子寅伸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不准他下去。
李子寅:“翠花,其实他真的倾慕你。他找我,也是想让我跟他互换身份,等他跟你走完婚礼流程,也算是生米煮成熟饭。”
“但是我拒绝了他,跟他说,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不应该从一开始就欺骗对方。”
新娘表情一变,阴恻恻地说:“你是在怪我骗你?”
他一抖,连忙找补:“这是我之前的想法,也是因为这个,我才有点难以面对你,但现在我想开了,也能够理解小陈(季辰化名叫陈继)的想法,所以被他狠狠地打动了。”
“而且我也很想跟你在一起,我对你的爱不比他少!”
“我便劝他跟我一道过来,让他当场向你诉说钟情,再让你决定要不要让他入府。谁知道他见到你害羞,居然说出这种理由来。”
“他要是想劝我,在你旧屋里的时候,他多的是机会劝,怎么会到花轿里来呢?”
李子寅的话有很多漏洞。
但新娘是个恋爱脑,觉得这个逻辑非常通顺,并为之深深感动。
“那我还是把你俩都娶了吧!”
她看了看季辰的脸,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指着被李子寅丢到座位旁的红盖头说:“你把盖头盖到他头上。”
季辰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子寅。
而李子寅在新娘看不到的角落里,对着他露出阴险的笑容,缓缓将盖头盖在他的头上。
为了能够从他这里套到消息,对方答应他,将他救出阳山村。
他说了不少阳山的事情,甚至还有不能跟外人讲的秘密。
李子寅是一个不相信承诺的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陷入跟他一样的困境。
三人一块成婚。
对方跑的时候不带上他,是万万跑不掉的。
“好惨。”夜红月摇了摇头。
岁白:“明知道这李道长是个歹人,还与虎谋皮,活该。”
夜红月想说“他也没得选,全村就一个李道长”,但还是没有开口。
人家师徒的事情,她没必要多说什么。
而且,再怎么说翠花姑娘也是艳鬼当中的艳鬼,就算夫君多一点,季辰也不算吃亏。
仙尊对这个二徒弟挺看重的。
方梓音出事,他都去捞一把,二徒弟真有什么生命危险,他能不出手?
与其担心季辰的状况,不如想想等会儿宴席上的菜是什么。
众人欢欢喜喜地将新娘和两位新郎簇拥进去。
夜红月对这世界的婚礼流程并不熟悉,但也知道他们的流程不大对劲。
新人每过一道门,就要点一支白色蜡烛。
而李道长每点一根蜡烛,脸色就苍白一分。
季辰在点第一根蜡烛时还如临大敌,点第二根蜡烛的时候却无动于衷,第三根蜡烛甚至是主动点的。
一看就是有什么依仗。
十分符合她对主角的刻板印象。
经历了一系列流程,他们就到了宴席现场。
两位新郎开始挨个跟新娘之前娶的那些夫君挨个见礼,接受对方的教诲和祝福。
张翠花是一位博爱且多情的女子。
她平等地爱着每一位夫君,因此他们只分先后不分高低,都是她的正室。
所以同一套流程,要进行一百六十六遍。
为了让宾客不必干看着,新娘宣布开席,让他们先吃好喝好,等会儿再带新人给他们敬酒。
季辰忍不住用余光扫视了一番全场。
全镇的人都在这儿了,摆了近两百桌,十来人一桌,那就是近两千人。
他眼前一黑。
这敬酒不得敬到子时?
他又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师尊。
对方坐在最靠前的亲属桌,由于新娘张翠花的亲人在阳山外头,新郎李子寅的亲人不能进村,整个桌上只有他们两个。
但是两个人坐得很近,动作一致地盯着来上菜的纸人,神色期待。
愣是没有看他一眼。
季辰:“……”
算了,早有预料。
那边。
待第一道菜端上来,夜红月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不过她没有直接伸筷子,而是偏头看向岁白。
倒不是突然想起自己侍女的身份。
是不知道该怎么吃。
岁白慢条斯理地将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好看的手腕。
他:“想吃什么?”
她不确定地说:“糖醋排骨?”
岁白伸筷子戳了戳盖在盘子的脆壳,密密麻麻的裂痕布满脆壳,瞬间坍塌。
化作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
夜红月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这,这这……”
第一次吃席吃到能现场定制的,这辈子算是值了!
岁白笑着解释:“这里的食物都是用的同一种原料,是什么味道都取决于想象。翠花在村里地位特殊,她虽然喜欢过清贫日子,但对婚礼很讲究,为了让客人都对宴席满意,直接上的原料。”
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着想,夜红月并没有问是什么原料。
反正是能吃,对她身体不会造成负面影响的东西。
她学着他的动作,边在心里默念想吃的东西,边戳开另外一个盘子上的脆壳。
熟悉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她望着面前的麻辣小龙虾,险些热泪盈眶。
当仙女是挺爽的,但这才是生活的味道啊!
没等她尝尝记忆中的味道,新的菜就端到了桌上。
正如岁白说的,张翠花姑娘对婚礼非常讲究,每一次上菜都是按照每桌宾客的数量端来盘子,还放在每位客人面前,确保可以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
夜红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占了老板的点菜机会,不好意思地表示这次都让他来决定吃什么。
她是不会委屈自己,但也是有情商的人。
不至于老板夹菜自己转桌。
岁白捏着筷子想了半天,说:“我想吃什么都是当时就吃了,要说现在最想吃什么,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
夜红月:“……”
突然想吃点酸的呢。
他:“你点些我没吃过的,放心,就是不好吃,我也不怪你。”
他这么说,她就要拿现代人的美食震撼他一把了。
然后就点了炸鸡汉堡牛腩煲,鸭货鸡爪大肘子。
为什么不整点佛跳墙那种硬菜?
当然是因为她觉得口味比食材重要,现代的食材再顶级,拿到修仙界也不够看。
每到夜深时分就分外想吃的,才是最好的。
她的思路十分正确,菜还没上齐,岁白就眯着眼睛开吃。
两人吃得欢快,一时将周围环境抛在脑后。
直到一袭红衣晃过来,坐到夜红月的另外一边,还将手轻飘飘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夜红月低头瞥见新娘又绿又尖的指甲,顿时找回了一点身处恐怖片现场的感觉,脸上堆笑:“姐姐怎么没有陪新婚的夫君,反倒来我们这里了?”
“他们见礼,也没我什么事。”
新娘随口道,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我成了一百六十多回亲,还是第一回有人坐亲属这桌。”
“哈哈,这说明你和新郎家人都健在,也是好事嘛。”
夜红月干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随即安慰自己:反正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本地人,知道这里都是死人也没什么。
“好事?”新娘的绿唇诡异地勾起,“妹妹果真是外来的客人,我们说起还在世亲人,都要可惜他们没机会进来享福的。”
夜红月即答:“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家人吧,我没这样想过。”
新娘被她的真诚震撼住了,一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目光滑过岁白平静的面容,新娘找到新的话题:“妹妹喜欢这样的男人?按理说他这样的应该很好拿下,怎么见你们相处得挺客气?”
夜红月:“……”
她想辩解两句,但又怕暴露自己外人的身份,便求助地看向岁白。
岁白已经恢复了惯常的表情,懒散地说:“我可没那么容易被拿下。”
“是么?”
新娘拉着夜红月站起来,轻抚后者的脸颊,眼神缱绻如烟。
正当别人怀疑她男女通吃的时候,她猛地将人往侧边一推。
新娘手劲极大,夜红月又没有料到,直接跌坐到岁白怀里,额头也撞在他肩膀上,她下意识地闭眼,张嘴准备痛呼。
但毫无痛感。
有点儿茫然地抬起头,瞧见他优美的颈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岁白单手扶了她一把,防止她掉下去。
发生了这种事,他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看向新娘的眼神就像是在说“你很无聊”。
新娘难以置信:“坐怀不乱,你还是男人吗?”
夜红月在心中暗暗点头。
她这个坐怀的都乱了,怎么他这个抱人的一点儿心猿意马都没有。
难不成,他审美也有问题,不能欣赏她这种大美女?
从设计到制作偃甲都亲力亲为,完全按照自己审美来塑形,但没有特殊癖好的某人觉得自己非常无辜。
她又不是主动坐他怀里的,别人推的,有什么好在意的?
然而不能为自己辩解。
他有点郁闷,看新娘的眼神更冷一分:“你自己心里只有这些情情爱爱我不管,你管我们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儿管得太宽了?”
触及他的目光,新娘不知为何,心中冒出巨大的危机感。
但她不在乎。
她歪着头,对夜红月说:“妹妹,姐是过来人,这男的既不好看,身体也不行,你要是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肯定没有好结果。你换个人喜欢,姐姐抢回来送给你。”
夜红月:“……不了,谢谢,请不要乱说,赶紧给我家公子道歉!”
显然,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正当新娘即将血溅婚宴现场时,另一边突然传来异动。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定时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