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新来的同事走的是“开朗小太阳”人设,时常来找夜红月分享八卦和岁白弟子们的事情。

但原谅她一生放荡不羁爱脑补,一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想写剧本。从蒙烟月那里听到不实消息时,她总怀疑是什么试探。

虽说蒙烟月没能从她这里刷到什么好感,但每次对方来吐槽方梓音的时候,她都会出于同事爱宽慰两句。

方梓音在秘境里受重伤,醒过来后又听到钟映阳身死的消息,那是闹得要死要活,活像是全天下的人都辜负了她。

偏偏又因为丹药的药力淤堵经脉,让她变成了碰不得摔不得瓷娃娃。

蒙烟月每天的工作就是安慰方梓音,让她想开一点,然后复数次地去喊大夫来救命。

夜红月听说之后,立刻对蒙烟月赢得隐月峰侍女名额产生理解。

这活儿确实只有蒙烟月能干。

换成自己绝对会负面情绪过载,直接跟方梓音一起上吊。

方梓音的闹剧整整持续了三个月。

等到体内多余的药力终于疏散完,她也终于离开隐月峰,哭哭啼啼地去祭拜因妖女而死的钟映阳。

当场看上了同样前去祭拜的无定峰大师兄乔思孟,再次进入少女怀春的状态。

甚至因为人家无定峰尚武,而准备好好修炼。

夜红月听到这里,忍不住吐槽一句:“要我说,咱们隐月峰大师兄无论天赋还是人品都是各峰首徒里一等一的好,对她也一向上心关怀,怎么没见她对姬越花痴?”

要不是知道姬越对所有师弟师妹都一视同仁的好,方梓音的智商也养不了鱼,她都要觉得姬越像是大冤种备胎了。

蒙烟月:“姬越公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梓音小姐自小长在门派当中,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人之间更像是兄妹情谊。”

比起兄妹,更像是男妈妈和叛逆女儿吧……

夜红月在心里继续吐槽。

她假装关心地问了一句:“那她修为进益如何?”

蒙烟月:“梓音小姐吃的那些丹药虽叫她吃了不少苦头,但也不全然是坏处,她因此拓宽的经脉,前两日成功筑基了。”

“是么,那真是太好了。”

夜红月敷衍了对方几句,就以“还有活要干”溜走。

新同事给她一种,嗯,很像小说里那种管家或者王妈的感觉。

喊着少爷小姐,把人当祖宗伺候着,八卦些情感问题。

让她这种时常游离岗位之外,把仙尊当猫养的混子感到些许不自在。

在后山钓了一下午的鱼,直到天色见黑,夜红月才提着空荡荡的鱼篓,慢吞吞地朝岁白的院子里走。

出乎她意料的是,岁白今天起的很早。

还自己换了套蛮正式的衣服。

玄衣朱裳,衣上绣着月蟾团纹,腰悬月蟾环佩。

与平日的懒散模样不同,他此刻显得尊贵高雅,有种不容侵犯的威严感。

如果夜红月是什么正经人,她此刻想的会是“论月亮元素对素光宗的重要意义”“仙尊穿祭祀用的衣服是干什么”。

但她不是。

所以她脑子里像是刷弹幕一样闪过了许多想法。

【腰真细啊,腿也好长。这肩膀,啧啧,可以左边靠一个右边依偎一个。】

【再黑的衣服也没法阻止你好看到发光。】

【仙女,是男仙女!】

拿着发冠准备叫她帮忙戴一下的岁白眨了眨眼睛,默默地将它收起来。

注意到他的目光,夜红月惊觉自己的眼神可能太露骨了,立刻摆出纯良的笑容:“尊上今日是要做什么吗?可需要我去准备?”

“没什么要准备的。”岁白依旧是往常那样的散漫语气,“我答应了方谌,要给他的小孙女授道。她也来找我说想好好修炼,我寻思着就选今天好了。”

他想了想,又改变主意一般地说:“你如果真的想帮忙的话,可以帮我束冠。”

夜红月下意识地接过他掏出来的发冠,玉冠触手生凉,让她露出略显尴尬的笑容。

她会扎各种辫子,会挽发簪,扎发带,唯独不会束冠。

因为她个子不高,不出男角色cos。

但原身能够从一群如花似月的侍女中杀出重围,成为仙尊贴身侍女,想必是会这些的。

“这玉冠质量真好,沉甸甸的哈……”

某人汗流浃背,开始胡言乱语。

岁白将脸转去前方,藏起笑意,反手将她手中的玉冠换成了发带。

“你说的对,它有些沉了,换成发带吧,看起来不乱就行。”

隔着发带,两人的手交上下叠着。

夜红月下意识地将被压下去一些的手往上抬,丝质的发带往下滑落,被处于上方的手猛地抓住。

连带着一起被抓住的,还有她的手。

宽大手掌轻易将她的整个手包裹,像是在牵着她一样。

她的手像是受不了这么亲近的动作,蜷缩着,往发带里裹,寻找些许距离感。

“拿好了吗?”岁白侧身回眸,不看手,看着她的脸,眼中若有浮光。

她:“……拿好了,拿好了!”

岁白将手松开,彻底背对着她坐着。

夜红月松了口气,感到那种莫名的紧张感远去,拿着发带为他束发。

撩起雪色的发丝,一股冷调的香气从岁白的身上传来,叫她有种沐浴月色的清凉感。

她方才空白了半天的大脑立刻活跃起来。

【好香一男的。】

【啧,说是没什么要准备的,结果自己沐浴焚香还换了衣服,这种事情居然没有喊我帮忙。】

岁白有点陷入沉思。

并不是因为听到这些心声而害羞,而是怀疑她身上的封印出了问题。

为了方便他感知“红月”的状态,在他跟它绑定的时候,契约里有一条是他能够感知到它的想法。

她与“红月”融合并成为主导之后,许多条例和封印都失效了。他花费不少心力进行更改和补充,但仍旧有许多漏洞。

比如她的大多数想法他都听不到,只能听到情绪激烈的部分,也包括几个弟子都能听到她的心声。

他又耗费了些精力,才使得后面一种情况仅存在于他的院子附近。

一方面是防止弟子们听到太多不该听到的声音,导致他们心智受损,另一方面,也是保护她的隐私。

话说回来,他往常很少听到她这类纯粹感叹的话。

怎么今天听到了这么多?

夜红月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如果知道,她就能肯定地给出答案:因为现在感觉两个人比较熟了。

可以有一些变态(划掉)稍显冒犯的想法,而这样的想法通常都带有强烈的个人情绪。

她欣赏完美丽的仙尊,才回味过来他之前的话里出现了某个名词,询问:“授道?”

“传道受业解惑,乃为师者之责。对修士而言,有一种更直观,更得天道认可的方法来固化‘传道’与‘受业’,那就是举行名为‘授道’的仪式。”

岁白知道她是天外之人,解释得颇为详细。

“仪式过后,弟子便能够沿着师父所行之道前行,直至晋升到对方所处的境界。你可以将它理解成一种保护弟子道心,增进某一方向悟性的手段。”

夜红月若有所悟:“也就是说,成为您的弟子,就能够相对顺利地一路修行到大乘期?”

“可以这么说。”

那怪不得宗主会厚着脸皮求他收自己的孙女为徒。

岁白:“但这也意味着,对方必须顺着我走过的路往前走,直到他能够自证道心,走出我的阴影的那天。如果不能走到那一步,他将在对所行之道产生疑惑的那一刻起,永远停在追寻我的路上。”

“打比方讲,这个仪式就像是包裹在蛹外的那一层茧,会保护弟子度过一段成长期,如果破不开它,就没有羽化的可能。”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夜红月低声说。

“是这么个意思。”岁白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夜红月对这个新奇的仪式很感兴趣,主动用术法打扫了庭院,将躺椅棋盘二胡等休闲用品收起来,使仪式现场看起来更为正经。

岁白布置阵法,阵脚上摆放的宝物散出乳白色的雾气,站在阵外的夜红月渐渐看不清其中景象。

方梓音恰好这时进来,看到这场景,情不自禁地停住脚步,神色些许畏惧。

岁白的声音从阵法中传出来,带着淡淡的凉意:“你已经拖了许多时日,若还未能鼓起勇气,便去跟你爷爷说不想当我徒弟。”

方梓音难堪地低头,想起爷爷苦口婆心的劝说,又想到乔思孟那油盐不进,眼里只有剑道的模样,一咬牙,进了阵法。

一进阵法,她就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稳固的丹田产生撕裂的痛感。

流淌于经脉当中的驳杂灵气逃似得离开她的身体。

方梓音跪坐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自己。

岁白垂眸看她,走流程一般地说着:“吾行于剑道,剑逐流光,剑分阴阳,剑照山海,承‘素光’之志,执我本心……”

随着他的话语,他手中的剑散发出霜白的光芒,将阵法内的景象完全覆盖。

“汝今入我门,便引汝入道,勿忘勿失。”

岁白左手握着剑刃,鲜红的血从掌心冒出,被剑光染成淡银之色。

血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化作万千丝线,将方梓音包裹成茧。

茧中的方梓音突然开始剧烈挣扎,疯狂抓挠,想要破茧而出。

茧外的岁白无动于衷。

未几,鲜红如血一样的液体从茧中渗透出来,与白雾发生剧烈反应。

如果夜红月能够看到这一幕,会发现这些渗出来的液体很像丹露秘境中追赶修士妖兽的那些。

岁白对此早有预料一般:“我就说她当时吃了那么多高阶灵药,跟个人形仙丹一样,你不可能不心动。”

正在奋力抵抗白雾侵蚀的“丹露”一僵,扭曲着想要凝成人形。

茧中,方梓音的哭叫声传了出来:“师尊,师尊我好痛啊——”

岁白知道这是在迷惑自己,偏要回一句:“年轻人就是要多吃苦,这点痛都忍受不了,以后如何追寻大道?”

哭声戛然而止。

眼看示弱不奏效,“丹露”准备凝聚最后的力量,殊死一搏。

却见岁白手中沾血的剑直直地刺过来,刺中它后往下划拉,将它一分为二。分开的两部分无法建立联系,越发虚弱,很快就只能任由白雾为所欲为。

最终变成地上一滩深红色的渣渣。

茧逐渐变小,最终融入了方梓音的身体中。

方梓音苍白多日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岁白将剑收好,撤了阵法,伸了伸懒腰,转身进屋寻找自己的躺椅。

无聊地等了半天的夜红月见地上有些脏,再次拿出自己的打扫卫生三件套,把那一块深红色的泥土转移去花圃。

然后才回来看着地上昏迷的方梓音,思考是放着不管还是将人喊醒。

在她作出决定之前,方梓音就哼唧一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我怎么觉得她比之前好看了?整个人都清爽许多,难道拜尊上为师还有整容效果?如果是真的,能不能给我这个贴身侍女也发点福利?】

方梓音看着面前嘴唇抿着的女子,蓦然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