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抗揍楼，第四十八层。
中央巨大的水池里，金灿灿正浮在水面的一块浮木上，随着水流晃动着。
她的头顶是蜂窝一样的机关洞，正对着她喷水。
水里有细密的冰针，只要碰到人就会扎进体内，痛苦非常。冰针细密极难躲避，她利用浮木控制着水流的方向，却反而利用浪花完美地避开了每一次的喷水，然后顺利地抵达了对岸。
这是她进抗揍楼的第三个月了。
身体并没有变成铜墙铁壁，但的确比之前灵活了不少。
果然没有什么比要命的练习更有效的办法。
她已经开始渐渐适应这个身体，对自己的娇弱程度也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比如，跑十步她开始喘，跑二十步她浑身就会开始疼，连续跑三十步什么都不用做，她也能咳到地老天荒，所以，她学会十步一休息，缓慢吐息，通过控制身体的动作和节奏，然后再接着跑，这样本来到三十步就得倒下的，她可以坚持到了五十步，八十步，一百步……
心跳只要快到想吐的时候，她必须要躺会儿，不然就会吐血，这正好能成为她休息和观察蓄力的时间，甚至在危险来临时，她只要能稳住心跳，她也就能顺利避过去。
再比如，她手上无力，所以绝不硬拼，只要找准方向互相借力，甚至还能毁掉机关……
在不够皮糙肉厚的前提下，挨不着打，也是一种抗揍。
况且这只是初级闯关，对她来说算不上难。
不过，这抗揍楼里也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三十层后，每层都能看到有师兄们被困在里面，短的一两年，长的三五年甚至更多。
进了抗揍楼，不通过四十九层是无法离开这里的，除非死，或者彻底放弃离开门派。
金灿灿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每过一层都会给没有通过的师兄们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
就像现在。
金灿灿站在对岸冲里面的黑衣师兄喊话，“师兄，我给你又示范了一遍通关的办法，刚才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谢谢小师妹。”黑衣师兄答道。
他从四十关开始的，本来算得上资质凑合，可他已经在这关被卡了两年了，始终没法通过。
她上来到通关不过一天的时间。
现在还能教他。
难以想象这竟是个新人？
“那师兄我走了。”金灿灿笑道。
“哎，等等。”黑衣师兄叫住她，虽然气，但还是为她担心的，“第四十九是地狱层。小师妹你虽然厉害，但你身体……实在太柔弱了，不要逞能，命重要。”
“嗯。”
金灿灿踏入下一层阶梯。
通道建立在山峰上，似乎是为了鼓励弟子们，这里还特地弄了一排窗户。
透过窗外能看到层峦叠嶂的山脉，也是当初爱玩指给她的地方。
金灿灿看着第四十九的楼层标识，推门而入。
一进去，金灿灿就被里面的阵仗吓一跳。
门口处坐了一排人，明显都是进来一路挨打到这里的。
每个人灰头土脸，手上都抱着一份牌位。
“这……挨揍还要祭祖？”金灿灿问道。
“这是我们自己的牌位，方便死了就地好埋。”其中一人随口应了一声。
“……”
那人回头看她一眼，愣了半天，才反问道：“你来错地方了？”
金灿灿：“没有啊。”
对方想了想，从芥子袋里掏了一个干净的牌位给她，“来，写上。”
“就……不必吧。”
对方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示意她往那边看。
金灿灿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擂台。
擂台上一个长髯大汉，身长目测至少九尺，膘肥体壮，宛如一个巨人。
金灿灿估计也就勉强到他的腰。
擂台上的某个不知名师兄在他面前彷佛一只蚂蚁，他单拎着脚就能把人倒吊起来，像玩具一样的拎着转圈圈，然后玩累了随手一丢，人就飞出去了。
果然……挺地狱的。
其他人轻车熟路地把他拖走。
长髯大汉轻嗤一声，语气嚣张，“下一个小蚂蚁。”
金灿灿看这座位，应该是排队上去挨打的，但看到刚才飞来的人，排前面的师兄们忽然怂了。
一个个都不敢动。
唯独金灿灿有些难得的兴奋。
比起其他层花里胡哨的各种机关，这一层要挨的居然是活人的打！
金灿灿看他们不动，率先走了上去。
长髯大汉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后更愣，“你干什么来的？”
“挨打啊。”金灿灿拱了拱手，“师兄，请赐教。”
长髯大汉伸出胳膊，一副你还没我胳膊粗，你要挨我打的震惊模样。
金灿灿主动朝着他走过去。
长髯大汉吓得后退，紧张地冲她挥手。
金灿灿灵活地闪开了，只是他挥手时没有控制住，手风里也带着力道，金灿灿被生生弹开，砸到了擂台边上。
安静的空气里，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又响亮。
半晌，金灿灿打破平静，“师兄，我的骨头断了。”
大汉崩溃：“我都没碰到你，你怎么就碎了？啊啊啊啊……我不是人啊。”
“……”
金灿灿被立马送到一边接骨头去了。
长髯大汉要找个壮丁来平复心情，结果，她接好吃了药，身体恢复如初，又过去了。
“？？？”
“师兄，请赐教。”
长髯大汉觉得她大概是疯了。
可上了擂台，捶人是他的本分，没办法他只能动手。
金灿灿被他一巴掌，直接吐血。
围观的师兄们来救人，却看到她在笑。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的？”
“高兴的。”
“？”
她这一路上来，骨头都断过不知道多少次，皮肉开花重新生长，也是常有。
只要不惧怕疼痛，就没什么好恐慌的。
大不了多吃几颗药，又是一条好汉。
毕竟与人打，实在太有意思了。
金灿灿被抬回去修养，第二天又出现在他面前。
长髯大汉想把她吓退，所以上来就扣住了金灿灿让她无法动弹。
“师妹，你过不了我这一关的。你只要放弃，世界还是美好的明天。”长髯大汉第一次劝人道。
金灿灿被他扣住，左手边是最好的躲避位置，但是左手背后，身体会因为姿势问题本能的抗拒。
金灿灿看了看自己的手，直接掰断了，强行拧过身子，挣开了他的钳制。
“师兄，继续。”
“……”
长髯大汉被她吓到了。
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怎么是个疯的！
而且，不管她伤成什么样，她只要恢复好，立马就又上到擂台。
他在这里多年，第一次见身体这么弱，却又那么可怕的！
已经一周过去了，她总是说着同样的话。
“师兄，请赐教。”
然后，站在了他的对面。
她都快成他的噩梦了，每次看着她颤颤巍巍跑几步呼哧带喘的样子，他都觉得自己猪狗不如，“师妹你这是何必呢？”
“动手。”
长髯大汉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崩溃了，深吸一口气决定来狠点让她彻底放弃。
于是，他开始朝着她发出攻击。
上了擂台，金灿灿的所有注意力便只在他的身上。
长髯大汉每次都会先跑起来蓄力动手，所以她在他跑之前，就在他面前各种走位，让他无法真正的跑起来。他跑不了，就会下意识用手来抓她，金灿灿直接蹲下，一边平复心跳，一边寻找他的破绽。
他要抓她就得弯腰，趁着他弯腰的空挡，金灿灿又闪到了他的身后，他的节奏在这两次的躲闪下已经开始混乱，原本可以发挥出十成的力气，最后连一成都不到。
这一成，正好是金灿灿能承受的极限。
长髯大汉感觉腰闪着了，动作开始缓慢。
好机会！
金灿灿注意到他腰部动作有些扭曲的位置，一直沿着同一个方向，逼他不断强化这份扭曲，开始游击战……
长髯大汉被她连续引导也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试探自己，然后抓住破绽不断地进攻他的弱点。
明明她是来抗揍的，结果受伤的为什么是他！
师门是不是有病，这样的人放进来抗揍干什么？
是要累死谁啊？
长髯大汉的火气也上来了，他想要抓回控制权，可没用，还是会被她从另一个方面继续带跑偏……
一炷香后。
长髯大汉瘫倒在地，“师妹，我不行了不行了，你赢了。”
他坚决不想继续了，“师妹，你是一个相当合格的沙包了。恭喜恭喜，你可以走了。”
金灿灿平缓着呼吸来到他面前，“不行。”
“？”
金灿灿非常认真地看着他，“师兄，你刚才还少打了一套。”
“……”倒是也不必如此。
“来，师兄，打完。”
“……”
最后，长髯大汉被她逼得愣是再来了一波游击战，这位祖宗才终于满意了。
第四十九层的门，打开了。
金灿灿拿下通关令牌挥手和众人告别。
长髯大汉躺在地上，终于感觉天晴了。
抗揍楼外，是一个破旧的亭子。
金灿灿等一了一会儿，爱玩并没有来。
她去塔楼找他。
果然在里面潇洒。
看到金灿灿出现，爱玩从躺椅上摔了下去，“你放弃了？”
金灿灿拿出通关令牌。
爱玩声音一下都拔高了，“你就出来了？才三个月？”
“玩长老，我算完成了抗揍测试了吗？”金灿灿问。
爱玩沉默许久，“目前来说，第一阶段算完成了。”
“那下一步呢？”
“可以开始修炼了。”
爱玩挥手，她的面前再次出现了那一排剑：“拿剑。”
金灿灿还是选了最轻的那把。
结果……依旧拿不起来。
四周寂静。
两人面面相觑。
金灿灿：……
爱玩：……
作者有话要说：金灿灿：……其实我可以空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