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昕晏从未听说过如此清新脱俗的操作。
虽然不知道便携式屏蔽器的功效如何，但对方带了十台……
而且，和她手无寸铁的状态相反，对方肯定是全副武装。
有点难办。
好在，对方似乎并没有速战速决的意思，饶有兴致地继续开口：“你是联盟的人？”
时昕晏没有回答，拇指在通讯薄片轻轻一按，指纹识别通过。
这个时间点，何文歆他们应该已经搜索到附近了，说不定能连上点信号。
“很沉得住气啊。”
脚步声停在了十米之外。
“如果你不愿意配合的话，我可能就没法手下留情了。”像是真心觉得遗憾一样，青年玩味道。
下一刻，枪响，落点正是时昕晏所在的方向。
身侧的隔板被燎出一片焦痕，停顿了片刻，对方再次戏弄般地开了一枪：“害怕吗？”
这一枪落在不明材质的白色墙砖上，竟诡异地反射了一个角度，从时昕晏身边擦肩而过。
时昕晏垂眸，依旧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通讯薄片连上了一段未知的频段，但此时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时昕晏忽地一笑，毫无保留地将精神力扩散开来——
世界在她“眼”里变得模糊而又清晰，青年所言不假，他精神图景上的色块虚虚实实，显然是屏蔽器的效果。
而他甚至不是孤军奋战，就在他不远处的身后，还埋伏着不少人，精神图景几乎堆叠在了一起。
往上看去，地下二三两层，两道敏捷的身影带领着十几个不知所措的年轻人，飞速地突破了警卫的拦截，往地面上而去。
通讯薄片无声地震动了一下，是那两人发来的信号。
可以动手了。时昕晏握住那一小块微缩炸药。
然而，正当她准备动作时，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骤然闯入了“眼眸”。
时昕晏忽地一愣。
下一刻，走道里的青年朝楼梯口的方向举枪，然而，来者的动作更快，后发先至的枪声响起，青年应声跪倒在地。
一个翻滚躲开了后续的攻击，那人顺势来到了时昕晏身侧。
“怎么了？”见她怔愣，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疑惑。
“竟然是你。”时昕晏喃喃自语。
“嗯？”叶辰沨不明所以。
时昕晏没做解释，等收回目光时，心绪已经恢复如常：“这次还要让我顶住，你来冲锋吗？”
“……”
叶辰沨望了眼走道里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数十人，沉默。
“开玩笑的。”时昕晏微笑。
还挺记仇。
虽然这么腹诽，叶辰沨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
这下轮到时昕晏沉默了：“对面全副武装。”
“但是地形狭小，能用的只有小型武器。”叶辰沨说。
对视一眼，时昕晏明白了他的意图。
叶辰沨把枪递向她，是行动之前暂且寄放在何文歆那里的那把s-17。
时昕晏接过，调整好了作战的准备。
在心里默数三秒后，叶辰沨像一支离弦的箭，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敌方的阵营。
对方完全没有想到，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他们还会主动发起进攻。
愣怔之后，本能地举枪反击，后方的时昕晏却数弹连发，精准地压制住了第一波反击。
自然，双方人数悬殊实在太大，总会有顾及不到的角度。
然而，叶辰沨却仿佛未卜先知，早早地预判到了可能存在的空隙，能躲的便躲开，零星几个躲不了的则是在尖锐的摩擦声中，尽数偏转。
“这……怎么可能？”
最先中枪倒地的青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摧枯拉朽的一幕。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便携式屏蔽器都戴了十台，结果竟然连一点胜算都没有地败在了两个人手上？
青年面露不甘，趁着场面混乱，挣扎着翻滚到了一处死角。
他狰狞地将身上挂着的屏蔽器都拆下，功效开到最大，猛然向交战的过道里扔去。
与此同时，扣动扳机——
叶辰沨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十台屏蔽器效果斐然，一下子扰乱了局面。
他险之又险地躲开了一发精神力子弹，然而青年从死角处发动的那一击却是避无可避。
危急之间，叶辰沨没有一丝慌乱。
作出无法闪避的判断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在半空中小幅度调整身形、避开要害，一边做好硬抗这一击的准备，一边继续猛攻。
应该会受伤，但不致命，而对方已经几乎失去战斗力，问题不大。
然而，必中的那发精神力子弹却并没有落在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横到不可理喻的精神攻击忽然从身后升起，在叶辰沨的错愕之中，如排山倒海一般，直直向前冲撞了过去。
空气扭曲了一瞬，仿佛无声的爆破。
短暂的静止之后，以碰撞点为中心，化为实质的劲风直接冲翻了对方所有残余的战斗力。
毫无修饰、毫无技巧、简单粗暴到了极致。
世界沉寂了下来，只有地上四散的屏蔽器冒着烟，发出哀鸣。
“……”
叶辰沨神色复杂地回头：“太夸张了吧？你这简直是人形炸/弹啊。”
“……”
其实，就连时昕晏本人都没有想到，自己凭借本能发动的进攻会如此猛烈——她原本设想的也只是减缓一下冲势而已。
然而听到叶辰沨的形容，即便此时气息都还不稳，时昕晏却还是坚持怼了回去：“没有你的比喻水平夸张。”
叶辰沨从善如流：“你说得对，炸/弹只能炸一次，而你可以重复炸，你应该算是移动的活火山。”
时昕晏：“……”
有时候真的很能理解为什么大家都想揍他。
——
时昕晏倚在一旁闭目休整。
这一击超乎常理，带来的损耗也是极大，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头脑昏沉，手脚发虚。
但同时，她再一次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精神力边界正在缓缓扩散。
她闭上眼，感觉自己仿佛沉浸在了深海之中，四周无光无声，空旷而又寂寥。
叶辰沨没去打扰她，默默开始善后。
不得不说，时昕晏这一击效果斐然——不仅掀翻了敌方所有战斗力，还直接把人都给整懵了，以至于军心涣散，毫无反抗之意。
领头的青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正眼神失焦地发愣。
直到一双军靴停在了他视线中——叶辰沨站定在了他面前。
“害怕吗？”
眼前仿佛还残留着刚刚的视觉冲击，青年闻声精神恍惚地抬头，目光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我倒是可以手下留情。”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青年愣了一瞬，才想起这好像跟他之前胜券在握时说过的挺像。
“……”
没打过就算了，还要被嘲讽。真是扎心了。
青年目光躲闪，瑟缩着往后挪了点，后背靠在了墙上。
“你们负责人在哪？”叶辰沨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负、负责人？”青年像是有些慌乱，身体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或者说，你们帝国的韩将军？”叶辰沨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压迫力却丝毫不减。
青年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颤抖得更剧烈了。
这反应好像有点……
不对劲！
叶辰沨目光微变，一股危机感从潜意识里升起，本能地朝一边闪去。
下一刻，“咻——”的破空声响起，无数细针从墙砖的缝隙里飞射而出，眨眼的工夫，就将整个过道尽数覆盖，不留一点死角。
过道里失去战斗力无法行动的所有人都未能幸免，甚至包括青年自己。
而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青年按在墙面机关上的手都没有挪动分毫。
——是从一开始就铁了心想要同归于尽，根本没想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啧。”叶辰沨收了枪，脸上没什么表情。
帝国的军事作风向来如此，近些年吞并了不少周边小国后，更是在冷血上又添了勃勃野心，甚至已经暗中把手伸到了联盟这里。
叶辰沨虽然本来就没指望能直接问出什么，但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干脆。
留在过道另一侧的时昕晏被响声惊动，睁眼望了过来。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地狼藉，目光却平静如幽深的潭水。
近距离目睹和接触死亡，心境很容易产生波动。
叶辰沨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然而沉默了半晌，时昕晏只是举步绕开障碍，来到了他身侧。
“继续吧，数据库还没毁掉呢。”时昕晏抬眸看向他，没有一点受到影响的样子，甚至显得更加冷静自持。
原本她的计划是用微缩炸药将整个地下四层夷为平地。
但叶辰沨刚刚提到了“帝国”和“韩将军”，想必是有其他的任务目标，少不得要多费点力气。
“恢复得足够了？”叶辰沨想说“不用勉强”，但又觉得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很容易产生激将的反效果，于是又默默咽了回去。
然而，就算他咽回了后半句，时昕晏的“攻击性”却丝毫不减：“只要叶神谨慎点，不用‘活火山’再爆发一次，就没有问题。”
叶辰沨：“……”
还在记着“活火山”的仇啊。
“虽然我的比喻可能夸张了点，”叶辰沨试图为自己辩解，“但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刚刚的爆发水准，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畴。”
——是哪怕亲眼所见，都要先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程度。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这招还是尽量别再用了。”叶辰沨语气忽然有点严肃。
“我知道。”时昕晏垂眸。
“嗯，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叶辰沨像是意有所指，“就算是联盟内部，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同心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