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方大获全胜的结果在学校论坛上讨论得热火朝天。
所有有幸参（围）与（观）了的人都恨不得极尽所能地夸张描述。
不过，论坛上再怎么议论纷纷，那也只是普通学员层面的热闹。
而身为近期话题中心的时昕晏，实际上还很不经意地，引发了另一场更深刻的纠结风波。
“选方向？”时昕晏疑惑地看着手中的意向表格。
“是啊，任意项目评级达到S的学员都会有一些额外的自主权。”
“……包括日后的学习、训练方向之类的。”
“刚刚路上遇见了导员，他让我带给你的。”性格上很有点自来熟的舍友陈奚泽一边收拾刚采购回来的生活用品，一边说。
“不过也就是初步的意向摸底啦，后续有想法都是可以更改的。”
说到这里，陈奚泽话音一顿，压低了声音，眼里发出八卦之光，“鬼鬼祟祟”道：“其实这张表在评级结果出来的第二天，就应该送到你手上的。”
“但你知不知道，关于这件事，导员组已经头疼好几天了！”
时昕晏并不是很关心这种八卦，但见她这么有兴致，还是很给面子地给了点反应：“怎么？”
“还不是因为那四个D嘛！”
“你知道的，按照考核规定，每个评级都对应了一个分数，S级100分，A+级50分，A级20，B级10，C不加不减，D倒扣50。”
陈奚泽说着，翻出了招生手册，手册上第一页，明晃晃的一行大字：“联盟第一军校旨在为联盟培养高尖端人才，测评综合分数小于60，不予录取。”
“……”
时昕晏粗略一算，别说60分了，自己严格来说甚至是“-100”分。
“但是呢，”陈奚泽话音一转，又早有准备地翻出了另一张红字通知，“有关测评等级，军区还发布过一项额外的规定。”
时昕晏再一看，通知上写着：“任意评级达到S级，可经由军区审核推荐，保送联盟第一军校。”
“所以呀，你这可算是卡BUG了。”陈奚泽感慨。
“……”
时昕晏无奈一笑。
“虽然联盟官方一开始态度犹豫，但你在入学演习上表现得那么耀眼，也算是有力的回击了。”
“只是近期收到的关注一定不会小。”
“不过你那么厉害，也不会有问题的啦。”
随口说了两句，陈奚泽不见外地凑上了前来，一秒切换到追星模式：“怎么样？和叶神一起作战感觉如何？他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描述的那样厉害可靠？”
“……”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时昕晏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怎么说呢，厉害倒是毋庸置疑，但是可靠吧……这个词的画风好像就和他不太搭。
没有得到回答，陈奚泽好像也并不在意，若无其事地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所以你打算选什么方向？我听说只有第一届的江明栎学长和安怡谦学姐选的是科研方向，其他人都是前线作战。”
“我对科研没有想法。”时昕晏不假思索道。
陈奚泽眼里似乎露出了点异样之色，但很快就被笑意遮掩：“那就前线作战呗，这样以后有任务，说不定我还能抱你大腿躺赢呢。”
“对了，你的通讯器刚刚响了好几下，可能有什么重要事项吧。”
“我还有东西忘买了，再出去一趟，晚上见。”说罢，陈奚泽又一阵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时昕晏拿起放在桌上的通讯器，点开后果然看见了一条标红的未读邮件。
【通知：
复盘会议将于今日下午两点在教学楼二区309进行，请提前做好安排。
附件：参会名单。】
时昕晏点开附件，不出意料，名单上一共11人，都是这几年的S级学员。
而其中，与时昕晏同届的只有两人，这次都被分在了蓝队，被压制得几乎没有特别表现。
至于这场复盘会议，时昕晏想了想，教学楼二区离这里不远，下午两点的话……
通讯器右上角的时间恰好一跳，“14:01”的字样显得格外刺眼。
时昕晏：“……”
迟到or旷会？
——
等时昕晏来到309会议室门口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十几分钟。
会议室门紧闭着，时昕晏正打算敲门，却隐隐约约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争论声。
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狡辩”——
“要不是精神力被她压制了，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两招把我淘汰！”
这声音满是年轻人的傲气和不忿，有那么一点点的耳熟。
时昕晏想了想，似乎是在入学测试的时候听到过。
那就应该是这一届的新生了，时昕晏看了眼名单，对上了孙锐这个名字。
看来是个不太聪明的。
时昕晏准备敲门的手收了回来。
——反正都迟到十多分钟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她并不是很想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万众瞩目”地登场。
果然，下一刻，安怡谦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就算没有其他人，你在他面前，精神力也还是只有被压制的份。”
“……”孙锐沉默了半天，憋不出任何反驳。
从对抗演习结束到现在，他对自己最后在指挥部冲上去，却被缴械、两招落败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
明明近战都是S级，怎么可能差距这么大呢？
然而比起战斗，说话显然更不是他的强项。
安怡谦见状，冷冷瞥了他一眼，直接转火看向门口：“我怎么不知道这次开会还给会议室门口安排了门神？”
“……”
“门神”时昕晏正想着干脆旷会算了，眼前的门却从里面开了。
算了，来都来了。
时昕晏无视了落在身上的各种目光，平静地扫视一圈，打算找个最角落的位置发呆。
然而，圆形会议桌一共只放了11个座位，空着的那一个正好在叶辰沨和安怡谦中间。
“……”
诡异的沉默中，时昕晏在所有人的目送下，镇定地走过去坐下。
两分钟后，安怡谦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神色有些烦躁：“怎么？都不会说话了？平时怎么没见你们这么安静？”
“她心情不好，应该是听了刚刚那谁的话，厌蠢症犯了。”叶辰沨小声给时昕晏分析。
满室沉默中，就算是小声说话，也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安怡谦看向神情散漫的叶辰沨，以及进门以后一直淡然自若的时昕晏。
然而这回她倒是没有直接开怼，也没再提“门神”的事，勉强心平气和地示意时昕晏看投影仪：“你有什么想法？”
时昕晏这才注意到，投影仪上显示，当前议题是要在刚刚结束的对抗演习中选出“决胜时刻”和“全场MVP”。
而屏幕上重点提名出来的场景则是她与郑岿的狭路相逢、以及叶辰沨远狙周婕璇和最后强攻指挥部。
时昕晏思考了一下，真诚道：“我要是直接说的话，会不会显得不够谦虚？”
旁边的叶辰沨笑了起来。
安怡谦没说话，瞥了他一眼。
叶辰沨眼里的笑意不变：“我就说吧，她很清醒的。”
安怡谦随意地应了一声，收回目光，在控制屏上点了两下，把相应画面调了出来：
“全场的赛点应该是在时昕晏压制郑岿这边。至于最后的强攻，严格来说也是她主导控场的。”
“为什么？就算她没有压制住郑岿，只要稍微拖延一下时间，等叶辰沨绕后完毕狙掉，也不会对后续产生影响吧？”赵奕轩不解。
“如果她没有压制住，后续也就不会有强攻了。”叶辰沨说。
——如果时昕晏没有展现出超乎预料的精神力强度，他也不会提出那么疯狂的强攻战术。
在座的都不傻，就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经叶辰沨这么一点，也都明白了其中深意。
只不过，注意力都被前半段吸引了，倒是没什么人去细想安怡谦的后半句话——最后的强攻，看上去是叶辰沨所向披靡，然而，只有当时直接参与精神力对抗的人才能清晰意识到，真正主导控场的另有其人。
时昕晏以攻代守，只一人，便抵挡住了他们全部的精神攻击。
——
散会之后，时昕晏缀在队伍后面往外走。
通讯器上收到了不少新入学的官方通知和安排，都是群发的文件，内容杂七杂八，还附带不少链接和资料，看上去很是繁琐。
时昕晏从未接触过这些，一时间有些应接不暇。
叶辰沨放慢了速度，与她并排，没多久两人就和前面的队伍拉开了不近不远的距离。
没有交流、没有声响。
屏幕上的蓝光映在时昕晏眼里，给人一种奇妙的专注感。仿佛只是不近不远地看着，都足以让心绪宁静下来。
直到时昕晏将所有待办事项都分门别类安排妥当，松了口气时，才留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
“你怎么还在？”时昕晏抬眸。
叶辰沨姿态散漫，在他身上似乎从来看不见军人的庄严肃穆，反倒是像个寻常的少年人，眼中总有着恣意和洒脱。
如果没有精神力的诞生，没有悬而未决的局势压力，或许他应该会在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校园里，享受本该拥有的、轻松惬意的学院生活。
而不是从很早开始，就因天赋觉醒而备受瞩目，参与、甚至领导起一次次紧急任务，肩负起联盟的安危与未来。
也许是因为他总表现得太过从容和自在，直到这一刻，时昕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除去他身上的那些勋章和荣耀，叶辰沨也只不过是个仅仅二十岁的少年而已。
——放在平均寿命已达一百五十岁的这个时代，还只是朝阳即将升起时，先一步照亮天际的微光而已。
“你是故意选择那么激进的战术，给我创造机会吗？”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时昕晏的语气中却没有多少疑问的意思。
从陈奚泽告诉她，联盟官方对她有过犹豫态度时，时昕晏就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叶辰沨没有否认，只是很轻地笑了一下：“为了那种无聊的猜忌，损失一员未来的优秀将领，不值得。”
未来的优秀将领……
这评价太高了，而他们才刚刚接触了两次，听起来实在夸张。
但时昕晏并没有谦让，只是垂眸不言。
血液中流淌着的，是不露声色的自信和傲然。
——
本以为两人之间的“交锋”会到此为止，从此“关系缓和”、“和谐相处”。
然而，次日，校内宣传组采访，有人战战兢兢地提问叶辰沨：“叶神，请问您是出于什么样的战术决定，才选择派新人挑战一整个小队呢？初次见面就如此信任？”
“信任？”叶辰沨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那倒也没有。本来是想派去当炮灰，随便拖住一会儿的。”
没想到他连场面话都懒得说，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聚焦在了一旁的时昕晏身上。
刚被宣布获选“全场MVP”的新任大神时昕晏见状，淡淡一笑：“那真是可惜了，希望下次能分到叶神对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