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长老便让王弘光讲述事件的整个过程。
昨日白天他们指使晚欲雪打扫后院,但晚欲雪没有听从他们的安排,双方发生了争执。
按照杂役峰的规矩,如果当天的活儿没有做完,晚上就不能吃饭。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那顿饭除了晚欲雪没吃以外,其他人都吃了。事后他们像中毒一样,出现上吐下泻和剧烈腹痛的现象。
王弘光讲完后,据理力争道:“长老,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小子一肚子坏水,非要将我们置于死地。”
云葵皱了皱眉道:“等等,你们只是让药无医打扫院子,他不愿意?就这么简单?”
王弘光眼神躲闪道:“对...对啊,我们分工明确,怎么还故意刁难他不成?”
其他几个弟子纷纷附和道:“药无医新来的,不懂杂役峰的规矩,我们作为前辈自然要教他怎么做,可能是我们方法使用不当,说话重了些,但也不能陷害我们啊。”
“就是,药师弟要是有什么不满,直接跟我们说就行,为什么要背刺我们?”
“我们的初心都是好的,长老,我们可是你看着长大的,虽然顽劣了些,但也绝不会陷害药师弟啊。药师弟却要公报私仇,良心何在?”
“就是。长老,自从这小子来了以后,杂役峰就一直不太平。”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像田地里的青蛙似的,纷纷指责晚欲雪。
晚欲雪成了众矢之的。
少年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他站起身辩解道:“我没有陷害他们,更没有投毒,不是我做的。”
王弘光气急败坏道:“你说不是你做的,那为什么除了你以外,我们都变成这样了?难道你想说是张厨做的吗?他都在杂役峰待了几十年了,没道理要陷害我们啊。”
有人说道:“他肯定是趁着端饭的时候下药了,想要报复我们。”
执法长老捋了捋胡须,望向云葵。
云葵了然,问他们道:“你们昨晚都吃了什么?”
弟子们义愤填膺:“跟平常的吃食一样,最后快吃完时,药无医才端上来杏仁粥,喝完粥我们就病倒了,一定是那粥有问题。”
云葵:“......”这人口才真好,不去说相声可惜了,一口一个“一定”,非要把罪名扣在晚欲雪身上。
云葵说道:“看来你们怀疑杏仁粥有问题,既然如此,那就让药无医也喝下去,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闻言,晚欲雪猛然一怔,愣愣地看向云葵。
少女直视着他,云淡风轻地说着,仿佛与自己无关。
执法长老说道:“那就按照云葵说的办。”
有人端来杏仁粥,粥是昨晚熬制的,虽然已经凉掉了,但不至于馊,为了防止出现差错,他们又加热过后才端过来。
晚欲雪看着那碗粥,眼里流露出细微的痛色,迟迟未动。
为了证实真相,所有人都在等晚欲雪。
可很久也不见他喝那碗粥,人群不耐烦——
“该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这还用问,粥要是没问题,他早就吃了,可他现在不喝,分明是心里有鬼害怕被抓包。”
“到底喝不喝啊?!”
“......”
云葵漫不经心地屈指敲击桌面,扫了他一眼,道:“需要让大家等你多久,开始吧。”
晚欲雪脸色凝重,沉默半晌,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下,端起那碗杏仁粥喝了下去。
静等半炷香的时间,就在人群以为相安无事时。晚欲雪的脖子上忽然起了一片红疹子,随后他撑着地板跪了下去,满头虚汗,呼吸困难。
云葵怔住了,却看到他抬头直视着她,眼神翻滚起狠戾阴鸷,如锋利刀剑,只一瞬就消失不见。
刚刚那个眼神...好强的杀气,云葵仿佛看到上一世的晚欲雪。
再看过去,他又恢复成失落无助的模样。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云葵臆想出来的。
云葵转过脸去,不再去看他。
王弘光兴奋得不得了,指着晚欲雪说道:“长老,看吧,我就说药无医心肠歹毒。”
执法长老道:“云葵,你还有什么可说?!”
事实已经摆明了,晚欲雪端来的杏仁粥果然有问题。
晚欲雪难受的不能说话,他倒在地上,手上的青筋暴起,难受至极,最后竟昏厥了过去。
云葵无力辩解,“事已至此,那就按照灵山规矩惩治,药无医是我带来的人,云葵愿领罚,长老不必姑息。”
执法长老秉公办事,命人把晚欲雪带了下去治好病,事后再惩治晚欲雪。
云葵承担连带责任,但因为是玉衡长老亲自选拔的门内弟子,所以交给了玉衡长老处置。
玉衡长老护犊子,没有大惩云葵,只是罚她闭门思过半个月。
半个月后,云葵才出了门,看见水瑶蹑手蹑脚地从炼药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灵囊,鼓鼓囊囊的。
云葵道:“干什么去呀?”
水瑶被吓了一跳,险些把灵囊扔掉。
水瑶把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向二楼的云葵,一脸笑嘻嘻:“公主,你解除禁足了?”
云葵用下巴点了点:“你手里拿着什么?”
“唉,跟唐公子要了些提升修为的丹药,公主你也知道的,我就是个小花精,修为很低,需要靠一些灵药提升修为。”
云葵假装生气道:“既然是要来的,何必偷偷摸摸?说实话,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在云葵的威逼利诱下,水瑶才道出了实情,云葵被关的第二日,晚欲雪就遭受严惩,用荆条沾盐水抽打得遍体鳞伤。
他一个凡人之躯,怎么能受得住,至此高烧不退,被人扔进了柴房无人问津。
水瑶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偷药去照顾他。
云葵蹙眉道:“不是说等病了才领罚么?怎么还乱用私刑。”
水瑶道:“公主,你把问题想简单了。执法长老怎么会亲自下场训诫弟子呢,况且药无医一介凡人,长老们也都不在意,就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处理了,下面的人谁会关乎药无医的死活,就想着快点处理完了事,没等晚欲雪病好,就动手打人,拦也拦不住。”
云葵脸色更阴沉了,“戒律堂里的条例里,何时有过荆条蘸盐水打人?”
“还不是学您的,您那日不就用的荆条...他们有样学样,自然也就...”水瑶声音愈来愈低,瞄了瞄云葵。
云葵抓狂,我那是吓唬他,没动真格啊。
“那他现在情况如何?”
“至今没有醒来。”
云葵和水瑶径直来到杂役峰的后院柴房,里面病气沉沉,伴随着浓烈苦药味。
云葵刚走到门口还没有推开门,就听见里面的咳嗽声。
水瑶困惑,“公主,怎么了?”
云葵把药递给水瑶道:“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让他把这些药吃了就行。”
她怕她进去,会忍不住杀了他。
看见他就烦。
水瑶:“......”
之前还担心的公主不愿意让她去看望药无医呢,看来公主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公主还是在意药无医的。
投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晚欲雪会做出来,但是他不会偷偷摸摸地去做,就比如第99次刺杀他失败后,他也用投毒的方式弄死了她。
论起身份,那帮杂役峰的小修士,连跟晚欲雪提鞋都不配。
云葵本不想掺和这等破事,但不弄清楚,日后只会误会加深。
王弘光那伙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走到台阶口,没有注意到拐角处的云葵。
“看那小子以后还敢反抗,哼,活该!”
“话说回来,药无医哪里来的毒药啊?居然敢给咱们下毒。”
“什么毒药,他一个凡人哪来的毒药,你忘了饭桌上那道水煮肉片了?!”
一个小跟班猛然想起,他们是吃了水煮肉片,感觉很辣,才命令晚欲雪去给他们端杏仁粥的,“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杏仁与猪肉相克。”
“哦,原来如此。岂不是冤枉那小子了。”
“冤什么枉啊,那小子就是欠揍,不打一顿怎么会听话。不过呢,那小子长得...”
王弘光还没说完后,就直接从楼梯口上滚了下去。
“啊——”摔在地上的王弘光尖叫道。
其他弟子吓了一大跳,下去搀扶起王弘光。
“谁?谁要陷害老子。”
王弘光眯着眼看到云葵镇定自若从楼梯上走下来,“是你,妈的,给我上。”
几人挥拳而上。
可他们的修为加起来都不敌云葵,几招就被云葵制服了。
王弘光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走,一道灵流抽打在他身上,他被掀飞出去,撞断了树干,跪趴在地上步步后退。
云葵低睨着他,一脚踩断了他的手骨,“你要是以后再给我找药无医的麻烦,我就断了你这只胳膊,听清楚了没有?”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们欺负晚欲雪,分明也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王弘光直冒冷汗,“清楚了,清楚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
半屿山围猎。
成百上千的修士来这里,这片地带煞气很重,多有妖物邪祟出没。而长老每年都要在这里举办大型的射艺比赛,在规定的时间内,看谁争取的猎物最多,谁就能夺得最后的神秘彩头。一是为了除邪祟,二是给弟子们提供锻炼的机会。
如此盛事,彩头也十分精彩,但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到彩头是什么,之前出现过一等灵器天河扇、天地灵宝赤炎莲、灵气凝结的隐约纱...
以神秘彩头为噱头,也都会吸引很多弟子积极参与,而这个时候也成了各门派弟子相互争夺的时候,若是谁表现得突出,不仅会受到长老们的重视,还给门派争光添彩。
半屿山连绵起伏,中间一片宽阔的广地,四面拔地而起石柱架起了一个猎台,一面硕大华丽的水镜浮现在空中,等开始后,长老们就可以通过水镜直接观赏弟子们的表现。
今年的射艺比试也十分热闹,长老们还没有登场,各派的弟子率先来到这里,跃跃欲试。
薛宇和燕川一副败兴的模样,“师姐,咱们有必要丢人现眼么?”
每年的射艺比赛,玉衡殿总是垫底,时间久了,还引发别人的笑话。
所以这次来参加,除了云葵以外,薛宇和燕川提前备好了面纱,等比赛结束后长老们宣布成绩时,他们能捂住脸不见人。
少女今日穿得很干练的,一身黑色交襟衣服,红色发带扎起黑色长发,腰封将她的腰肢束得盈盈一握。
云葵缠绕着护腕黑带,抬头瞥了他们一眼,“你们不是一直想比下去小麻雀么?”怎么这个时候怂了。
薛宇和燕川对视一眼,讪讪一笑,“可是...步师姐一会儿也会来,我们担心...”
每次云葵和步微月见面都会闹得不愉快,这个时候人最多了,二人要是再出现争执,他们作为中间人都不知道该维护谁。
步师姐性情温和,待人友好,从来都没有看不起玉衡殿的人,还格外照顾他们几个。
可是,云葵也对他们很好。
他们好为难。
云葵道:“还想不想报仇雪恨了?”
一想到单听肆和单凌萱,二人激起了信心,异口同声:“想!”
小麻雀和她的哥哥欺人太甚,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