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要面圣,五阿哥和十阿哥也没待多久,在九皇子府用了晚饭后两人就带着福晋回去了。
都是兄弟,胤禟也没讲究礼数,把人送到二门口拉着福晋扭头回去。
叶菁菁悄悄瞪了胤禟一眼,好歹把人送到大门口。
胤俄笑道:“九嫂别瞪九哥,咱们都是亲兄弟,不用讲这些繁文缛节。”
胤祺附和:“九弟赈灾这些日子吃尽了苦头,身上的疹子还没好全,不用顾忌我们,快回去休息吧。”
胤禟冲自己福晋挑眉,又笑嘻嘻地道:“多谢五哥体谅,五哥五嫂子,十弟十弟妹,那我们夫妻就不远送了,慢走。”
“五哥五嫂,十弟十弟妹有空来九皇子府坐一坐。”叶菁菁客气道。
“回吧。”
三两句寒暄后告别,九皇子府大管家孙全亲自把人送出府门,马车刚出府就碰到回府的八贝勒。
“可是五哥和十弟?”
马车有形制等级,加上马车头上挂着牌子,天色还未全黑,胤禩只看了眼就猜出马车里的人是谁。
两驾马车的帘子前后脚掀开,胤禩见还真是这两位,顿时笑了:“真是巧了,五哥,十弟,不如去我府上坐一坐?我给五哥十弟接风洗尘。”
“多谢八弟好意,只是这会儿天不早了,明儿还要进宫见皇阿玛,今天就不去你府上了,咱们改日。”
胤祺跟胤禩兄弟关系一般,客气两句就拒了,胤俄却不同,他为难道:“八哥今儿真不行,我福晋还在车上,她有点不舒坦,我赶着回去。”
胤禩朗声笑道:“那行,等你们交了差事,咱们兄弟回头再聚,到时候把兄弟们都叫上。”
“对了,听说九弟在山东病了,如今身子骨可好?怎么也没送出来送你们?”胤禩玩笑道:“如今外面都说九弟脾气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看来是真的了。”
“八哥也说九哥在山东病了眼下还未好,自然在家养病了,我们都是亲兄弟,不用如此在意送不送的,哪里就扯上脾气大了。”胤俄想也不想地反驳了。
胤俄本来因为九哥疏远八哥,他偏向九哥,面对八哥时心里有些愧疚,这会儿听到八哥话里话外隐约的挑拨之意,那点愧疚又淡了许多。
“五哥,八哥,我家福晋催我了,我们就先走了。”胤俄不想再多说,放下帘子催车夫赶车。
胤祺点了点头,放下帘子也走了。
九阿哥府大管事孙全恭敬地站在偏门上:“恭送八贝勒。”
被两个兄弟晾下的八阿哥面带微笑,驱马回府。
这一趟山东赈灾,手下的损失一个山东巡抚,九弟和十弟好似都跟他离心了,这一局,他亏了。
身上背着大罪的王国昌还未进京,他还留在山东处理土地兼并事宜。
之前孔家被他威胁答应把土地原价退回去,后头却办事拖拉,不配合衙门,退地事宜推行的很缓慢。
没曾想,几位皇子回京当天,孔家人就跟迫切地想丢掉烫手山芋一样,马不停蹄地把土地退回来,还说银子不着急归还。
王国昌来山东之前在京城经营多年,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第二天从京城传回来的消息说九阿哥骂孔家的事情暴露,被读书人痛骂,孔家的衍圣公已经紧急进京,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别说孔家是孔子后人地位特殊,再特殊能有人家皇子特殊?何况孔家人还理亏,这要摊开了说,孔家也就完了。
你说可以发动全天下读书人跟皇上掰手腕?呵,只要孔家人脑子还没全坏掉,就不会做这样的事。因为做了,孔家会完的更彻底。
那可是皇权!
想明白后,王国昌也不管京城的事了,还是先救自己的小命吧。
赈灾的大臣回京,这一两天皇上肯定要问话,对他的处置也不知道会如何,王国昌此时心里火急火燎,却压着慌乱有条不紊地处理公事。
山东水灾瞒报他难辞其咎,八阿哥那边厚礼送了许多,也没说开口保他,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土地的事处理好,才能去皇上那儿求一个恩典。
暮色四合,山东衙门灯火通明,京城里好些人家也未睡。
孙全回主院禀报:“五爷和十爷在咱们府门口碰到八爷,八爷请两位爷去府里坐一坐,说是给两位爷接风洗尘,五爷和十爷都推脱了。”
胤禟懒散地靠着自家福晋坐:“这就说完了?”
“八爷又问起主子爷,玩笑着说主子爷不脾气大,十爷帮咱们主子爷辩解了两句就走了。”
胤禟轻哼:“八哥说话一向如此,说话阴阳怪气,你还不好当面反驳,一反驳就显得咱们好像开不起玩笑似的。”
“要说这个的话,老八跟他福晋还真是臭味相投,一个暗着阴阳怪气,一个明着阴阳怪气,说话都难听。”
胤禟拍着大腿大笑:“还真是,福晋总结得到位。”
铁狮子胡同三座阿哥府,距离不算太远,九阿哥府门前发生的事,四贝勒府的下人看到了回去跟主子禀报,胤禛听完后一句话未说就摆摆手叫人退下。
邬思道笑道:“主子爷,眼下八贝勒先放在一边,九阿哥那边主子爷可多亲近一些。九阿哥跟五贝勒是同母兄弟,跟十阿哥关系也亲近,要是都帮着爷,也算是一大助力。”
一笔字写完,胤禛捏着手中的毛笔停下,脑子里想着事情,后又把毛笔搁下:“ 不用。”
“爷的意思……”
胤禛端起清茶喝了口才道:“都是我的兄弟,不用拉拢谁,和谁亲近就多处处罢了,哪里用得上拉拢二字。”
“况且,我只是一个皇子,上头有皇阿玛,有太子,我只听吩咐就是了。”
皇阿玛跟太子关系出现裂痕,太子也依然是太子。说句不合适的话,就算没了太子,上头还有大哥、三哥,兄弟们中还有十分受宗室和朝臣们喜爱的八弟。
邬思道轻捋胡须,缓缓道:“山东巡抚之位,主子爷如何说。”
“听皇阿玛安排。”
如果说胤禛对山东巡抚这个位置没有动过心那是假的,可惜,他手里无人可用。
再有,皇阿玛先是厌弃了明珠,又拘禁了索额图,对大哥和太子爷都训斥好几次了,皇阿玛如此厌恶夺嫡争斗,他更不能现在去触怒皇阿玛。
“主子爷想的明白。”
胤禛累了:“天儿也不早了,邬先生下去休息吧。”
邬思道拱拱手,无声退下。
胤禛独自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赈灾,粮食,土地,孔家……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九弟,九弟妹,他们夫妻俩都是心怀大义之人。
隔日清晨,阳光照耀下的朝霞熠熠生辉,比朝霞更加闪耀的是朝阳下的乾清宫黄琉璃屋顶,金光闪烁,恍如天宫。
金光闪烁的屋顶之下不是什么神妃仙子,只有人心算计,勾心斗角。
朝议本半个时辰前就该结束了,正要散朝时,御史台的一名御史站出来,弹劾九阿哥胤禟不尊孔圣人,行事狂悖,肆意妄为,奏请皇上降罪九阿哥。
紧随这位御史之后,又有几位大臣弹劾九皇子胤禟,一时间乾清宫热闹得就跟菜市场一样。
康熙居高临下,目光扫过皇室宗亲,他点了康亲王椿泰:“椿泰,你如何看呐?”
椿泰出列:“回皇上,近日恭亲王常宁病重,您是知道的,臣父跟恭亲王交好,恭亲王待臣如子侄,这些日子臣一心照料恭亲王,对外面的事不清楚,刚才听几位大人弹劾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臣不清楚内情,不敢胡言乱语。”
说到恭亲王常宁,康熙叹息道:“裕亲王过世才几月,如今恭亲王也病重。”
太子胤礽忙劝道:“恭亲王身子一向很好,养些日子肯定就痊愈了,还请皇阿玛别为此忧心,保重龙体要紧。”
“太子这些日子可去看过恭亲王?”
胤礽犹豫了一下才道:“儿臣为山东赈灾日夜操心,无暇顾及,如今赈灾之事已解决,儿臣今日就去探望恭亲王。”
“哦,你日夜为山东赈灾操心,可知山东运不进赈灾粮是因何而起?孔家趁灾情大肆兼并土地,使民为奴又是怎么一回事?”
兼并土地!使民为奴!这八个字丢下来,炸的刚才弹劾九阿哥的大臣心惊,难道皇上要为九阿哥跟天下读书人打擂台?
胤礽慌乱,额头冷汗直冒。
“胤礽,回答朕!”康熙紧逼。
胤礽扑通跪下:“儿臣,儿臣……”
“胤祉,你向来读书多,又勤学善思,你如何说?”
胤祉此时也不敢开口,只能跪下。
乾清宫气氛僵的快凝固了,这种时候,他一旦说不好就得罪了天下读书人,胤礽、胤祉都不想担这个责,又不想忤逆皇阿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胤禛站出来。
“启禀皇阿玛,儿臣认为,万事难有一帆风顺的时候,只要最后把事情解决了,事多反思总结经验,下次避免即可。”
胤禛再道:“人心易变,法却能长存,只要以后形成赈灾条规,如禁止大灾时富户低价兼并土地,灾后严查户籍变动等,如此才可不动摇我大清根基。”
胤礽不敢抬头,听得四弟帮他解围,他忙道:“四弟说的极是。”
都提到动摇大清根基了,所有大臣更不敢吭声,先前弹劾九阿哥,声援九阿哥的大臣,胆子小的人吓得发抖。
康熙满意地看着四子:“胤禛说得在理,朕交给你一个差事,拟定好救灾条例,上个折子给朕看看。”
“儿臣遵旨。”
乾清宫的大殿上站满了人,都不说话,康熙扭头问梁九功:“朕这记性,刚才说到哪儿了?”
梁九功捧着笑脸:“刚才几位大人说到弹劾九皇子。”
“哦,弹劾九皇子,还有谁要弹劾?”
满朝大臣哑口无言。
等了许久,康熙才道:“既然你们不说,那就把衍圣公请来,叫孔家人亲自说一说。”
衍圣公孔毓圻被请进乾清宫,一进门就跪下:“臣管束亲族不力,以至于犯下如此祸事,还连累了九阿哥的名声,臣有愧,愧对皇上对臣对孔家的看重。”
“衍圣公,你确实愧对朕对孔家的看重!”
孔毓圻再次拜下:“请皇上恕罪!”
人家事主都来道歉了,刚才弹劾九皇子的大臣颇有些里外不是人,胤俄听到这儿,嘴角偷偷翘起来。
好事呀,九哥不用受罚,也就不用被拘在家里读书了。
八阿哥心思多,此时他想的是皇阿玛如此偏向九弟,究竟是就事论事,真为了大清根基,还是皇阿玛对推动这事背后的大臣和宗亲们不满?
心思多的人都在等皇上发话,康熙却点到即止,没有深究,训斥了孔毓圻几句,叫他回家管束好亲族,这事就这般轻轻揭过了。
胤俄从宫里出去,骑马冲向九皇子府报喜:“九哥,皇阿玛训斥了孔家,你没事儿了。对了,皇阿玛还给你换了个好差事,从明天起,你就是工部主理啦!”
离开户部,主理工部,确实是个好差事,还能远离八阿哥,叶菁菁十分满意。
胤禟不怎么高兴:“皇阿玛就这么放过去了?”
他想过皇阿玛为了天下文人的心会训斥降罪于他,也想过皇阿玛会为了保护大清的根基,大力打击孔家这样发国难财的地方豪强。
没想到,他猜的一样都没中。
胤俄见九哥不高兴,小声解释了一句:“皇阿玛也不全是和稀泥,皇阿玛叫四哥写一份赈灾的折子,以后形成条例,不许再有孔家这样的事。”
胤禟冷笑,皇阿玛真的老了,提不动刀了。
叶菁菁咋舌,怎么说呢,跟如今的胤禟比起来,她好像都显的软弱保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