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沈钧真不知道她的脑袋是什么构造,居然敢一个人回到宿舍中,说什么要寻找线索。

她拉开了保温服的拉链,从脖子上取下红绳挂着的桃符,还带着温热的气息,将沈钧低下了头,挂在沈钧的脖子上,沈钧可以嗅到她身上不可言说的味道。

原来还有Omega的味道是这样,没有香气的,反而刺鼻。

沈钧装作嫌弃地捂住口鼻,窈清湖眼眸一冷,但转而眼含柔情般宽慰他笑,声音带了Omega天生的娇媚感。

“拜托,忍一忍吧。你家族的人接到你,你就可以丢掉了。”

“那你呢?”沈钧问,“给了我,你用什么?”

窈清湖笑说:“你别慌嘛。我会有办法。”

她转身去了宿舍楼后方,沈钧没敢坐在树木下,生怕再次从天而降一柄斧头或刀子之内的东强行要自己振作起来西,课上老师讲过鬼其实不可怕,只是在另一维度普通人看不见罢了,偶尔也能以实体的状态被看见,比如黑影之内。

所有生命行事都要遵照宇宙规律,所以不会有凭空出现的开挂行为,只是说人的意识很容易被“场”影响。

沈钧捏着拳头,半晌,宿舍楼后传来犬吠和凄厉的哀嚎,沈钧指尖掐的发白。

他可是继承人,怎么会怕这些东西。

窈清湖出现时,沈钧没有意识到他的心跳渐渐落下。

她拎了只黑犬出来,手上和脸上还有血画的符箓,很明显那是窈清湖自己画在脸上。黑犬抖着腿,吐露出舌头哈出热气。

窈清湖走近,将它丢给沈钧说:“别让它冷死了哟。抱着暖和它,冻硬了,血就不好流出来呢。”

沈钧骂一句脏话。

前一天,她还和班上的Omega们一起蹲下抚摸这只幼犬,感叹对方的可爱,还体贴地为它铺下暖垫。

沈钧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嗤笑:Omega们总是喜欢无害又无用的生物,表露出温情一面,以为是与身俱来的天性和刻在基因里的母职,熟不知是议会厅那帮人计划的洗脑。

窈清湖也是一个标准的Omega。

现在沈钧想:她装得真像。

窈清湖转身又走进宿舍楼,似乎每一步都有计划。沈钧抱着奄奄一息的黑犬,调高温度蹲在地上,转而,阳台上又出现一个人影,沈钧应激地背过身去,低着头闭紧眼,等待坠落的声音降下。

没有那种□□碎裂的抨击声,阳台传来Omega和Alpha的哭泣,似乎是人。

沈钧再抬头,窈清湖站在那里没有神情,用手指摸索着池壁的灰尘,她看了很久,转而牵着那位Omega的手回到房内,关上门窗后,也不知道做什么,很快,透明的玻璃窗上出现鲜血符号。

窈清湖从宿舍出来,捡了些什么东西在背包内,她翻看着手上的相册,一个男人抱着一个怀孕的女人,看服装很一般,至少不是他们上等公民的审美打扮。

这是刷新在房间内的物件。

她拂过相册里女人的脸庞,对沈钧说:“走吧。去个空旷地方,别在宿舍周围乱晃。”

沈钧并没有多想,以为是宿舍周围有恶鬼可操作的工具,他看过一些报道和电影,恶鬼可以用高电压杀人,所以窈清湖才会选择和他去往空无一物的地方,避免恶鬼利用器具扑杀。

至于宿舍同学的生死,他和她都管不了。

等沈钧回过神,才明白他预估错误。他被窈清湖带到空旷雪地中央,脖子上被注入了麻醉针剂,窈清湖从他的后背,拎着带血的斧头阴嗖嗖露出眉眼。

黑犬被她砍下头,血撒了一地。

他才知道他被窈清湖利用了,他还没来得及开枪,手肘被窈清湖重击,她握住他的手腕大力拧着,枪|支被夺下。

窈清湖早就被恶鬼附身,他就是在奇怪为什么和平时的她不一样,不像那个温温柔柔只知道低头做作业的她。

原来那是恶鬼的性格,原来是恶鬼想杀了他。

窈清湖握紧斧头,地上显现出她刚才画的血符,无声朝着沈钧呵呵地笑。

斧头劈下那刻,沈钧惊恐到极点,他漂亮矜持的面容再也维持不住,泪失禁的体质最终暴露出来。

沈钧深深意识到他是个无用的懦夫,心神大动那刻,耳畔传来女人的低语,意识也随之消散。

“啊,终于是‘我’了啊。”泛白的瞳仁显现,沈钧咯咯地笑,朝着窈清湖说:“谢谢你哟,但我不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窈清湖笑了笑。

沈钧感觉很疼,很疼,不是□□的疼,是心里的疼和怨。

疼到他满眼泪水。

他好恨,好怨,父亲为什么要逼迫他,为什么要无视他,为什么连一个肯定的眼神也不给他。他做得再好,他也不会得到奖赏,他的继承人之路铺满他软弱的泪水。

他没怎么感受过爱,还小的时候,母亲在折叠期身亡。

随之,父亲娶了继母。

他明明是父亲唯一的亲人,可父亲从来不认可他。

就因为不是觉醒者?

不是觉醒者,就不能继承他的强大,就不配作为他的亲人?

他到底需要一个工具,还是一个家人?

还有为什么要抛弃“她”?“她”什么也没做就被抛弃在垃圾堆里了,“她”也可以努力去得到认可。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斩断我的手脚呢,我只是个孩子啊……

别他妈跟我说这些,我只是个普通人,别他妈对着我耳语,我根本帮不到你。

沈钧疼到流出滚烫的泪水,思维仿佛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断裂。轰地一声,世界断连又重启,而他陷入一次又一次抽搐中,心跳不断停顿漏帧,再到重启频率,比他在通灵课上接受灵性启发时,还要可怕……

有个女人在抱住他的脑袋,在轻轻地摇晃,指腹擦过他的额发。

他能嗅到对方身上温暖的体香,淡淡温柔的香气包围着他,无害地,柔和地,就像儿时青草地上他扑倒在母亲怀抱,母亲稳稳托住了他。

“妈妈。妈妈。我很想你,爸爸,他不在乎我。我只是工具。”

“别怕,我在这里呢。”

“不会疼了,宝贝。”

“离开吧。”

“何必执着于不幸呢,你还拥有再次幸福的机会。”

“所以,离开吧。”

他想擦擦眼泪,可是没有手臂……

没有手臂……

沈钧看着自己四肢腐烂的凹陷,成为蛆虫啃噬精光的黑洞,目及之处是窒息死亡的青紫,是个刚满月的婴儿躯体,她在恸哭中去世。原来“他”不是什么女人,只是个Omega女婴。

但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为什么会是“她”?

记忆闪回,他在惊悸中,睁开了双眼,瞳孔涣散,他凝聚不了视线。

他只看到有个模糊的女人影子抱着他,柔蔓似的手指拂过他的脸,一点一点细致地拂去他的泪水,对他说:“乖,不疼,不哭。离开吧。”

他的理智归位。

融合者。是融合者吧!如果真有神明,一定不要戏耍他!

他觉醒了,成为融合者。

猛地,他察觉手臂能动了,他推开了她。锁定到她腰间的那把枪,连枪套都被对方解下绑在她腰上,那是他的枪。

沈钧有些气愤。

但窈清湖的身子很快弹远,她率先握住了枪,毫不犹豫地上了膛,指在沈钧的脑袋上。

窈清湖盯着他笃定问:“同学,是你对吧。你刚才在融合是吧。”

沈钧没有回答。

“说话。别逼我开枪。”

“是我。我是沈钧。”

沈钧喘了几口粗气,撕下脸上贴的黄纸符箓,胡乱抹了把脸上粘连的黑犬血液和咸湿的泪水,他耷拉下脑袋。

由于铁锈的血臭和记忆中的女婴尸体,他没忍住趴在地上干呕了两下,额头依旧被枪管抵着。

窈清湖拉动了枪栓,将子弹从枪膛中退出来。

沈钧抬起头恶狠狠盯着窈清湖,瞳仁里燃烧出冲天怒火。他从来没有如此感受到愤怒过,就算是父亲,也只是令他心酸、委屈、失望,还有无助。

但却没有人令他如此狼狈,丧失自尊,仅被她一人瞧见了。

他拾起一把雪扫在窈清湖脸上,窈清湖没躲,迎面接了这捧雪。

枪靠砸在沈钧脑袋上,沈钧随之一歪,窈清湖将他的头按在雪地上猛砸,沈钧反手拽过窈清湖的腰,两人扑倒在一团。

沈钧全凭着一股想要和窈清湖肉搏的愤懑,他失去了仪态,没了家族教师教授的贵公子礼仪,不在乎尊重和率先保护弱势Omega的关怀——

窈清湖才不是弱势群体!她还拿枪指着他。一个第五区的Omega利用了他,作为附身容器的诱饵捕杀恶鬼。或许,斧头落在他脚下那刻,她就盯上了他。

他双拳击打起窈清湖,窈清湖手臂抱头格挡。

但沈钧刚从附身中解脱,大汗淋漓和泪如雨下的哭泣使得他在雪地内脱水,挥舞几下拳头后就根本没有力量。

很快他又被窈清湖反扣住手,跪在地上,窈清湖跨坐在他腰上,脚踝踢在沈钧膝盖骨上,霍地一沉,沈钧像马犬般头颅贴着地面趴下。

窈清湖揪起了他的头发,令他仰着头,拧转过来和她对视。

他喘得更严重了,窈清湖不太懂他为什么喘,她只知道小时候隔壁家的男O哥哥喜欢在房东身下这样喘。

嗯,就为了块面包就能脱光像条狗一样喘。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天生地恋痛,沉溺在痛苦中出不来?

她有些恍然大悟。

窈清湖说:“同学,你喜欢这样?”

她骑在他背上,用脚靠了靠他的腰,仿佛那处是马蹬,还故意伏低了身,前胸贴紧在他背上,他甚至能感受到窈清湖蓬松保温服下凹凸有致的身躯。

“滚开!”沈钧暴怒地吼道,甩了甩身体。他从没如此失态。

“还在生气么?”她轻声问。

通讯仪在此刻响起,窈清湖想到还得依靠沈钧回雇主家,她的脸贴近沈钧的脸上,继续问他,好像又和沈钧很亲密似的。

她收了枪,用指腹擦了擦他还在流泪的眼角。

像东方美学里的古典美人擦上胭脂,沈钧也是个很漂亮的Alpha。

她放柔了声音:“别生气了好不好,哪有Alpha跟Omega计较的,大不了你多揍我几下。我错了,行吗?”

她的脸蹭着沈钧脸蛋,“你消气了没?”

她嘴上说着认错,可躯体还压制着沈钧,沈钧估计她也不会认她嘴上说的那一套。

沈钧知道这是她为了能离开在谈和,很拙劣的手段,甚至并没有很真诚在谈和,更多是戏弄他。

沈钧忽然像皮球泄了气般无力,说:“接通吧。”

他讨厌不起来她。

窈清湖从他身上爬起,扶住他的臂膀,将他从地上托起的那刻,沈钧在为后背离开的温度怅惘。他不想承认他被她压制在地上时,诡异地感到了安心。

可她从未想过询问他的名字。

一开始就在打算利用他。

作者有话要说:沈钧:她骑我,很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