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话，回答我。”课桌又被踹了一脚。
桌沿撞到窈清湖的手，窈清湖蹙着眉捏住一边手腕，露出疼痛又不敢抱怨的神情。
程睦柏怔了下，忙不迭扯过窈清湖的手翻看，确实撞到了，手腕处有道红印。
他握住没放手，窈清湖生得瘦，但不是没半点肉，脂肪倒挺多，可能是Omega骨架小，手腕绵绵的没有力度，捏在手里的质感软极了，软到捏一捏，皮肉从指缝中溢出来，像握了团蓬松的雪。
窈清湖低垂眉目抽了抽手，抽不动，程睦柏回过神，没说对不起，讪讪地放开。
“你觉得我不上课会去哪？”既是反问也是否定。
“我怎么知道你去哪。”程睦柏不耐烦说，“我就是好奇，他们说出来的时候都没看见你。”
“出来？”
“封锁前。大家都走了，就你没有。”
程睦柏觉得自己表现急躁了。
对方学习成绩好，他喜欢窈清湖的心思，容易被对方看出来。
“算了，当我没问。我又不是为这件事来问你，你逃没逃课，关我什么事。我是来问你下节课打算怎么办？”
下节课是体能课。
窈清湖有点懂他稀里糊涂的话了，是怕她没能出来，和沈钧一起被锁在保健室内。
但很不幸，他猜对了，窈清湖在想他也不是纯纯煞笔，脑子是会转动，但能转，却只能转一点点。
她顺着程睦柏的话，扶住额“苦恼”：“对啊，我也头疼下节课怎么办？”
他们这个班是单数班，没有同学请假时，体能课窈清湖是独自训练，其他人会提前约好的两两配对。
沈钧走了，窈清湖就得同人组队训练。
单人或者配合训练对窈清湖都无所谓，老师也没要求必须组队，只是没人想做被动孤单的那一位。
上高三后，这种情况下，程睦柏每次都会锲而不舍地找过来。
一旦窈清湖拒绝，程睦柏第二日就变本加厉跟窈清湖找不愉快。
然而，窈清湖每次都拒绝了，她挺喜欢程睦柏不痛快却说不出来的样子。
窈清湖比程睦柏懂得他的需求。
这次窈清湖不打算拒绝，她笑了下，“你待会上体能课吗？”
程睦柏看了眼她，不在意说：“上啊。”
“那你可以和我配合训练吗？”窈清湖诚恳问，“如果太麻烦你了，我就一个人训练吧。”
她眼睛亮闪闪，流彩玻璃似的。
程睦柏觉得她像家里那只喜欢躺他掌心的猫，懒洋洋的，不爱搭理人，除非你掌心里的食物恰好是猫所想要。那时，猫的眼睛会像琉璃在闪光。
程睦柏压着嘴角，撇开头，有些故作为难，“嗯……也不是不可以。啧……主要是今天我队友和她女友训练，那我……勉强和你组一下吧。”
高三了，体能课每次都是测验完再私下训练。
窈清湖站在田径场，在人群外围观Alpha跳远。
测试结果大多数在四五米之间，像程睦柏这种擅长体术的人随便一跳就是九米开外，如果状态好，还能跳到十一米远，记录属实逆天。
窈清湖不太算运动废材，她对待考学科目平等地认真，刻意学习技巧，训练两三年，她也才跳三米多一点。
她一直认为她和他们的差距是天赋的距离，父母基因的差距，也不是没想过，学校有觉醒者的存在。现在她觉醒了，才笃定这是普通人和觉醒者的距离。
忽然觉得以前的她太专注在一件事，知道觉醒的概率小，就选了常规的人生方式努力，很少关注考学外的事。
程睦柏跳完后，记录显示他状态足够好，十二米远，刷新了学校记录，引来所有人赞许的惊呼。
他跳完就找到窈清湖，窈清湖藏着脸蛋躲在人群外，临跳前，他就看到她的身影，清清冷冷的孑然一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在想他？
念头闪在脑海里，程睦柏血从脚底热到脸上，蹭地一下像根擦亮的火柴，烧着了他。
“你刚才看谁呢？那么认真。”程睦柏和窈清湖并肩走着问。
“看你。你很厉害。”窈清湖客观道，“我才跳三米。”
“这有什么？我还能，”程睦柏脸更热了，有些洋洋得意，像踩了云，控制不住说多一点，理智上又打住，“我那是从小训练，别人不能比的。你如果从九岁就被家里逼着训练，你也可以。”
窈清湖想了下，“或许吧。”如果她九岁就觉醒了，也不是不行。
教练拍了拍手叫集合，大声吼：“等会练习对战！正好今天能凑个整，一个个的，不许逃啊。敢逃的，高考就直接取消名额。”
同学们嚷嚷着又吓唬谁，嘴上不满意，但每个人都选好了对战姿势，和队友沟通相互让着点。
窈清湖看了眼一米九的程睦柏，不壮，身形过于高挑，她的头到他锁骨的位置，程睦柏光是单手，就能掐住她脖子拎起她来，放眼整个年级，他的体术也是最强。
窈清湖想到自己最近将重心放在理论，那快垫底的体术总分，忽然很想将程睦柏吃掉。
吃掉的话，就能获得他的能力，也可以变得更强。
可她不确定吞噬者能否吃掉同样觉醒的人类来晋升能力，这应该是被穹墙严令禁止的，况且程睦柏吃起来会很无聊。
窈清湖想到这，笑了笑。
程睦柏也跟着开心，他看到窈清湖笑，把他包含在眼底，也陪同着笑。
窈清湖看出他的想法，几不可闻地哼笑一下。
傻子。被卖了会帮人数钱那种。
“放心，我会让着你。”程睦柏伸出手，想拍拍窈清湖的肩背安抚，又止住。他那卓越的感知意识到如果没得到窈清湖允许去触碰，她会厌恶他。
他本来就够讨她厌烦了。
对战开始。
老师一个一个观察计分，到了窈清湖这组，起先窈清湖表现还挺好，利用她身材娇小但敏捷的优势，选择主动近身，高爆发，短时效的技巧打算一击致命。
她先拉远和程睦柏的距离，冲刺着踩上程睦柏的腿，绕背，刺向程睦柏的脖颈。
程睦柏都没躲开，提着窈清湖的衣领就将她从背上拽了下来，想摔在地上，又觉得太狠了，还用另一只手替窈清湖做了缓冲，让她有重心倚靠，站立在了地上。
目睹全程的教练：“……”
搁这给我表演爱情？
“程睦柏，不许放水。”教练睨着眼提醒，“再来。”
窈清湖丧气地卸了下肩膀，轻声说：“别让着我了。”
嗓音太轻了，又好听，像羽毛似的挠在程睦柏心上，程睦柏就喜滋滋想：不让着你行吗？除了我，还有谁会让着你？
转而，他脖子上绕了根铁鞭，力道过于大，缠上来时，差点要了他的命，狠劲不屑于要将他的动脉劈裂开。
他还不上心，用手去解鞭子，窈清湖做出非常非常使力的表情，手一拉，程睦柏重心不稳，倒在地上。
伸缩匕首从天而降，毫不客气插进他的胸膛，发力猛了，程睦柏被涌入胸腔的空气呛到咳个不停。
“结束。”教练吼道，“窈清湖胜。”
他看了眼窈清湖，“你做得好。虽然是体术高考，但我们的目的是为了生存，所以你面对敌人，能用到什么就用什么。”
窈清湖笑了笑，“知道。”可是异形不喜欢和人类谈恋爱，只喜欢鲜血和皮肉。
程睦柏不太理解，考试就是考试，跟生存又有什么关系。
教练踹了还躺着地上的程睦柏一脚，骂道：“傻叉。滚起来。”
教练走后。
窈清湖“真诚”说：“对不起。”
她将匕首抽回，随意地于程睦柏头顶坐下，捧起程睦柏后脑勺，解开九节鞭，还用掌心揉了揉他脖颈，询问：“肯定打疼了吧。”
程睦柏呆呆仰视着窈清湖，窈清湖刺他那一下，他深黑的眼眸就正对着女孩子训练服饱满的弧度，他又立马闭上眼，从窈清湖身下逃似的爬出来。
他差点脱口而出“根本不疼”，对上窈清湖那双含水的眼眸，里面氤氲着体贴的情愫。窈清湖要松开手，程睦柏就捉住她的手放在颈上贴着，窈清湖的掌心发热，清晰感受到了人类温热的脉搏。
她一直微笑看着程睦柏，柔和的，充满温情的。
程睦柏夸张揉着心脏说：“脖子。脖子太疼了，你力道很重。”
窈清湖笑了下，明白他数物化十几分的原因，真是个笨蛋美人。
学校里传，他的父母是第一区培养觉醒者军校的校长和老师。
窈清湖在网络上看到过他们家族的新闻。
他的两位家长相貌很好，Alpha母亲是个英气飒爽的女A校长，Omega母亲清丽温婉，是教习军校生三年级战略决策的老师，偶尔会去一些研究所，安保局还有普通高中进行讲座。她也来过第一区的高中，同学听过她的讲座都说她图论策略讲得真好，但他们没有觉醒者的幸运能去军校接受春风化雨。
而程睦柏继承了他们的美貌和幸运，似乎没有继承大脑？
窈清湖抽了回手，程睦柏表现得恋恋不舍，恨不得将脖子往她指腹上靠。
她指了下保健室，“去那上药么？我太激动了，没控制好力度。”她平平淡淡的口气并不像激动。
程睦柏下意识拒绝，“不要。”
“为什么？”
他才不想去那个还有着沈钧味道的地方。Alpha之间的信息素是相抵触，哪怕是消杀过后残余的味道，这仍然令他反感到想吐。
“反正不要。”
“那我回去了，我昨天的笔记还没复习。”这堂课的分拿到了。
“什么？！”程睦柏想他那个意思也不是完全否定的拒绝，只是不去保健室上药。他只是想和窈清湖在其他地方独处一下。
“喂！别啊，很疼。”
窈清湖没管，她兀自不回头地走了，甚至连器具都没有和程睦柏留下收拾，在她的认知里，聪明的好狗狗是会懂得自己拾取玩具进袋子，并帮助主人清理干净的。
而他如果是条坏狗，那就完全不被需要了。
她留下了程睦柏在操场。
青草气息的风吹过，程睦柏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和她刚才还玩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剩他一个人。
午间，窈清湖带着从学校取回的习题集回到林家别墅里，校方还是很仁慈地体谅窈清湖的遭遇。
为此，窈清湖和班主任老师谈了一次心，老师劝导窈清湖：“清湖，你没有必要事事自己抗下，你还是个孩子。回家好好休息吧，交给老师来解决。”
窈清湖流露出一点陷入回忆的恐惧，眸子里含着令老师心疼的水汽，不禁想让老师保护她。
她只是个受尽苦难，出生贫寒的少女。
窈清湖说：“但我不想我哥哥知道那件事，他为了供我上学已经很累了。马上要高考了，我不能让他为我担心。”
“不会的。”老师蹲下身，和窈清湖平视，她郑重地向窈清湖保证，“老师不会告诉你哥哥。这样吧，你今天先回去休息，老师来想想办法。”
窈清湖便回雇主家了，和一道工作的同事吃过饭。
她们也询问起今日放学很早的事情，她们跟窈清湖并不亲近。
准确来说，在这栋别墅里，很难有平和的氛围让人产生亲近。所有服务人员都在忙于应对雇主，雇主的客人和雇主的儿子。
阿什艾利的阴阳怪气和肆意地虐杀，又使得服务人员互相埋怨，猜忌，很难扭结在一块，相互扶持着应对雇主。
上位者挑拨离间的把戏。
窈清湖见惯了。
就比如她会被其他佣人哥哥姐姐们监视着，而监视不好，却不会惩罚窈清湖。只会惩罚监视她的人。
窈清湖说痛经不舒服，想回家看书便请假了。
没过一会儿，消息便传到别墅顶层。
窈清湖卧室的传唤铃响了。
窈清湖翻了个白眼，幸好阿什艾利只能在别墅里布置眼线。学校的事，阿什艾利并不清楚。
她收拾了下衣裙，坐电梯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