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回程的路上,月清瞥见阿满闷闷不乐的脸色,出声安慰:“我知道你生气,他们是官爷,自然对咱们这些市井小民不当回事,可你还得依靠他们帮你找回家人,能忍便忍着点,不是有句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那位师爷中饱私囊,酒囊饭袋,哪里会为百姓请命,靠他还不如靠自己,你又何必浪费银子!”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人多势众,官官相护,若真的想找个人,可比孤立无援的咱们方便多了。只要他们愿意帮咱们,浪费些银子便浪费吧。”

月清虽极力微笑,可一想到攒了半个月的银子就这么一扫而空,多少有些失落,不过她一想到自己蒸蒸日上的生意,瞬间心情大好。

只要有她这双手在,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做出独一无二美味的点心,银子也会源源不断进他的口袋,等帮阿满找回家人,她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攒银子了。

她正沉浸在暴富的美好畅想中,完全没有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车疾驰声。

“让开!都让开!”

“小心!”

眼看着马车朝月清冲过来,阿满立刻拽着她扑向一边,马车也被紧紧勒住,马儿仰天嘶鸣。

“啊——”

马车内传来女子惊呼声,待马车停稳后,帘子被重重掀开,一张怒气冲冲的脸露了出来:“怎么赶车的!”

“额……夫人莫生气,都是这群人不长眼睛,马车来了也不让让。”

月清吃了几口灰,本就心烦气恼,又听到车夫这般编排自己,立刻爬起来叉腰怒吼:“你才不长眼睛呢!这路是你家的吗?我凭什么让——”

吼完她瞥见一旁,看到帘子内的那张脸顿时呆住。

这不是吴秀秀吗?她怎么在这?还穿的花枝招展,一身珠光宝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呦!是你啊!”

满脸愠色的吴秀秀一看到月清,瞬间一脸得意,拿着帕子掩住口鼻居高临下道:“听人说你下山做生意了,怎么还是这副模样?看在咱们是同乡的份上,要不你来我身边侍候,做我的婢女吧。”

“呸!”月清呵斥,可看着她满头珠翠暗暗好奇她怎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谁知道你的钱哪里来的,别是坑蒙拐骗的!”

“我可不像你,抛头露面讨生活。”吴秀秀得意地晃了晃手腕的翡翠镯子,傲慢道,“我娘说了我是凤凰命,这辈子是来享福的,我如今可是曹县令摆酒设宴迎娶的贵妾,可一般的贱妾不一样!”,见月清沉默,她又着重强调了贵妾二字。

哼!贵妾也是妾,没有明媒正娶,没有三书六礼,不能给父母敬茶,还得看正室大娘子眼色,有什么好得意的。

话是这般说,可月清还是不得不承认,像她们这般出生的女子能成为县令官爷的贵妾已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恶,梅州漂亮姑娘多了去,那个瞎眼的县令为何看上了吴秀秀,这小人得志模样看着就令人厌恶!

简直没有天理。

“我喜欢自食其力,自己挣得银子花的安心。”她嘴硬如铁。

“那你慢慢挣吧,希望下次见面,你能穿一身好衣服,别穿得像个叫花子一样,一身穷酸气。”吴秀秀嫌弃地挥了挥帕子,“我还得去买燕窝,先不和你浪费时间了。”

说完车夫鞭子一挥,载着她飞驰离开。

月清反驳的话没有说出口,气得原地跺脚,愤怒大吼:“你才是叫花子!做人小老婆有什么好得意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别太得意!”,说着说着,她鼻子一酸,红了眼眶,正努力憋眼泪时,一块帕子递过来,她转眸看去,阿满正担心地望着她。

“别把她的话放在心里,你自食其力比她光彩,该自卑的是她。”

听着他的安慰,月清还是难忍眼泪,哽咽道:“自食其力有什么用?我该做出多少点心才能像她那般不费吹灰之力才能穿金带银,挥金如土。都说当小老婆不光彩,可她是县令的小老婆,比一般明媒正娶的大娘子强。一想到要被她压在脚下一辈子,我就不想活了。”

她不是嫉妒那些过得比她好的女子,只是不能接受这女子是吴秀秀。

从小到大,吴秀秀仗着自己是村长女儿的身份对她呼来呵去,无数次嘲讽她孤儿身份,还带着其他孩子排挤她,欺负她。

她恶行累累,为何还能过得锦衣玉食?

而自己呢,无父无母,野草一般讨生活,还得被她们欺负,还要眼睁睁看着她们压着自己一辈子。

这样活着,实在太没意思。

看着月清泣不成声,阿满攥紧了拳头,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拥入她到怀中安慰。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吴秀秀被县令看重,不过是因为她年轻美貌,可她一旦年老色衰,没了县令的欢心,又焉能立足,况且她是妾室,除了伺候县令,还得看正室夫人的眼色,日后即使有了子嗣,也不能称她一声母亲,所以她如今风光,可往后怕是落魄。”

听着阿满有理有据地安慰,月清情绪逐渐好转,无奈道:“你不用这样安慰我,吴秀秀跟着县令老爷,这辈子再坏也不能坏到哪里去。虽说县令好像比她大了十几岁,可能让她飞黄腾达,已经超过她的预期了。只盼我的生意越做越好,将来开遍梅州,能让我再遇见她时也有底气。”

“你会的,一定会的。”

……

受了吴秀秀的刺激,斗志昂扬的月清像是迎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一门心思铺在点心上,励志要将自己的点心铺子做大做强,要赚得钵满盆满,富甲一方。

于是她没日没夜的闷在厨房内,悉心钻研孙婆婆留下的点心册子,恨不得日日上新。

“你这样拼命,身体吃不消的,出来歇会吧。”

阿满望着窗外黯淡的天色,满脸担心。

“不行,这个月我一定要做出芙蓉糕,外面的人天天盼着咱们上新,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阿满扫过她凌乱的发丝,半旧的袖口和裙角的补丁,欲开口说些什么,可月清嫌他挡着自己碍事,不由分说将他推了出去。

“那你早些歇息。”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月清一身干劲,颇为无奈。

…...

翌日天微亮,几人一如既往地在铺子里忙活,月清接连几日未休息好,早上又起得大早做点心,站了半晌顿时觉得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她虚弱地唤着阿满,却没有看到人影,抬眸发现铺子里根本没有他的身影,她来不及琢磨,就被小莲扶到里侧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和些,又想逞强想前去帮忙,却被一双手摁住双肩,动弹不得。

“嗯?”

她诧异地抬眸,看到阿满满面担忧。

“你去哪了?快去帮小莲,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就在这休息,铺子交给我和小莲,别再逞强了。”

阿满再三叮嘱,不放心地离开。

望着阿满忙活的身影,月清方安心趴在桌上闭眼小憩。

许久后,买点心的客人陆续离开,铺子里逐渐清闲,阿满嘱托了几声小莲后,匆匆忙忙地离开,片刻后拎着食盒返回。

他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月清听到声响微微抬起了头,脸上的疲惫虽少了些,可还是一脸怏怏,无精打采的模样。

阿满将食盒推向她,无奈道:“我买了些银耳汤和红豆粥,你尝尝,以后别再饿着肚子干活。”

“不碍事,我壮得和牛一样,有什么可担心的。”

“牛也不能没日没夜地干活!”阿满语气一沉,十分严肃,“你连身体都不爱惜,就算挣再多钱又有什么能力花。流水不争先,争得是滔滔不绝。毁了身体谁来照顾你?”

月清怔住,不知如何回应。

小莲和阿满只是暂时陪着她,总有一日他们也会离开,她从头到尾只有自己,只能依靠自己。

所以,她得爱惜自己。

月清低头呼出一口气,黯然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满脸落寞,阿满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簪,递到她面前:“我从未看过你戴簪子,第一支便由我送你,依你的能力,第二支,第三支……你将来会有无数簪子。”

“簪子?你为何送我这个?”她满脸惊愕,眼神藏着欣喜和意外,“我整日在厨房忙活,戴这个可惜了。”

“簪子只是簪子,你喜欢便戴着,不喜欢便撤下,没有可不可惜的。”阿满缓缓将簪子斜插入她的发间,微笑道,“月清,咱们每半旬休息一日吧,咱们去踏青,郊游,望风,人生在世不只有银钱二字。”

阿满说得没错,如今铺子里的生意蒸蒸日上,她不必再为填饱肚子发愁。她时常羡慕那些结伴出游的女子,穿得光鲜亮丽,举止优雅,她也应该穿件好看的裙子,涂上脂粉水粉,而不是白白羡慕吴秀秀。

“其实我也喜欢漂亮衣服和首饰,现在……我也想试试。”

阿满欣慰地朝她笑笑,余光瞥见小莲在一旁盯着他们,更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月清发间的簪子,他面色一红,立刻解释道:“这簪子你也有,不过我忘买了……我下次补给你,一定!”

“不用,我能吃饱喝足就已经很知足了,不需要什么簪子。”小莲讪笑着低下头,面有囧色。

月清心虚地望了一眼阿满,尴尬得不知所措,此时恰好铺子前停下了一辆马车,她立刻起身走去,念叨着:“有客人来了,我去招待一下。”

“我也过去帮忙。”阿满追上去。

宋蓁蓁缓缓走下马车,望着眼前巴掌大的铺子略皱了皱眉。

这就是最近大火的点心铺子?看着平平无奇,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她犹豫地走进,双眸流转间,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他!上次替自己找回钱袋的公子!也是赢了齐天雄的人!

宋蓁蓁欣喜道:“上次还未来得及道谢,没想到在这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