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野猪肉又香又嫩,咱们把后腿肉留下,眼下天气热,一半腌肉一半灌香肠,以后咱们就顿顿有肉啦!”
她激动地拉着阿满的胳膊,跳得像只兔子,阿满双眼含笑望着她,宠溺地点头:“我都听你的。”
两人欢欢喜喜地将野猪拖下山,月清高兴地哼着歌,摇头晃脑地往前冲,可爱极了。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到了村里,乡间的友邻们看到两人拖着野猪走来,顿时围了过来,幽静的乡村顿时热闹起来,像过年一般。
他们围着野猪又摸又羡慕,喉咙也吞起了口水,甚至有人给月清提议如何烹饪如何保存。
月清望着一张张淳朴的面孔,又想起往日幼时自己收到不少乡亲的馈赠,开口笑道:“各位叔伯婶婶们,这野猪肉我一人也吃不完,拖到山下卖也重了些,如果你们想买,就按照十文钱一斤如何?不过每家最多买三斤,让大家都能尝到。”
众人一听,都激动不已,这个价格只有城里肉价的一半还不到,还不用下山来回跑,三碗馄饨钱买一斤肉,腌制后全家也能打打牙祭吃上一段日子,就连贫穷人家都能买到,太划算了。
乡亲们再三感谢,对着月清夸赞不已,几个憨厚的大伯甚至自告奋勇替她们杀猪帮忙,不一会集齐了一队杀猪军,将猪肉分得整齐干净。
牛头村总共也就三十来户人家,每户打了三斤也只分了一半野猪肉,还真挚客气地向月清道谢,月清心里一暖,将零碎的猪肉边角料以及猪内脏也每户分了一些,直到傍晚,众人才尽兴离去。
月清收起沾着油渍的铜币,激动不已,信誓旦旦喊着明日就要下山将剩下的野猪肉卖了,再买一辆驴车。
阿满点头笑笑,随后替他收拾猪肉,打理地上的污渍。
“好像妞妞家没有人来吗?估计是她祖母舍不得花这个钱。”她没多想就拿着刀劈了一块肉,切了一片猪肝放进竹篮,“周寡妇病了,估计得吃些肉才能病好得快,我去给她们送些过去,你好好看着肉。”
她急急忙忙将肉送去周寡妇家,周老太正和妞妞啃馒头,两人看到月清送来的肉,周老太连忙摆手,嘴里嘟囔着没钱没钱,直到月清解释这些肉是送给妞妞和周寡妇补身子的,周老太才不吭声,只双眼放光地看着孙女提着篮子送入厨房,喉咙也忍不住滚动。
“这肉我可是给周姐姐补身子的,若是她没有喝汤吃肉,那你们得把肉还给我!”
月清生怕周老太不顾周寡妇死活,便瞪着她高声道,听得她老脸一红,愤愤瞥过脸。月清冷笑,随后又钻入厨房和妞妞叮嘱了一番,才离去。
等她赶回家时,便看到黯淡的月色下,两个人影在院外争执,一个是阿满,还有一个好像是……吴秀秀?
她来干什么?
“月清,你回来了!这位姑娘要买肉,非要买十斤,我说只能卖三斤,她便不罢休——”小阿满看到月清的身影,顿时松了口气,和不讲道理的女人打交道,他一点都不擅长。
“你来买猪肉?”月清打量她鼓囊囊的荷包,随意道,“只能买三斤,其他家也是一样,天色不早了,你买不买。”
“三斤?我家六口人,三斤怎么够吃呢?”吴秀秀叉腰愤愤道。
“隔壁刘叔家八口人也是三斤,你要吃肉那你下山啊,城里有的是肉,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你这就能买到肉,我为何要跑下山?剩这么多肉你难道要自己吃,你吃得了吗?”
月清冷笑:“我当然吃不了,剩下的我是打算要送下山卖的!山下的肉价多少钱一斤你心里清楚,我卖你三斤已经很给意思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你——”吴秀秀气得面色通红,依旧强词夺理,“这野猪又不是你养大的,你一点成本都没花,还想赚乡亲们的钱,你怎么不去抢?按道理,这野猪是山上的,你只能卖给我们村里人,还想卖到山下大赚一笔,你简直掉进了钱眼!”
月清:“………”
没见过这么颠倒黑白,歪曲是非的人。
“打野猪没有危险吗?有本事你去山上打一头!你给我赶紧走,我一斤都不会卖给你,狼心狗肺的东西!”
月清一脚踢飞了她的竹篮,叉着腰气势汹汹,这可把吴秀秀气坏了,站在一旁就开始脱口大骂,月清也不理她,和阿满将剩下的猪肉抬进院子里,啪得一声关上门。
吴秀秀破口大骂了许久,直到院里面灭了灯,才愤愤捡起地上的竹篮往家走,此刻嗓子又疼又哑,冷风吹得身子直发抖,她气得咬紧了后槽牙,又想到不知如何和父亲交代,憋了一肚子火。
…….
打发了吴秀秀,月清气呼呼地坐在堂屋的方凳上生闷气,屋内烛火黯淡,照出半个气鼓鼓的侧脸。
阿满将剩下的半个野猪扛到竹篮里,又盖了一层薄薄的布防止鼠蚁偷食,做好一切后,站在原地等月清的吩咐,见她还生着气,便安慰道:“月清,你饿了吗?我给你切块瘦肉熬粥?”
她这才注意起同样忙活了一日的阿满,今日他和野猪打斗差点受了伤,又不辞辛苦将野猪拖回村里,忙碌了一整日,眼睛都泛起了血丝。
“你比我更累吧,你先歇着,我来熬粥,今日你是大功臣。”
说话间,月清起身撸起袖子忙碌起来,先是麻利地走入厨房生起了炉子,随后拿起刀往抹布上一抹,手起刀落地切下一块肥瘦相间的野猪肉,一会儿功夫切成小块,简单的清洗后倒入锅中翻炒,只听刺啦刺啦的声响,肉香四溢,将狭小的屋子包裹得紧紧的。
阿满的肚子顿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此起彼伏,他尴尬地捂着肚子,生怕被月清发现。
“喏,拿去吃!”
还未等他尴尬完,就见月清盛好一小碗黑乎乎的肉给他,只是这肉既无配菜也无调料,就这么吃吗?
“傻站着干嘛?吃啊,这油渣很好吃的。”
“油渣?”他茫然地盯着小碗,难以理解。
“肥肉在锅里将油熬出来,就变成香脆可口的油渣,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做汤和做菜,你肯定饿了,先吃点垫垫饥。”
贫穷人家因买不起油,做菜都是水煮,只有等到逢年过节卖猪肉时用猪肉熬点油做菜,那个滋味简直美得不得了,没想到今日拖了他的福,她也能熬点猪油留着日后做菜了。
“那我尝尝。”阿满笑着接过瓷碗,用手捻了一块油渣送入口中,奇异的肉香顿时沁满口腔,嚼起来也香脆劲道,吃完更是回味无穷,果真是极美味的东西。
见他吃的一脸满足,还不忘夸赞自己的手艺,月清满足的笑了笑,正准备出门摘些青菜,却被阿满拦下。
“月清,你也吃点吧。”他捻起一块送到月清唇边,动作像是家人一般自然,月清略犹豫了一会,可还是吞下那块油渣。
这傻小子能有什么心眼,还指望他男女有别吗?
月清任由他喂了自己几块油渣,腹中都是暖意,随后提着篮子去了菜园,临走吩咐阿满吃完油渣记得将粥熬上。
大约半个时辰后,月清终于从厨房钻出来,将一盘油渣炒青菜,一碟猪油鸡蛋羹和油渣青菜粥端了出来。
“今晚的饭菜也太丰盛了!”
阿满拿着筷子眼神放光,虽然他不贪图口舌之乐,可这些日子吃惯了糙米粥,骤然一顿三个硬菜,真让人喜出望外。
月清笑着替他舀了满满一大海碗的油渣青菜粥,又将鸡蛋羹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豪爽道:“今晚敞开了肚子吃,吃饱喝足明日咱们再下山卖掉剩下的半条猪,然后给你买更好吃的!”
“月清你真好!”阿满感激道,伸出筷子夹了几块油渣递到她碗中,“月清你应该多吃点,你这么瘦要多补补,我不用吃太多。”
真是个傻子,难得吃顿肉还这么让来让去的,况且自己可是存了私心的,还想着靠卖猪肉存点钱…....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让了,够吃的,吃完了早些休息。”
月清良心发现,红着脸替他夹了几块肥美的猪肉,看着他有滋有味地就着菜吃了一大海碗,十分欣慰。
而阿满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两人用了晚膳后,他抢着收拾碗筷,殷勤道:“月清你去休息,我来洗碗。”
这家伙,是越看越顺眼了,虽然傻头傻脑又容易上当被骗,可心思单纯长得俊,还不好吃懒做,倒是个可造之才。
想着,她擦了擦手,钻入自己的屋子,将箱笼里收藏严实的账本拿了出来,就着黯然的煤油灯,拿着炭笔写写划划,阿满从厨房钻出来后就看到她一脸认真地趴在桌子上奋笔书写。
“月清,我最近没有打坏什么东西吧….....”他略带紧张地挠挠头,印象中自己最近好像没有闯祸。
瞧着他惊慌失措的神情,月清忍俊不禁,笑道:“放心,你这两日表现不错,猎的这头野猪我大致估算了一下价格,勉强可以消除你欠我的药钱,我把之前的账全部购销,不过你别太得意,你打碎的碗,被人骗走的鸡蛋,还得攒钱还我!”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随之高兴道,“过几日我上山再看看有没有野猪,再猎一头给你!”
“别别别——野猪太危险了,今日咱们也是侥幸,可千万不能因小失大丢了命!我千辛万苦把你救活了,你还没有报恩呢!”月清笑道,阿满也扬起唇角面露笑意,暗淡的光线映照着两张年轻活力的笑脸,显得逼仄的屋子也多了些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