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邮递员还是很负责任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挂号信的原因,第二天上午脸蛋红红的青年邮递员就又顶着大太阳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来到大湾生产队送信。
乡下没有秘密,村里有点风吹草动就能传的满村都是,谢原晟还没走到邮递员跟前领到信呢,听到消息的村里人都停下手中的农活伸脖子围观。
“这谢知青又有包裹了?”
“不是,是一封信。什么挂号信来着。”
“挂号信是啥啊?”
“就是比普通信贵的信。”
“哦哦,谢知青家里条件就是好,连寄封信都跟我们不一样。说起来他下乡三个月都收了两回包裹了吧?这次还有包裹没?”
“没有,好像就是单纯的信。唉,这谢知青长得可真俊呐,要是能招回家做个女婿就好了。”
“是谢知青俊,还是他收的包裹俊?人家跟我们就不是一个地界的人,还是看好自家女娃子别胡思乱想了,嫁知青不是那么好嫁的。”
队员们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着八卦,他们也没恶意,就是乡村生活太无聊,一点小事都能成为他们的谈资,被翻来覆去聊着。尤其是谢原晟下乡时间还不长就收了两回大包裹,听说里面都是些红糖麦乳精肉罐头什么的,听起来都觉得老稀罕了。
邮递员认真核实了谢原晟的身份后亲自将信件交到他的手上。
谢原晟低声道谢,从秦征那借了几根烟塞给邮递员,大热天的还麻烦邮递员跑了两趟,实在很过意不去。
送走邮递员后他低头看着手里厚实的信封,上面的字迹是父亲谢国栋的。
父亲给他写信了啊……谢原晟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他没有当场拆开,而是塞进裤子口袋里,继续回到地里种玉米。
夏收夏种都是队里最忙碌的季节,虽然他们刚抢时间收完麦子交完公粮,但队里下一步要迅速把玉米种进地里才行,尤其是今年他们种玉米的时间已经比往年晚了一周。
“谢知青,家里又给你寄信了啊?”
中途休息的时候队里的刘大娘溜达过来关心问道。
“对。”谢原晟笑笑,停下手中给陆萌喂饼子的动作。
陆萌噎的偷偷翻了个白眼,赶紧舔两口碗中的糖水。
“孩子在外面,当家长的就是心疼挂念。”刘大娘感叹着又像是不经意的问起:“谢知青家里有没有给安排对象?”
哟吼~谢知青的桃花来了?
陆萌支愣起耳朵,一副说道这里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仰着头看他们俩。周边其他吃饭聊天休息的队员多少也放了个耳朵在这边留意着。
“没有。我来插队就是来建设农村的,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谢原晟回答起来毫不犹豫。
刘大娘笑道:“还是得考虑考虑的,结了婚两个人一起过日子,有个知冷热的人疼你也是好事。你家里长辈不在身边,有啥问题可以多问问我们这些大爷大娘的,我们都会帮你把关的,保证给你找个好姑娘。”
别看谢原晟下乡不久,在队里的人气还真不低。不过这也跟他见谁都笑眯眯的,没有看不起队里人,以及口袋里经常装着水果糖,只要队里的孩子帮他点小忙,他都不介意给孩子们发上一两颗。久而久之,孩子们看见他就喜欢,大人也对他印象很不错。
陆萌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的饭票谢原晟,还没到20岁呢,就得经历被催婚,也太惨了。
“刘大娘我看你这么关心谢知青是不是想把你侄女介绍给谢知青?你娘家那个侄女个子不高,脸蛋有盆大,杂能跟谢知青搭对嘛。”朱老二又笑嘻嘻的凑过来说道。
“去去去,杂哪都有你这个懒汉。真是干活一点不行,凑热闹没见你少的。”刘大娘心里确实有点这个意思,可她还没试探完谢知青的态度呢,就被凑热闹的人说中心事,很不高兴的啐了嘴上没把门的朱老二一顿。
“我就是关心关心谢知青,人家领导都说了,知青队员一家亲,还不许我思想觉悟高点?”刘大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辩解道,没说通谢知青的想法前,她可不能把自家侄女暴露出来,女儿家要金贵才行。
刘大娘在队里其实也算半个媒婆了,虽然不是专门做这个的,可她爱好做媒,在她手中说成了好几对,队里很多人家娶媳妇嫁汉子也都会找她帮忙说道。
所以她这么一解释,很多人也就信了。
这翻话虽然打消了其他人的疑虑,不过也收获了队里女知青好几个卫生眼,她们城里的女知青都还没机会呢,这人还想给谢知青介绍个村姑不成?
刘大娘可不知道女知青心里的想法,就算知道她也不在意,又俊又能干的年轻人谁不喜欢嘛。她侄女虽然是农村出身,可是人家也上过初中,还在公社里的医疗室上班,每个月正经工资能领10多块的,而且脸蛋圆屁股大,一看就是生儿子的料,是他们老刘家顶顶出色的大闺女,配谢知青也不赖吧?
至于什么嫁知青不好,知青要回城的,刘大娘觉得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她看人的眼光可厉着呢,谢知青就不是这样的人。而且知青们下乡五六年了,光听他们一茬茬的来,就没听有回去的政策,还不是很多都在本地成家落户了?就算能回去,他们老刘家十几个壮汉又不是吃素的,就是跑回京市他们也能追到京市去。
谢原晟一再说自己没这方面意愿,刘大娘也遗憾的没有继续说下去,女方家太上赶着也不好。
陆萌吃完了最后一口饼子,看现场没什么热闹可看,大家又回去单调的重复干起农活,干脆甩甩尾巴离开了地里。
昨天在山上吃过喷香的野兔烤鱼后,她这几天的自闭症就不药而愈,又满生产队晃悠了。
没有吃肉解决不了的低落,如果有,那就吃两顿——by脸皮日渐变厚乱改名言的无耻小猫猫陆。
陆萌最近给自己找了个工作,每天找上一两颗野鸭蛋叼回去,偶尔打条鲫鱼回去加餐炖汤,就是她给自己安排的工作日常。
其实她更想去后山北山的,吃过了山上湖中的大鲶鱼,她都快看不上河里的小鲫鱼了。
可惜她还是有点怕北山里的狼群传说,害怕自己落入狼口成了人家的盘中餐。
陆萌脚步轻快的经过南河那段,一头扎进芦苇荡里,走走停停用心观察着。找野鸭蛋这回事,她现在已经熟门熟路,连芦苇荡里的野鸭子她都知道在哪里有经常出没,只不过她现在没有狩猎能力,不然早就能抓它们回去好好加餐一顿。
摸清地点加上嗅觉灵敏,果然不一会儿,她就圆满完成任务,叼起今日份的野鸭蛋打道回府。
陆萌边走边遗憾的想着。
要是她有个小空间之类的就好了,不说要多大,好歹能代替手装装东西啊,每次带点什么东西都靠嘴叼着,真是太累了,而且一趟还只能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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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原晟下了工早早回去打水擦洗干净,然后钻回房间看信。
先回来一步的陆萌一瞧,赶紧把鸭蛋丢在他的木头行李箱上,跳上炕凑到他身边。
谢原晟拆开信封,倒出一沓票证和一张汇款单还有封信,他也没管散落在炕上的各种票和汇款单,而是拿起信件阅读起来。
陆萌在炕上踩来踩去,用爪子扒开那些具有时代特色的票证一一看起来。
哇哦,有粮票、肉票、烟票还有……自行车票!!!
嘶,这个在七十年代不是据说老稀奇了么,陆萌再三确认,就是自行车票。
她又扭头盯着汇款单看了一眼,汇款金额两百块。
嘶……这可更是一笔巨款啊。
陆萌瞳孔地震,十分吃惊,以至于察觉到有人进房间后,第一反应是猛扑上去,用肚皮盖住这笔巨款和票。
“原晟,是娟姐的信吗?”秦征走进来笑着问道。
“不是二姐,是我父亲的。”谢原晟心情很好嘴角含笑的回答。
虚惊一场的陆萌尴尬的从那堆票和汇款单上站起来,并在心里骂骂咧咧的吐槽谢原晟不好好把东西收好,她身为猫还要为他的隐私操碎了心。
“谢叔啊,他好着呢吧?”
“好着呢。父亲寄了钱和票说让我们买辆自行车,以后在队里想去公社和县城也方便。”
“那感情好啊,公社动不动叫我们去开会学习,腿都快走断了。”
“我想着先不买。收了两回二姐寄给我的包裹,在队里已经很扎眼了,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也是。”想到自己□□子弟的成份,秦征有一瞬间的失落,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
发小谢原晟家虽然没有成份问题,但是这个年代树大招风确实不是好事,他收拾收拾心情,调笑着说道:“你本来就够俊够受欢迎了,再加上自行车,还真不得了。”
谢原晟扯了扯嘴角。
父亲在信里虽然说着家里一切都好,让他放心,可他并没有怎么提到母亲。
秦征一看他表情不对,想了一下小心问道:“周姨那边有什么说法?”
“她没给我写信,父亲说了家里一切都好。所以她应该也过的很好吧,尤其是讨她厌的我不在她眼皮底下碍事。”谢原晟冷声自嘲道。
秦征抓抓脑袋上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谢原晟的母亲周清露可真是他们那一片远近闻名的传奇后妈,也是大名鼎鼎的好后妈,谁提起她不得竖起大拇指?
对丈夫前头亡妻生的几个孩子掏心掏肺好的四邻一片夸赞,但对自己后来亲生的孩子反而冷淡到不行。
真是奇闻一件。
陆萌听他们俩说的不清不楚的对话,意识到这可能是在讲谢原晟的家庭了。
他在小说里的家庭背景就是一句很好,至于具体什么情况有什么家庭成员就不得而知了。
看他拧着眉头心情好像很不好的样子,陆萌拿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怪让人担心的。
谢原晟感觉到手边挨蹭他的小猫,低头摸了她两把。
平时没有零食很难哄的萌萌是很难心甘情愿被他揉脑袋的,这次确主动凑了上来蹭他。
它也知道自己不开心想哄哄他吗?
想到这里谢原晟舒展开眉头。
罢了,既然没有母子缘分,那这样隔的远远的未必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