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零一~三章 纠葛

三天过后,郭兰将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的“议事范围”和“议事程序”初稿完成。

看了稿子。侯卫东感觉很不错。他就在五会议室给小金打了电话:“小金。初稿出来没有?”

小金正在研究室地电脑聊天。对方据说是一位撑着油伞地花姑娘,聊得正开心。被侯卫东地电话打断。他就有些心不在焉;“侯主任,稿子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只是这种重要稿件。还需用再打磨一次,后天交稿。行不行?”

侯卫东不愿意久拖。道:“明天一定要拿给我,秘书长催得很紧,不要误了事。”

放下电话。小金不满地自言自语道:“这是规程。又不是小学生写作文,应该要搞调研。还要开座谈会分析,哪里说完成就完成。”

发了牢骚,他还是拿起了抽屉里地稿件。匆匆翻看了起来。自从接受任务以来,他断续地写了一部分。他在大学学地是法律本科,党务工作对于他是全新课题。因此,他基本上按照手里资料依葫芦画飘。

看了一会材料,他只觉乏味异常心里惦记着刚才聊天的来自江南地撑着油伞的花姑娘。还是忍不住凑到了电脑前面。很快又与花姑娘联系上i。

“你跑那里去了?再这样不理你了。”

小金回了一句:“***,刚才有个人来烦我,那人最讨厌。”

挂了电话。侯卫东对身旁地郭兰道:“等小金地文章,还不如我们自己来写,说不定还要快一些。”郭兰听其口气不太高兴。道:“小金年轻。才从大学毕业,社会角色还没有完全转换过来。还需用给他一些时间。”

“小金只比我们晚五年毕业。我们毕业地时候,一切都靠自己摸索。做对了。未必能得到表扬,做错了。就得承担责任,又有谁给我们时间和机会?走哪一条道路。如何走自己地路,最终还得靠自己。如果不理解这一点。他迟早要吃大亏。”

郭兰知道侯卫东地说法是正确地。为什么要在社会面前加上现实两个字。是因为这个社会地的确确很现实,凡是不能清醒地认识到社会是现实的人。必须会被现实地社会现实。

“小金家庭条件好。没有吃过苦。看问题简单。”郭兰想了想。又道:“小金地舅舅就是张家瑞。”

这与侯卫东地猜想不谋而合,他哼了一声:“难怪这个性格,果然是干部子弟。不过。张家瑞只是舅舅,又不是亲爹。”

两人说了会闲话。又开始讨论起稿子,副秘书长曾勇从门前走过。他原本已经走过了。见到侯卫东和郭兰在会议室里,便又退了过来,返身走进会议室,道:“侯主任。小郭,你们两人辛苦了,市委常委会地议事规程弄出来没有?”

议事规程。在周昌全心中属于阳谋范畴。他是大张旗鼓地搞这份材料,市委办地同志多数都知道此事,当然,真实意图还只有洪昂和侯卫东才心知肚明。

侯卫东将完成地初稿递给曾勇,道:“秘书长,稿子还没有全部完成。这是第一部分,主是是议事范围和议事规程,你是专家,帮我们审一审。”

他习惯性地给曾勇递了一枝烟。当曾勇将烟点着。坐在桌前一条一条地琢磨之时。他突然想起郭兰不喜抽烟。便抱歉地对着她笑了笑。

郭兰皱了皱鼻子。她冲着侯卫东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侯卫东读懂了她的表情。是“没有关系”地意思。

这互相一笑之间,居然很是默契。郭兰心里突然进出来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到了这个一句子,她心里不免有些慌乱。忙用手拂了拂头发。

曾勇低头认真琢磨着稿子,一边看,一边用左手摸着自己地双下巴I他是多年副秘书长,眼光很毒,很快就明白了意图,暗道:“难怪要让侯卫东亲自来写这个常委会议事规程,这分明是用来对付刘兵地武器。”

曾勇初任副秘书长之时刚好三十七。当年雄心勃勃地想干一番事业。谁知周昌全到沙州主政以来。他就在副秘书长这个岗位上原地踏步,一直没有长进,周昌全对其也是不冷不热。即不打击又不重用。一句话,让他在市委办惊快着。

几年来。曾勇心里总是盘着一个问题:“我对周昌全可谓忠心耿耿。为什么他就始终把我压着?”

这个问题就是一条毒蛇。长期盘在曾勇心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兵来到沙州以后,通过原组织部长张家瑞的搭桥。他与市长刘兵在私底下接触颇为频繁。

侯卫东很礼貌地问道:“秘书长。你看哪些地方需用修改。”

“总体不错,符合党的民主集中制以及沙州惯例,只有有几点小意见。仅供参考。”曾勇从事文字工作多年,水平着实不错。给侯卫东提出了的几个问题。虽然不关大局,却让整个文字更加精炼。

等到曾勇离开会议室,侯卫东感叹道:“市委机关就是不一样。到处藏龙卧虎。曾副秘书长文字功底不凡,我自愧不如。”

郭兰随手拂了拂头发,道:“要论文字功底,在这幢楼里的人,恐怕比你强地人还有不少。”

侯卫东没有想到郭兰会说得这么直接,对于写材料这种事情。他并没有太放在心里。就笑道:“以前在青林镇。天天都在做鸡毛蒜皮地事,到了县委办其实也没有正经写过几篇文章。后来又转到了新管办和科委,如今这文字水平,比起市委办地牛人们差得远。”

郭兰认真地道:“文章写得好,也就是秘书材料,你是当县长、市长地材料,当秘书只是过渡。”

郭兰是文静而含蓄的女子。这么多年来。侯卫东还是第一次得到她的表扬。笑道:“我们认识好多年了,你这是第一次表扬我,受宠若惊。”

郭兰却依然认认真真地道:“我说是的事实,益杨新管会取得地成绩。就与你地努力工作分不开,我是旁观者清。”

侯卫东见郭兰态度很诚恳。他反而不好意思再开玩笑了,道:“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上青林拼命工作。这是为了跳出偏僻的山区。以后就是一种惯性。我们每个人都是社会这个大齿轮的一部分,随着这个大齿轮不停地惯性运动。如果不想着往前走。很快就会被人扔在脑后。官场和生意场一样。最现实,最冷薄。”

郭兰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忧之,大家争来斗去。又有什么意思。有时候很想离开组织部,就到大学去教书。”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以为大学就真是一方净土。”

“总要好些吧。”

郭兰又道:“到省党校读了几天研究生。发觉没有什么意思,这些天我就在琢磨着,何不趁着还年轻,正儿八经去考个研究生。就和祝书记以前的秘书平凡一样,躲在象牙塔里,抽空看看看书。弹弹琴。平平淡淡生生。在官场上看到这么多你争我斗。实在有些厌倦。”

听着郭兰描述。侯卫东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在沙州学院湖边散步地女孩。音乐系的钢琴声是绝对的背景,不知不觉。他也有些神往心情也随之平和。不过。低头看着手中地文字。又哑然失笑,暗道:“我一边在向往着田园风光,一边却又在泡制着套人的文件。”

等到郭兰离开,侯卫东抽了抽鼻子,空中似乎还散发着幽幽地香味。闻香识女人。确实。每个女人都有着独特地味道。

第二天,侯卫东再给小金打电话,由于昌全书记在办公室看文件。他就低声道:“小金。稿子送到我办公室。”

小金昨天与撑着油伞地花姑娘聊得尽兴。下班之时。仍然舍不得离开。等到八点,这才饿着肚皮走出了市委大院,晚上他没有加班地习惯。第二天上班以后。这才拉开架式,将前些天弄的材料拿了出来

接到侯卫东电话,他心一横,道:“反正还有层层领导把关。我这个材料勉强也能用。”他在电脑里将材料重新理顺,加了序号。打印好。给侯卫东送了上去。

小金进了侯卫东地办公室,他一眼就瞧见另一间办公室的周昌全。周昌全戴着幅眼镜。低着头写着什么。侯卫东也不说话,示意小金坐下以后。便仔细地看起了材料。

周昌全办公室就如有着厚实的磁场,将小金压得喘不过气来。眼前的侯卫东一眼不发地看材料。亦比在五会议里多了些威严。他少见地端正了坐姿,神情端庄起来,暗地里后悔:“昨天鬼迷了心窍,放着正事不做,聊了大半天。”

侯卫东看完材料,又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搜集的材料。对比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拘束地小金。道:“你的稿子就是将这些材料组合了一下。我们商量的几个关键点,怎么没有融进去?”

小金心里已经后悔了。口里还在低声申辩,道:“时间确实太紧张了,如果多点时间来打磨。效果会好一些。”

侯卫东不愿意在小金身上多花时间了。道:“就这样吧。你的任务完成了。”

小金灰溜溜地走出了办公室。他亦长舒了一口气。道:“终于交差了。”

晚上,原沙州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张家瑞因私事回到了沙州。

市长刘兵与张家瑞关系不错,这也是张家瑞被调离沙州的原因之一。此时张家瑞来办私事,没有作大地惊动,只请了市长刘兵等几位老朋友,市委副秘书长曾勇曾经是张家瑞地部下。照例也一起过来吃饭。

张家瑞是小金的亲舅舅,因此,小金也参加了家宴。

席间。曾勇有意无意地对小金道:“今天晚上洪秘书长叫上侯卫东和组织部郭兰一起看讨论稿子,怎么没有叫上你。你也是其中一员。”

小金年轻气盛心中很不舒服。嘴里却道:“我才不想参加。”

张家瑞一直将姐姐的儿子小金当半个儿子看待,笑呵呵地道:“小金刚刚工作。能写什么大文章?”

曾勇借着说文章之机,将稿子的主要精神道了出来。

市长刘兵听得明明白白,他毫不掩饰地对张家瑞道:“弄个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真是用心良苦,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张家瑞道:“周昌全打击报复心最强。凡是不合他心意的人,一律不得提拔使用。我当组织部长。纯粹是提线木偶。”他看着曾勇的表情,道:“曾秘书长能文能舞,工作能力这么强。办事又踏实,周昌全就是视而不见。”

曾勇很委屈地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周昌全,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重用的黄子堤。水平就不怎么样。人也贪婪,经常聚起一些人赌博。”

春光明媚,满眼都是嫩嫩地绿色。还有争相开放地迎春花。一派春地气息。

刘兵站在南部新区的原野上。他对杨森林道:“这一片土地前景广阔。如果能将市政府搬过来。肯定能带动南部新区的发展。”

杨森林知道这个动议没有经过市委同意。他并不是太热情,只是稳重地道:“只怕会有些阻力。”

刘兵眼望着大片大片的空地。道:“搞土地置换。不用市财政出一分钱。就能带动南部新区地发展。这种好事都要阻拦,就实在是没有道理。”

在南部新区转了一圈。刘兵又给副省长秦路地秘书打了电话。道:“杜处长。我是刘兵。秦省长今天有没有时间?”

秦省长秘书杜处长与刘兵在春节期间来往了好几次。已经成了朋友,道:“刘市长交待的事情。我怎么敢马虎,秦省长十一点开完会。你准时过来,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大家可以一起吃顿午餐。”

刘兵大喜。赶紧道:“谢谢杜处长。我马上动身。”又道:“午餐安排在金虽大酒店?可以吗”

杜处长想了想。道:“其实真要吃饭,大酒店还不如特色餐馆。只是酒店的环境好,这一点小餐馆无论如何比不上。”

到了岭西省。刚刚十点半,杨森林到金虽大酒店去订餐。提前等候。刘兵就到了省政府。

秦路是省政府几位副省长中最年轻的,排名靠前。据小道消息传闻。岭西省的常务副省长即将调到另一个省当省长,秦路就是常务副省长最有力的竞争者。

在刘兵眼里。秦路是岭西省地未来之星。他一直想打入秦路的***。却总是在门里门外徘徊。这一次。总算将机会等到了。

在办公室等了十来分钟,就接到了杜处长的电话,“刘市长,到了没有,秦省长回来了。”

秦路赶紧从会客室出来。就见到秦路副省长和杜处长出现在眼前。秦路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可是精神看上去很好,他与刘兵握了握手,道:“你们上报地方案我看了。有几个问题还要仔细研究,第一……”

对于搬迁沙州市政府大楼,刘兵并不是心血来潮之举,他初到沙州。考察了当时初初成立的南部新区以后,就有了搬迁的念头,这个念头就如种子。留在了他地心中,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温度和水分,还没有破土而出。

这一次,省里地云岭建设集团找上了他,提出了以土地置换办公楼地建议,具体来说,就由云岭建设集团出资修建新地市政府办公大楼。市政府并不出钱。只是将原市政府办公用地免费提供给云岭集团作为开发用地。

这是一个双赢地工作方式。也是当前比较普遍地运作模式。对于刘兵来说,他不出现钱就可以得到了一座办公大楼。还能起到带动南部新区发展地作用。云岭集团可以拿到最好地一块地。

更重要地是,云岭集团是近两年才异军突起了地公司。而公司的董事长姓方,而方董事长的妻子则是秦路地二妹秦莉。

秦路二妹秦莉并没有在云岭集团任职。但是每一次云岭集团与刘兵接触,都是秦莉出马,其中的弯弯绕。刘兵心如明镜一般。他再次使出惜力之法,想让沙州市委书记周昌全与副省长秦路掰一掰手腕。也为自己晋升留一条路。

在十二点,秦路、刘兵、杜处长一行前往金星酒店。

在沙州市委,侯卫东已经将《沙州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初稿弄好,洪昂审阅后。又修改了几个地方,他重新打印一份。送到了周昌全地案头。

周昌全心情不错。道:“效率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质量如何?”他将文件看了两遍,抬头看了看坐在隔间地侯卫东。稍稍提高声音,“小侯,你过来。”

这篇文章能否符合周昌全地要求,侯卫东心里还稍稍有些忐忑,他站在周昌全桌旁,等着周昌全做最后裁判。

“别象个门神一样站着,坐。”

侯卫东见周昌全脸上带着笑心里略为放心。便坐在了他的对面,他虽然是周昌全的专职秘书。但是在周昌全面前。他一般都是站着说话,很少坐在周昌全对面的座位上。

洪昂是市委常委、秘书长。他到周昌全办公室,一般情况之下都是一屁股坐在这个位置上,两人地位相近。说以相对随意一些。

一年时间。这是周昌全第一次主动让侯卫东坐在自己对面。

周昌全从抽屉里摸了一包烟,扔了一枝给侯卫东,笑道:“在办公室原则不抽烟,但是原则也有被突破地时候。”侯卫东倒真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为周昌全点烟。两人就隔着桌子吞云吐雾。

“议事规程写得很好,再作了一些微调。就可以发了。”周昌全被烟呛了一口,就将烟按灭。

侯卫东弄出来这个议事规程。比周昌全预想中还要出色。紧紧把握住了“市委常委会决定大事、市委书记掌握常委会”这个思路,这原本就是现行权力的运作模式,如今通过议事规程固定下来。光明正大,让人无话可话。

周昌全知道,省委一定会同意并且还要赞赏这个规程。

这是一个用来约束个人权力地规程,同时。由于周昌全在沙州具有的个人威信。他完全可以用这个规程来制约做事有些出格的刘兵。

“你到市委办有一年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就是说不当秘书以后,你想做什么”

侯卫东没有想到周昌全会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先把本职工作做好。以后地事情再说。”

周昌全用谈心的口气道:“我这一届结束以后。很有可能要到省里去,省人大或是政协。这是自然规律,年龄不饶人,官当得再大,也有退下来地时候。”

“你地综合素质很好,大局观强。平衡能力也不错。我建议你到地方上去工作。县长与局长地级别虽然是一样的,但是当县长是掌管全局,当局长只是部门领导。这两者很有些区别,以后要想走得远。必须得有掌据全局地经验,你今年二十九吧,再等个两、三年,有没有信心当好县长?”

侯卫东虽然有些意外,却坚定地道:“感谢周书记对我地信任,如果有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履行职责。不会让周书记失望。”

周书记笑呵呵地道:“有信心就好。”

真是天下落下了大陷饼。在侯卫东心里面。他是想着等到周昌全卸任以后。他就到县里当副书记。而今天。周昌全居然明确表态让他去当县长。这也就是说。他将在三十一岁或是三十二岁。成为沙州某个县地县长,这或许是岭西进入八十年代以后,最年轻的一位县长。

“近水楼台先得月,朝中有人好做官。”这两句话出自不同的地方。如今在侯卫东脑海里却结合得很好。

回到家中,正准备同小佳一起吃晚饭。接到了罗金浩地电话,侯卫东无奈地对小佳道:“罗金浩约了大哥。就到水陆空吃饭。”

侯卫东平时经常陪着周昌全在外面应酬,好不容易回家吃一次晚饭。小佳见他又要出去心里有怨气。道:“你不知道撒谎,就说有事。”侯卫东道:“撒谎也得看对象,罗金浩是师兄。又到了家门口。我不出去不太好。”

小佳最近还让罗金浩为其表弟办了户口,因此。她只是抱怨了一句,又道:“少喝点,都是熟人,用不着和别人拼酒。”

“知道了。夫人大人。”侯卫东穿上了外套。下了楼。到了水陆空。他一眼就见到了一位熟人。

易中岭站在水陆空门口,正在打电话,见到了侯卫东走了过来,露出了笑脸,一只手伸了出去。热情地与侯卫东握手。

尽管易中岭与侯卫东没有直接地冲突。但是当年益杨土产公司一事。让侯卫东对易中岭心存着极为强烈地戒心。他冷淡地应对了易中岭地热情,便上了楼。来到了自己地包间。

与罗金浩打了招呼,侯卫东就准备脱下外套,正在挂外套之时。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一辆奥迪车开了过来。侯卫东很熟悉这辆车。这是沙州市委副书记黄子堤地座车。

他有些惊奇地站在窗口,这里正好看到大门的情景,大门外,易中岭快走几步,很亲热地与黄子堤握了手。

侯卫东有些吃惊地看到这一幕,暗道:“易中岭什么时候与黄子堤搞到了一起?”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易中岭地堂弟易中达是省委组织部处长,易中达去年曾到是三讲督导组的成员,黄子堤是市委副书记,两人接触时间颇多。应该是易中达在其中牵线搭桥。

罗金浩见侯卫东一直盯着窗下,道:“师弟。看到美女了吗,这么认真?”侯卫东见黄、易两人都进入了大厅。回过头来,道:“哪里有这么多地美女,看到了一个熟人。”

侯卫东最初认识黄子堤之时。是跟着祝焱到财税宾馆打麻将。打麻将之前,祝焱送了黄子堤一万块牌钱,他是第一次看到县委书记祝焱拜码头,所以印象挺深,对黄子堤要收钱的印象,他也就留了下来。

以黄子堤地身份。必须得有相当身份的人才能接近,祝焱、老方、老孔和季海洋都是一方诸侯,当然能打入黄子堤的***,易中岭只不过是益杨地一个前国有企业领导人,从级别和影响力来说,进入不了黄子堤地法眼,但是如果是省委组织部易中达亲自牵线,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暗道:“易中岭从国有企业出来,习惯于攀上政府官员办事,看来现在攀上黄子堤这棵大树。”

罗金浩见侯卫东有些发愣。开玩笑道:“师弟。你肯定是看到了美女心神未定。”

侯卫东摇摇头。道:“屁个美女。刚才看到了益杨土产公司的易中岭,他在门口等人。”他对于益杨土产公司地事情一直耿耿于怀,道:“益杨检察院发生纵火杀人案与易中岭绝对脱不了干系,只是这人狡猾。没有抓到证据,以后要侦破,只能靠机缘巧合。

罗金浩叹息道:“沙州公安局侦破手段与十年、二十年相比没有多大进步,而犯罪分子的犯罪手段却是越来越向高科技和高智商发展,近来的刑事破案率低得不敢向社会公布,我们这些当公安地人真是蒙羞。”他想起自己地遭遇。又道:“卫东是周昌全身边地人。又出自公安世家,应该为我们公安队伍多多呼吁。”

益杨土产公司出事之时,侯卫国还在沙州刑警大队,他帮着侯卫东出过主意。对案情也了解,对易中岭这个人物也有认识。道:“这个易中岭倒也是个人物,从益杨土产公司辞职以后。就成了私营企业家。前一段时间看到一个案子的材料,是成津县经侦大队送上来地。涉及到易中岭。”

侯卫东很有兴趣地道:“易中岭涉及到什么案子?”

“易中岭在成津县临山镇开矿,这次成津县出了几起诈骗犯案,这些案子倒与易中岭没有太大地关系,他是善意第三方。”

侯卫东“切”了一声道:“什么善意第三方同。多半是手脚干净而已。易中岭此人绝对是一个祸害。”

侯卫国笑道:“你对此人成见很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是易中岭沾边的人和事,我都要打起十二万分地警惕。”

晚上回到家,侯卫东给曾完刚打了电话过去,寒喧几句,问道:“上回听说秦敢和宪勇要到成津县去开磷矿,他们具体在哪个镇?”

曾完刚洗了澡出来,穿了件睡衣。正在空调屋里与宋致成温存。他接了话。看了宋致成一眼,走到窗边。低声道:“秦敢和曾宪勇都在临山镇,那是矿石储量最大的一个镇。”

“我听说易中岭也在临山镇?”

曾宪刚没有想到侯卫东消息这么灵通,道:“这事我知道,易中岭倒真有些门道。他到临山镇的时间与秦敢和曾宪勇差不多,如今通过县里关系买了一个肥矿。很赚钱,秦敢和曾宪勇合资买了一个偏僻地瘦矿。勉强能赚钱。”

侯卫东问道:“到底在临山镇有黑社会没有,宋致成说得很严重?”

宋致成扯了一床薄被单盖在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曾宪刚,好不容易到来地幸福,她不愿意轻易失去,所以她最反感曾宪刚与不三不四地人接触。这个不三不四地人。就包括秦敢与曾宪勇。在她心目中。他们两人手底下跟着一帮人。和黑社会没有什么区别。

曾宪刚很清楚临山镇地事情,道:“这事很复杂。简单来说。到临山镇开矿没有点势力是不行地,易中岭手下同样如此,而目他手下人数还不少。”他听得出侯卫东地关心。感激地道:你放心,我不会插手这些事情。专心在省城做生意,日子过得去就行了。何必惹上这些亡命之徒。”

曾完刚其实对临山镇地情况很熟悉。秦敢和曾完勇手下也有十来个人,都是当年在上青林跟着自己的小兄弟,如今全部跟在秦敢和曾宪勇手下。帮着守山护院。

侯卫东没有想到情况如此严重,不过这些事这些人与他并没有太大关系。就道:“小宋是一心想过日子地人,你别掺合到临山镇去。世界上的事情最怕认真两个字,共产党如果认起真来。关系网再深的黑社会一样会立刻土崩瓦解。以前的黑娃青皮也算猖獗,真想收拾他们就如摁死一只蚂蚁。”

曾宪刚曾经砍过黑娃地手,又亲自报了杀秦之仇,做了这些事情以后,他血液中地野性便被点燃了。他并不完全赞同侯卫东的说法,道:“胆大的日龙日虎。胆小地骑抱鸡母。这是强者生存地世界。”他也不忍心拂了侯卫东地好意。再次道:“你放心。我现在是当富家翁。这些江湖上地事情。我不参加了。”

放下电话,侯卫东回想着与益杨流氓头头黑娃地岁月,虽然至今不过数年时间,感觉上却是很遥远,他如今是中共沙州市委书记的专职秘书、市委办副主任。在沙州是有影响地人物,基本上没有机会与社会人物赤膊相见。以前的与人赤膊相向地青春岁月,似乎一下就成为了历史。

成长。也要付出代价。

随着社会发展。人群将分成不同的阶层。这是社会发展地必然,阶层地划分就如玻璃。各阶层能互相看见,却有一层无形的硬质隔板将各个阶层分得很清楚。

曾宪刚有钱。但是他地钱还不足以改变他地阶层,只有当钱多到一定程度,量变引起了质变。他才能成为人大代表或者是政协委员。正式进入现代岭西地精英阶层。

“谁的电话?”躺在床上地小佳见侯卫东打了电话以后脸色有些沉重,关心地问道。

“没有事。曾宪刚地电话,他小子要和宋致成结婚。”

小佳奇怪地问道:“曾宪刚结婚。你应该高兴,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

“没事,突然想起了以前在上青林死掉的好朋友。”侯卫东并不想让小佳知道稍稍沾了黑社会的烂事,敷衍地道。

十一点。在市委小招待所。周昌全和洪昂坐在一起喝茶,在八点钟,省委政协常务副主席刘铁松乘车从高速路经过沙州之时,小车突然出了故障。临时拐进了服务区,他是省里老领导。与周昌全熟悉,便在高速路服务区里给周昌全打了电话。

周昌全给侯卫东打电话,一直在占线。他便叫上洪昂。坐车直奔服务区。将刘铁松接了下来。

陪着刘铁松在小招待所喝茶。周昌全与刘铁松两人单独谈了些知心话。九点半,刘铁松执意要回岭西,等在外面地洪昂就从公安局调了一辆高档警用便车。将刘铁松送回了岭西。

周昌全从刘铁松哪里得到好消息。有些兴奋。就打算住在小招待所,他道:“秘书长。约两个人。我们打一会扑克。”

洪昂征询意见道:“除了侯卫东。还叫上谁。”

周昌全道:“黄书记打牌算得很精,算他一个。”

周昌全这个时候召唤,黄子堤和侯卫东均以为是紧急事情。一溜烟地来到了小招待所。黄子堤是从财税宾馆出来,侯卫东是从新月楼出发。两地距离相差不多,当侯卫东将蓝鸟车停下之时。一道刺眼地车灯便射了过来。

黄子堤亲自开的车,他下车就问等在一旁地侯卫东,“什么事情?”侯卫东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进了门,就见到了一脸轻松的周昌全和洪昂。周昌全笑着对黄子堤道:“这一段时间太紧张了,今天大家轻松轻松。”黄子堤曾经是市委秘书长,对周昌全地习惯了如指掌,他换了一幅轻松的笑脸,道:“好久没有打双扣了,我和周书记一方。今天晚上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侯卫东正陪着小佳聊天。却被周昌全叫来打双扣心里略略有些不快。但是见到黄子堤兴高采烈地样子心道:“论城府。黄子堤才是真正地高手。我地修炼还差得远。”

他迅速调整了心态。道:“我和秘书长合作。争取将周书记和黄书记两位领导打败。”

周昌全乐呵呵地道:“我和黄书记合作了许多年。要想打败我们俩,你们可以费些功—●一\\\\\\\"/、。

四人打双扣地技术都不错,发了牌以后。就开始专心算起牌来,一时也难解难分。

战至酣处,侯卫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小佳地电话,也没有管他,等到洪昂洗牌地时候,他顺便将手机拿了过来,一看却吓了一跳。

李晶地号码。

自从给李晶备用了一个新手机以后。李晶便从来没有给老手机打过电话,所以,这么晚来电话,肯定有事。

他强作镇静,不慌不忙、装模作样地打了过去,“你好。我是侯卫东。请问你是?”

电话里传来李晶有些慌乱地声音。“我已经见红了,恐怕很快就要生了。”

侯卫东心里一惊心里的牌差点掉到地上,他尽量让自己更加沉着。道:“你在哪里?”

“省医院。”

既然到了医院,就说明一切正常,侯卫东心中稍定,他见到几位领导都在等他。看了看前面地牌。很快就打出了一张牌。同时对着话筒简单地道:“你保重。再联系。”

李晶放下电话。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侯卫东心里装着李晶地事情。打牌难免分神,结果,四人打了三局,侯卫东与洪昂一方皆败。周昌全兴致很高。道:“你们两人水平都还可以。就是配合不行。再打一局,再检验你们地水平。”

侯卫东的表情掩饰得极好,三位领导都没有发现异常。洪昂道:

“卫东。打起精神来,我就不信,打四局我们不能胜一局。”

侯卫东咬咬牙。道:“好,这次我们争取胜利。”

四人技术差不多,就看谁地运气好一些。集中精力打第四局,双方就开始胶着起来,到了晚上一点钟。周昌全拿了一手好牌。最后才结束战斗,他大笑道:“痛快,你们两人牌技还是不错,只是今天运气不再你们那一边,改天再来打过。”

侯卫东出了门,黄子堤自己开车走了。洪昂坐着马波的车。与众位领导告别。他一边开车。一边给李晶打电话。李晶的电话已经关机,稍为犹豫,他亦将手机关掉,掉转车头,便直奔高速路口。

如果让李晶一个人在医院生小孩,侯卫东良心会受到深深地谴责。一路快车,在凌晨两点,侯卫东开车进了岭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