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袭击 14.死亡圈套 · 二

盖尔愤愤地发出一声叹息。我们把野鸭送回营地后,又自愿回到林子里拾柴火。在林子里,他把我拥到了怀里。他的嘴唇轻拂着我脖子上的淤伤,之后慢慢地移到我的嘴边。尽管我心里时时挂念着皮塔,时时为他感到难过,但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觉得他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或者,我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我会一直待在二区,直到全国解放,然后去凯匹特,杀死斯诺,而后我会让自己悄然逝去。而他,也会在疯癫和愤恨中死去。所以,在这光线渐暗的黄昏,我闭上眼睛,吻着盖尔,把我一直深埋在心里的吻全部还给他。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而我也太绝望、太孤寂了。

盖尔抚摩着我,他的气味和他身体的热量至少在提醒我,我还活着。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很好。我清空了脑子里缠绕着我的一切繁芜之事,尽情地享受着这种感觉,让它传遍我的全身。这时,盖尔轻轻地把我推开,我向前紧贴住他的身体,可他却用手托住我的下巴。“凯特尼斯。”他说。在我睁开眼睛的瞬间,觉得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扭曲了。这不是我们常去的那片林子,不是我们的那座山,也不是我们的过去。我不由得摸着左边太阳穴上的伤疤,这伤疤总和我的思维混乱紧密相连。“现在吻我吧。”我心里很乱,但是却很坚定。盖尔俯下身,用他的唇轻轻触碰我的唇。之后,他定定地看着我的脸,“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我轻声说。

“这么说你就像在亲吻一个醉汉,这不算数。”他轻蔑地笑了一下说。他抱起一堆柴火,推到我的怀里。在那一瞬间,我又变回了原来的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说,一心只想着掩饰自己的尴尬。“你难道吻过喝醉的人?”我猜盖尔在十二区时肯定亲吻过不少女孩子。肯定总是有人追在他屁股后头。我以前从未在这方面多想过。

他只是摇摇头,“没有,可这也不难想象。”

“那么你从来没吻过别的女孩?”我问。

“我可没那么说。你知道,我认识你时,你只有十二岁,还挺讨人嫌,难道我除了和你一起打猎,就没过过日子?”他说着,抱起了一堆柴火。

突然间,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你吻过谁?在哪儿吻的?”

“太多,记不清了。在学校旁边,在煤渣堆上,随你说什么地方吧。”他说。

我骨碌着眼珠,“那么什么时候我成了你特别喜欢的?当我被带到凯匹特的时候?”

“不是,大约在那之前六个月,刚过完年那会儿。我们当时在霍伯黑市一起喝着格雷西·塞做的汤。大流士开玩笑说,他要亲你一下来换你的一只兔子。那时我突然觉得……我很在意你。”他对我说。

我仍记得那一天。到了下午四点钟,林子里就已经又冷又黑了。我们打了一天猎,飘落的大雪使我们早早就准备收工了。霍伯黑市里挤满了躲避大雪的人。格雷西·塞在卖肉汤,她的肉汤里放了我们一周前打的野狗骨头,可那天汤的味道不如平时。不管怎么说,汤是热的,我也确实饿了,我盘腿坐在她的柜台上大口喝汤。大流士倚在小摊旁边的柱子上,正用我的辫子梢抚弄我的脸颊。我没好气地把他推开。大流士却在一旁不停地絮叨,说他的吻能抵上一只兔子,也许两只兔子,因为人人都知道红头发的男人是最有男人味的。格雷西·塞和我看着他可笑的样子忍不住一个劲地笑,他还透露霍伯黑市的某某为了尝尝他的美唇的滋味,给他的好处可不止一只兔子。“看见了吗?你个戴绿围巾的女人,如果你真想问的话,就去问问她。”

这是八辈子以前的事,盖尔还记得。“大流士不过开个玩笑。”我说。

“也许吧。就算不是,他也不会承认。接受皮塔,或者接受我,甚至接受芬尼克。我担心他已经看上你了,不过最近他好像又恢复成老样子了。”盖尔说。

“你要觉得芬尼克喜欢我,那你就是不了解他。”我说。

盖尔耸耸肩,“我知道他很绝望,可绝望的人才会做出疯狂的事儿。”

我突然觉得他这话是在说我。

第二天一早,天气晴朗,我头脑也很清醒,开始琢磨“硬骨头”的事。尽管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们仍通知我去开会。在会议室,我没有坐在会议桌旁,而是坐在宽敞的窗台上,从这里能看到那座山。二区的指挥官是一个叫莱姆的中年妇女。她让我们看了“硬骨头”的模拟图,介绍了它的内部设施、防御工事,以及久攻不下的现状。我来到二区以后见过她几次,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她很容易记,六英尺的身高,肌肉强健。我一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直到有一次我看了她在前线指挥军队进攻“硬骨头”山的短片时才想起来,我面前的这个人是另一个胜利者,二区的“贡品”。她多年前曾赢得饥饿游戏,属于上一代人。当时为世纪极限赛做准备时,艾菲曾把她的录像带连同其他胜利者的录像带一起拿给我们看。也许我在以前的饥饿游戏节目中看到过她,但她一直很低调。在我最近得知了黑密斯和芬尼克的经历后,我一直在想:在她赢得饥饿游戏比赛后,凯匹特又是如何对待她的?

莱姆介绍完战况,二区来的智囊团问了她许多问题。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大家吃了午饭继续讨论,试图找到攻破这座山的切实可行的办法。比特认为他有办法攻入敌方的计算机系统,也有人建议启用敌人内部的几个内线,事实上,没有人提出有新意的想法。在下午的时间悄然流逝的时候,人们的讨论又回到数次使用过的办法上——直接进攻敌人的入口。看得出莱姆很沮丧,因为数次这样的尝试已经失败。最后,她忍不住了,说:“如果有人建议直接进攻入口,他最好能想到好的进攻方法,因为这个人必须负责指挥这次攻坚战!”

盖尔在桌子旁坐了几个小时了,早已不耐烦了,一会儿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又坐到我坐的窗台上。开始,他好像和莱姆的看法是一致的,认为入口不可能攻破,所以已不再参加讨论。在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他一直一声不响地坐着,眉峰紧锁,透过窗户凝望着远处的“硬骨头”。莱姆说出最后通牒似的话之后,会议室一片寂静,这时他开口说道:“我们真的有必要攻入‘硬骨头’吗?把它摧毁是不是就够了?”

“这是正确的一步,你是怎么考虑的?”比特问。

“我们把它当做一条野狗的洞穴。我们不攻进去,那么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把狗憋在里面,要么把狗撵出来。”盖尔接着说。

“我们曾尝试炸开入口,可他们的防御工事伸入到山体内部,爆破没能对他们构成真正的威胁。”莱姆说。

“我想的不是这个。我在想如何利用这座山。”盖尔说。比特站起来,来到窗户旁盖尔坐着的位置,从他不合适的眼镜片后面看着那座山。盖尔接着说:“你看到了吗?我们攻击它的边路?”

“那是雪崩多发地段。在这里要十分谨慎,我们要精确布置好引信,一旦爆炸开始,我们就无法控制了。”比特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如果我们放弃占领‘硬骨头’的方案,也就无需控制它了。只把它关闭就行了。”盖尔说。

“这么说你是建议我们引起山体崩塌,然后堵住出口?”莱姆问。

“没错。把敌人困在里面,切断他们的给养,使他们的直升机也飞不出来。”

大家都开始考虑这一计划。博格斯翻着“硬骨头”的模拟图,皱着眉头说:“这一下里面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了。看看它的通风系统,最多只能算是简易通风系统。跟我们在十三区的通风系统没法比。它完全靠从山体两侧泵进空气。堵塞这些通风口,里面的人都会被闷死。”

“他们仍然能通过火车隧道逃到广场上。”比特说。

“但如果我们爆破,就不行了。”盖尔突然说。他的意图,整个的意图很明显,盖尔不想让“硬骨头”里的人活着出来。对于那些钻进圈套的猎物,他从不打算留着它们的命。这是他的死亡圈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