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默了一瞬,头疼的扫了眼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不禁在心底默默为自己叹了口气——自己做下的孽,还得自己扛。
在外人面前,他总是要给郭络罗氏些颜面的。
胤禩抬步走到郭络罗氏的身边,亲自将她扶到了床上:“你脚还伤着,怎么下来了?”
话毕,他才转身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才淡淡道了一声:“都起吧。”
“谢贝勒爷。”
众人起身坐下之后,王氏堆着满脸笑意,有些调皮地道:“张妹妹刚进屋,贝勒爷紧跟着就过来了,知道的,您是来看福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怕张妹妹在福晋屋里受了欺负,过来给她撑腰的呢。”
胤禩闻言看向王氏,笑得一脸和煦,道:“宛若的为人,爷再清楚不过,她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们?你莫要开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
心思如蜂窝煤的王氏怎么会听不出胤禩话中警告的意味,讪讪的笑道:“是呢,福晋最好不过,处处为妾身们着想,从未亏待,是妾身失言了。”
郭络罗氏本来还因王氏的话暗自落寞,却听见胤禩出声维护自己,心下欢喜不已。
可她抬眼望去,却看到胤禩的眼神正落在末端坐在四轮车上的张氏。
郭络罗氏眼神又落寞了下来,心中苦涩的自嘲,还期待什么呢?不是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吗?
这头延佳坐在四轮车上,低着头默不作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后悔死了,早知道听翠竹劝,不过来了。
可是,如果她不过来探望八福晋,别人又会拿这件事说她的错处。
反正怎么做都是错。
【还有,胤禩一声声宛若、宛若的,喊的可真亲切,不愧是原配。】
【这王氏是在扮猪吃老虎吗?看似句句无心,实则每句玩笑似的话在戳八福晋,她故意的吧?】
【八福晋应该斗不过她。】
【怪不得胤禩巴巴儿地跑过来,原来是怕他的福晋受了妾室的欺辱,看来史书上写的是真的,胤禩和八福晋的感情是真的好,“伉俪情深”四个字不为过。】
胤禩将延佳的心中所想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禁默默为自己呕了一口老血。
他巴巴儿跑来是为了谁?
这屋子里哪个不比她这个实心蛋子心眼多?哪个的家世不比她这个没爹没娘、惠妃宫里的弃子要好?
她稍不注意就会被人挖坑,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同情别人呢!
胤禩突然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喂了狗,瞬间凉了下来。
就很气。
王氏本来还想说几句俏皮话为自己找补,她可不想自己经营这么多年,才在胤禩心中树立的与世无争的开心果形象就这样颠覆了。
可她还没开口,就听胤禩沉着脸道:“好了,福晋伤了腿,又受了惊吓,需得好好静养,这几日你们就不必来请安了,回吧。”
王氏僵了僵,还想挽回一下:“贝勒爷,福晋受了伤,正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不如让妾身留下来照顾福晋?”
胤禩朝王氏看过来,那眼神分明已将她的心思看穿。
胤禩将对王氏的不悦压在心里,面色淡淡,沉声道:“福晋这里有下人,你就别瞎操心了,回吧。”
“是。”
王氏不敢再说什么,福了福身,领着众位妹妹退了出去。
延佳行动不便,坐在四轮车上,让翠竹推着,走在最后面。
从始至终,她都没看胤禩一眼。
延佳到外间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个小丫鬟捧着药碗进来,翠竹推着延佳往旁边靠了靠,还好心地上前一步想要帮小丫鬟掀开门帘。
谁知,翠云突然从她们身后冒了出来,挤开翠竹去掀了帘子,翠竹被她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最里侧,不得出来。
就在捧着药碗的小丫鬟与延佳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好似被什么绊了一下,“呀”了一声,向前倒去,手中的药碗脱手而出,滚烫的药汁就向着延佳的头顶倾洒下来。
翠竹惊呼一声:“庶福晋小心!”
翠竹用尽力气推开的翠云,想去护着自家主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延佳正在神游天外,听见翠竹的声音,凭着本能猛的向后一仰,四轮车翻倒,“咚——”延佳的后脑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滚烫的药汁随即全部泼洒在她的身上。
延佳后脑勺着地,脑子“嗡——”的一声,钝痛袭来,就跟她脑子里有口钟被人敲了一下似的,回声久久不停。
好烦,好疼,好想睡觉。
迷迷糊糊之际,延佳看到胤禩那张担忧的俊脸,似乎还在叫她的名字。
“张延佳!醒过来,不许睡。”
延佳失望地闭上了眼睛:【看,喊他的福晋就“宛若、宛若”的,格外亲切,喊我就连名带姓,一点感情都没有。】
【双标。】
【坏人。】
【色鬼。】
【光头。】
【……】
不知过了多久,延佳感觉有把千斤重的锤子在凿她的脑壳,头痛欲裂,她本能的想抬手抱住头,却发现有人按住了她的手腕,她动惮不得。
“怎么回事?止痛的药不是都喝下去了吗?她为什么还喊痛?”
延佳头痛得睁不开眼睛,但她听得出来,这是胤禩的声音。
他如此焦急,是福晋的脚伤又痛了吗?
他们感情真好啊。
“夫人服下的止痛的汤药,要半个时辰才能见效。”
这声音延佳也耳熟,好像是陈玉大夫。
陈大夫医术高明,给的药膏也灵验,她的屁股涂了一次药酒不痛了呢。
可是,头怎么这么痛?手也痛,哪里都痛。
真的好痛。
延佳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这么疼过,她恨不得有人过来干脆将她敲晕算了,这样她就感觉不到痛了。
她感觉自己突然回到了小时候,别人生病的时候都有爹妈在身边哄着,可她只能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默默忍受着,再痛再难受,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从来没有人哄哄她。
延佳突然就委屈起来。
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延佳渐渐抽泣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佳佳没有人哄?凭什么佳佳要一个人痛?
突然,身边有人为她擦去眼泪,轻轻抚上她的头顶:“佳佳别哭,我陪着佳佳呢,我哄佳佳好不好?”
延佳意识逐渐混沌,她分不清声音的主人是谁,只觉得这声音好像有种无形的力量,让不断敲击她脑壳的大锤消失了,她瞬间轻松了很多,这下能睡个好觉了。
正当她准备入睡之时,眼前突然白光一闪,一个人影从远处向她走了过来。
那人背着光,看不清容貌。
延佳警惕地看向对方:“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