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没睡,身上还带着各种各样的伤,唐镜本应该很困顿疲惫,但一件一件的事情都让她被迫拉紧着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
坐在电脑桌前的人没有答她。
唐镜只能默默用眼神不断扫视那边的人,她分辨不出几步之外的那张脸、那双眼睛是敌是友。
于是那一瞬,唐镜产生了很多很多种猜测,这些猜测横跨两个极端,有奢望的美梦,也有骇人的危险。
是他回来了?是傅见白?还是说有人在操控路迟?
坐在电脑桌前的人跟唐镜对视完,不慌不忙地回过头,继续操作电脑屏幕。
修长的手指移动鼠标,将光标转向右上角的“叉”。
唯恐那个页面关掉后会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唐镜几步并做一步地冲上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但这个动作就像是突然叫醒了梦游中的人。
电脑桌前的路迟被她拉扯后身子忽的一震,像是猛然醒过来。
————
路迟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唐镜正拽着自己的手腕,带着几分急迫地看着他。
怎么了?
他本来是在客厅等唐镜,但客厅太矮,视野遮挡,看不远,而二楼的书房落地窗正对着小区大门,如果唐镜回家,他能第一眼看见,他便选择了呆在书房等她。
大概是不小心睡着了?但睡就睡了,她这么急做什么?
路迟低头思索片刻,发出一声轻到几乎只有出气声的轻笑。
唐镜还是紧张过度,他随便往这椅子上一躺,她都要担心他感冒?
刚刚她不肯带他出门,扔他一人在家的不满轻微缓解了些,路迟倚在电脑椅上,悠哉道:“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到底是多不把自己当回事,新伤旧伤这么多,就一点不见你养着,到时候可别加重了。”
路迟说得挑眉,但唐镜没心情跟他闲聊。
已经不需要再多做询问就能看明白,路迟根本不记得刚刚的事情。唐镜拖过电脑椅,快速坐下,开始检查电脑。
虽然不知道唐镜在做什么,但路迟下意识配合地从电脑椅起身,顶着一张不明所以的脸把座位让给她,看着她在电脑上操作。
唐镜轻微庆幸,好在刚刚阻止了“他”关闭页面。
唐镜拖出电脑开着的所有窗口,屋内传来连续的键盘及鼠标敲击的声音,最终那些声音终止于唐镜眉间轻拧的表情。
所有的界面看上去都普普通通,无非是一些涵盖新闻、知识、奇案的阅读性网页,怎么看都是路迟最近在看的一些东西。唐镜甚至动手恢复了电脑之前关闭的界面,上面是搜索引擎提问——公安局做笔录一般要多久?
路迟没必要地轻咳一声:“就看你一直没回来,随便搜的。”
唐镜再次确认:“所有界面都是你开的?”
“是。”路迟追问,“怎么了?”
事情变得越发难懂。
到底是路迟的外壳和芯片接触不良,导致他可能会有偶尔几分钟的“断片”,造就了刚刚那个奇怪的对视。
还是有人在试图操控路迟,只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被她发现了?
或许只能慢慢观察,要是真有什么人躲在暗处想要害她,她也只能到时候见招拆招了。
唐镜关掉电脑,想起开机密码的事,又转头问路迟:“你怎么打开这台电脑的?”
“输入密码。”
“谁告诉你密码的?”
“本来就知道。”
一个熟悉的答案。就跟会做那些早餐一样,莫名就是知道。
L公司的技术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差。虽然没把完整的记忆导入进去,但习惯和潜意识保留得非常不错。
“路迟。”
“嗯?”
“如果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任何问题,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唐镜听到机器人心情很好的轻笑。
“好。”
事情处理完毕,唐镜也终于能去睡觉。
她起身,但站立的动作拉动了受伤的地方,本来后背就被门夹过,今天后背又被林陆封往墙上撞了一下,似乎真有点问题。
往前迈动几步,唐镜察觉到自己步子发虚。
眼前一黑,她整个人便栽了下去。
————
医院。
路迟阴沉着脸坐在病床边,不时看向还未恢复意识的唐镜。
就知道!就知道她这逞强的个性是优点也是缺点,早晚害了她自己。
因为那些失控的家电,她本就被伤得挺厉害了,张业又来家里亲自动手。经历这些正常人都该请长假休息吧,她休一天就跑去上班了,招待了一整天的客户,半夜还把林陆封招待到家里来了。药还是他监督她才上了点,她根本不在乎她自己,只知道去警局做笔录,回来也只知道摆弄电脑。
她刚刚还在强调什么他要是身体有问题要告诉她。
可糟了那么多罪,身体明明已经到极限了,他甚至都没有听到她哼一声。
要是他到时候抛弃她,她真的照顾得好自己吗?
总感觉她随时能把自己玩ICU去。
不对,关他什么事?
她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身体,还指望他会心疼照顾吗?
本就挺烦了,隔壁床那个陪床的年轻男生还特别聒噪,顶着个大嗓门,不停给病床上的女孩子讲笑话。
就在路迟想着要不要把隔壁床那个吵唐镜休息的男的的嘴给缝上时,床上的唐镜忽的睁开了眼睛。
路迟快速起身,迎到她床前。
“你醒了。”脸还是板着,语气不善,“怎么样了?”
唐镜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她环视四周,意识到自己身处医院。
路迟叫来医生,扶她坐起来,帮她调好床的高度,给她倒好热水,再拢了拢她的被子。
唐镜说:“我有点饿了。”
“那我去买。”
带上病房的门,路迟刚往前走两步,隔壁床的那个男生也出来帮生病的女孩子交医药费。
那男生倒是挺社牛,见了路迟就打招呼。
路迟向来懒得理陌生人,越过他便走。
但后面的男生对路迟的冷漠全然未觉,他加快脚步跟到路迟身侧,与他并行,笑道:“怎么?兄弟,你也舔着呢?哎。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追到手做女朋友。”
路迟原本极快的脚步停下,他偏头看男生,纠正:“那本来就是我女朋友。”
他不仅没舔,相反,他在玩弄她的感情,并且早晚会抛弃她。
对面就像是听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他自来熟地搭着路迟的肩膀,表示安慰地拍了拍:“行了,就她差使你那个劲,比我家那个还理所当然。舔就舔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兄弟,我看了你的表现,你让我悟了,我觉得我得向你学习,像你一样,反正都舔了,就舔彻底一点,对吧。”
说着,男生向脸色铁青的路迟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