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映入崔锦程眼眸的,是她那被烛火映照得分外旖丽的容颜。

不同于大多数晾州百姓黑发黑瞳的模样,段乞宁的容貌更偏异域风多些。

微卷的瀑布长发倾泻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朱唇绯红、鼻眉优越,一双琥珀偏绿的桃花眼多情凉薄。

过分妖艳的美充满进攻性,再结合方才她玩.弄尾巴时的娴熟自洽,令崔锦程方寸大乱。

发梢被她拿捏,连同整个脑袋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崔锦程被迫维系着仰头的姿势和仰视的眼神,身躯酥软得使不上任何力,甚至用双臂支撑身体时还会扯动臂弯上的伤口,令他疼得呼吸一滞。

崔锦程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她。

他现在只是个侍奴。

这个身份放在任何一个少主的后院,都是尴尬的。

首先,侍奴不是主子,不能差遣下人,自然不配拥有独立的院落居住;其次,侍奴不同于杂役仆从,属于主子的床.奴,也不能和家厮同住。

坊间的规矩是妻主睡哪,哪儿便是他们的容身之所,哪怕妻主当夜宠幸的是夫郎,侍奴也要贴身候在一旁,以便随时传召和接替。

他们只是呼之来喝之去的玩意,莫要提地位和自由。

崔锦程蠕动唇瓣,半晌才憋出一句:“贱奴……全凭妻主安排……”

他低垂眼睫,不敢看她,身躯微微发抖,卑微到了极致。

段乞宁松手,唤多财和多福。

两个小厮还是第一次在主人宠幸侍奴时进来,有些担惊受怕,在外围踌躇好一会才敢上前。

多福胆子大,眼咕噜转一圈张望了下床榻里侧的崔锦程。

而崔小少爷不想被其他人瞧见他现在衣不蔽体的凌乱模样,绝望又痛苦地拽紧被褥,试图遮盖自己,却是徒劳无用。

多福鄙夷地扫他一眼,行礼:“少主有何吩咐?”

段乞宁没回头,而是将崔锦程躲躲藏藏的小举动收入眼底,道:“我的后院可还有地方给崔…小少爷住?”

她因着如何称呼他卡了下壳,可惜无人在意,他们更为惊讶的是:少主竟然要给侍奴分配单独的院子!

整个晾州城都没这么荒谬的事!

多福和多财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就连崔锦程也睁大了眼眸。

段乞宁不解,她对这块规矩压根就不知道,小厮不应,不免又问:“有没有?”

多福难以置信,道:“回少主的话,有的有的,西边的芙蓉苑、东边的暖香阁、南边的明月轩都是空的,只是好久都没用,收拾起来怕是得要些功夫……”

总不能为着这个侍奴,让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连夜去给他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吧!不能吧!多福心道。

多财老实巴交道:“少主要哪间,小奴这就去收拾。”成功收获多福的白眼。

段乞宁定下明月轩,让两个小厮现在就带些杂役仆从去收拾。

待多福和多财退下后,崔锦程还沉浸在要给他安排院落的怔然之中。

侍奴怎么可能会和夫郎们一样有自己的床呢?段乞宁为他破例,是不是证明……她心里一直有他?

段乞宁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举动让三个少年想入非非,她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等下你就搬去明月轩住吧,不用你伺候什么,一日三餐我让家厮给你送去,你就在段家好好住着。”井水不犯河水就这样过下去吧,等着你那青梅竹马的女主把你接走。

崔锦程咬着下唇忍疼,支撑着从榻上起身,跪在了段乞宁的身侧:“贱奴谢妻主赏赐,只是、侍奉妻主是贱奴的本分,明月轩…”

崔锦程本想让段乞宁收回成命,倏而看到她那审视的眼神,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段乞宁好笑地扬扬眉,“不想去?想睡在我的枕边?”

她支起一条腿,寝衣裙摆滑落,露出白皙的大腿,“你早就听说过我段乞宁是个什么样德行的女人了,死在我榻上的男人多的我都快记不清了,你真要和我一起睡?”

崔锦程滚了滚喉结。那些坊间传言他如何不知,段乞宁风流残.暴,会拿鞭子抽夫郎的大腿,会用银簪扎夫郎的器物,会用巨尾灌烂夫郎的尾巴口。

他也深深害怕着,可若他打退堂鼓,他的母父双亲又该如何在冰天雪地的埋骨之地苟活?

崔锦程觉着,至少段乞宁还是心里有他的,她曾那般炙热地追求过他,这份情意又岂是说变就变的。

他怀揣着那点拙劣的侥幸,觉着自己会是例外,手撑在了她的腿侧,塌下一点腰,“贱奴愿意和妻主一起睡,也想伺候妻主……”

段乞宁看了他一眼。

面对他刻意的讨好,段乞宁无波无澜,终于在他的面颊贴过来时,她用肩膀抵住了少年的下巴,将他紧拥,反手抱住了他的后脑勺,于他耳畔轻蔑讪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段乞宁按住了他,去摸兔子尾巴。

兔尾前面的部分长得像胡萝卜,越到兔毛那圈横截面越大,小少爷的尾巴不过只长了一半。

段乞宁揉了揉软软的兔子毛,随后一整个收拢兔子尾巴,摇着尾巴朝自己胸口推。

后背一紧,崔小少爷的指甲贴着单薄的寝衣而过,少年蜷缩的脚趾也将被单绞乱。

段乞宁的耳边吵得有些杂乱,呼吸声和喘息声毫无章法,却莫名令人上瘾。

她面无表情,连后背的疼都感受不到,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很清醒,在冷眼旁观着旁边的人疯掉。

他快碎了。

他在段乞宁耳边连求饶都说不出,脚踝和小腿战栗不止。

他每一次仰头都被段乞宁按回肩胛上,逼着他粉碎所有反抗。

段乞宁的肩膀处传来刺痛,崔锦程狠狠地咬了上去,眼泪也随之滑落,滚在她的后背、淌进被抓开的红印中,不亚于在伤口撒盐。

这个程度的痛感才叫她回过神,段乞宁同时抽开了尾巴和人。

带了点殷红血迹的兔尾被她丢在地上,湿红眼眶的人则在被褥间瑟缩身体哆嗦。

段乞宁平复呼吸,紧盯那翕动的尾巴口。

那附近有一块漂亮的蝴蝶形状的刺青,颤抖的肌肤将它的翅膀煽动,栩栩如生。

刺青?男主的刺青?

段乞宁后知后觉,原书提及过,崔锦程的身上也有一块刺青,位置比她的还要刁钻隐蔽,没想到是在这里。

这么诱人。

肌肤褶皱构成蝴蝶翅膀的纹路,它衔着点点晶莹的朝露扑腾。

段乞宁鬼使神差地想要触碰那只蝴蝶的翅膀,却没料到少年如触电一般紧绷,歇斯底里地吼了声:“别!”

随即哽咽下去:“别…不要……求你了……”

他拉扯寝衣遮掩,试图维护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尊严。

段乞宁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恐惧和崩溃。

她垂手捏拳,沉下脸,冷冷地道:“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说什么愿意。”

崔锦程的面上闪过慌乱,他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反爬回去,肩膀受到段乞宁毫不留情的一脚,“滚去你的明月轩!”

少年被踹得怔愣,却也知晓自己触碰到她的逆鳞了,他顾不上发疼的伤,拖着残破的身躯下榻。

可是双腿软得跟棉花一样,他的脚掌才落地,身躯便完完全全摔在地上。

段乞宁听见沉闷的一声“咚”,转头便见少年羞赧和慌张的神情。

他精疲力竭,却无颜再留在段乞宁的跟前,硬是爬着也要往木门去。崔锦程委屈的眼泪滚落,他只想逃离这里,无论用何种狼狈的姿势。因为段乞宁的目光就如一把刀,凌迟在他的脊骨之上,贯穿着他的自尊。

可是,他才爬到地毯的边缘,脖颈和四肢同时一紧。

束缚住他的银链已经达到最长的限度,这意味着他将无法逃离这座囚笼。

他在窒息的边缘失控,扯着脖子上银链,痛苦地倒在地上喘息,无声麻木的泪水打湿了俊美的脸颊。

待到崔锦程彻底安静下来,段乞宁坐在床头,长腿交叠,与黑暗中少年的眼眸紧紧相望。

她嘴边勾着坏笑,崔锦程读懂了她眸中的戏谑、愚弄、冷漠,独独没有从前的痴恋。这让崔锦程意识到,段乞宁不喜欢他了。

不再是追在他身后的尾巴。

甚至他们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她成为高高在上的主人,他是个卑贱的侍奴。明明曾经他能有机会成为她明媒正娶的夫君。

烛火明晃晃,段乞宁悠然地坐在床头,倾听他一声声力竭的呼吸。

心动,怎么能不心动?

这是全书最漂亮的男人,是造物者最慷慨的杰作。

艺术就是将最美好的东西破坏,将原本清冷圣洁的仙人拉入泥潭,然后亲眼看着他在泥泞中挣扎。

“求我。”段乞宁浅笑道。

“求你……”

她摇摇头,表达不满。

少年闭上眼眸,“贱奴、求妻主饶恕。”

段乞宁随口揶揄:“我若想看你的蝴蝶呢?”

崔锦程怔了怔,终是缓缓地曲起膝盖,撩开寝衣。

他别过脸,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地毯上。

段乞宁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起身道:“真漂亮,崔小少爷。”

明明是夸赞,落在少年耳中,是尖锐的侮.辱,能将他的心脏扎透。

银链被她扯了扯,少年的腿被拉直,蝴蝶消失于视野。

“钥匙应该是有的,我找一找。”

崔锦程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了,他只是听见她的声音。

段乞宁寻了好久,都没有寻到能够解开银链的钥匙,反而从原身的闺房里搜出一堆助.兴的小玩意。

那一堆银制的器物乒乒乓乓,崔锦程听得头皮发麻。

“算了不找了,今日便这样吧。”段乞宁撂下一根形状特殊的银簪,踢掉鞋袜,重回榻上,“床和地板,你喜欢哪个就睡哪里。”

未等他回话,烛火被熄灭,整个屋舍归于黑暗。

但窗外是落雪的天,即便没有灯火,室内也勉强能够视物。

黑夜中,那侧躺于地上的少年动了动,往床榻的方向爬了些,只想让自己好受。

他蜷缩着身子,呼吸渐渐平和。

段乞宁感慨:流水的剧情,铁打的男主。

她不意外他会选择睡地板,扬手扯了把窗帘帷帐,纱帘哗啦啦地闭合,散落一床的芳香。

段乞宁翻身而眠,抑不知过了多久,困意席卷的时候,地板上响起试探的声音:“宁姐姐…”

段乞宁唰的一下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段乞宁:可是他喊我姐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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