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张宇说完后,我着实呆了一会儿,感觉五味杂陈。

我本以为,那件事已经离我远去,那个好看的背影也模糊得一塌糊涂。可听了张宇的话以后,我还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无声的坍塌了。

谁还没幼稚过,谁还没冲动过。可那件事几乎改变了我的一生,让我从此开始了一种始料未及的生活方式。

而最令我难过的是,当我倒在学校门口被吴迪以及一群小混混围着踢时,董芸就站在那里,如痴如醉的欣赏着那个未来会成为他老公的人卖力的打我。

我摇头苦笑,喝一口酒。

张宇说,很意外吧。

我说,有点。不过也合理——吴迪家里背景强大,有钱有势,现在的姑娘们都不傻,知道要选什么样的人胡乱搞,选什么样的人结婚。

张宇说,那倒是。现在的人都多现实啊。没实力,吃屎都没有热乎的给你。

我问,张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不会在警察正找你的期间为了这么一个八卦跑出来找我喝酒。说吧,你到底有啥事。

张宇被我说中心事,干笑几声,说,你这人太贼。我喜欢,哈哈。这样也好——我们不兜圈子,我有啥话可就直接说了。

我说张宇你就该这样。

张宇问,郑岩和石刚到底有啥过节?你先告诉我这个。

我笑,说不是郑岩。起因在我这里。

于是我把之前和石刚、石磊兄弟二人发生矛盾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又问,你和石刚这么熟,他没对你讲过吗。

张宇说当然没有。你咋想不明白呢,这是啥露脸的事啊?谁愿意自己往外说。何况他们本来指望跟着齐长生抱住老板这课大叔,结果被郑岩横插一杠子,栽跟头栽大了。

我说,那你关心这个干嘛。

张宇说,郑岩是不是要和杨四火拼?你们就不想知己知彼么。

我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之前是有小摩擦,但那都是难免的。好好的打什么打。

张宇说沈赫源你真他妈没劲。我拿你当朋友,和你说真格的呢。你跟我来这套。杨四和郑岩现在因为佟健夜总会拆迁的事闹得不可开交,谁不知道啊。

我忙解释说,张宇你别瞎琢磨。我现在都是金盆洗手马放南山的人了,跟你还有啥不能说的。

张宇说,那你就实实在在。我这绝对没有套你话的意思,就是真心想跟你聊聊这些事。老大们打算干啥,咱干涉不了,可咱们必须明白形势,不能说自保吧,但起码也得死得明白,你说对不对。你告诉我郑岩和杨四到底是啥过节,我跟你说说杨四那边的情况。

我说好吧。他俩之间的过节,历史悠久,差不多十年前就开始了。在我如实对张宇交代了杨四和郑岩这些年间的恩怨之后,张宇终于向我说出了杨四这些年来的传奇境遇。

79

事情还得从当年开始说。

杨四被李志勇杀人未遂,虽然身家还在,但名望大跌。树倒猢狲散,江湖中的混子各个都是人精,谁都看得出来,这回四哥栽的够惨,捡了一条命。

虽然李志勇死了,可是也把杨四这杆旗砍倒了。

杨四心里比谁都清楚,养好了伤,在我市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于是他就走了。

杨四早年间在省监狱服刑的时候结识了一位省城的大哥,姓雷,大家都叫他雷哥,又叫雷老大。

这雷哥是真正的大哥,不折不扣的老大。自小就吃着百家饭喝着江湖水长大,南征北战了几十年,已经算得上是省城里面的甲等一类上层人物。此时,雷哥正因为一起大规模群体性殴斗时间被判刑两年,在监狱里进行度假式休养。

雷哥对年轻时候的杨四还算看得顺眼,临出狱时放下话说,以后有事兄弟就到省城找我。别的不敢说,在我的一亩三分地上,肯定有兄弟你一口饭吃。

几年来,杨四一直没有中断和雷哥之间的联系,只是由于那几年杨四也是混得有声有色,因此与雷哥只是例行往来,双方之间走动密切但并无利益关系。

杨四被李志勇伏击后,无法接受巨大的心理落差和生理创伤,索性躲到省城投奔雷哥。

雷哥并没有食言,盛情招待杨四,并且问杨四有啥打算——如果需要人马弹药,我这边要啥有啥,咱们都是自己兄弟,我给你打折。

你看,那时代,雷哥就很职业,亲兄弟明算账,友情助拳的事儿咱不能干,哥哥我吃的就是这碗饭,要啥都行,只要你有钱。

杨四心灰意冷,说算了吧。正主儿已经崩了,剩下的几个,我回去把他们收拾了又能咋的。还不是两败俱伤,我没脸在市里面混了,雷哥你给安排个饭碗。鞍前马后,给您打杂干啥都行。

雷哥敞亮,说兄弟你言重了。雷哥虽然混的不咋地,可是养些朋友却还不当回事。你就在省城住下吧,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我没啥事儿给你安排。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既然不是前来借兵的,雷哥就放下心来——养个闲人对于雷哥来说屁都不算。而且雷哥确实说到做到,从不拿杨四当做小弟使唤,平时杨四活动自由,想吃饭喝酒,雷哥名下有的是饭馆,八大菜系分分钟给端到桌子上;想姑娘,雷哥开着夜总会,进去之后看中哪个尽管带走;想打牌,雷哥随时张罗牌局,启动资金一律从雷哥包里拿出来,输赢也不在乎。

杨四安心的在雷哥家里做了寓公,每天声色犬马,活得十分惬意。

或许杨四真的没了东山再起的壮志,被省城奢靡安逸的生活腐蚀了。总之那段日子杨四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就到处张罗着吃喝玩乐,既不过问雷哥的事情,也不提回家的事,在别人眼中,这就是个酒囊饭袋,混吃等死的废柴。

直到有一天,雷哥带着杨四出门吃饭。雷哥在外人面前介绍杨四,总说这是我的朋友。杨四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和雷哥平起平坐。有雷哥在场的饭局,杨四一直都很低调。

那一天,雷哥请了一大群朋友,大家坐在一起喝得死去活来。

江湖中人多半都好酒,雷哥也不例外,而且酒量十分可观。据说那天雷哥光是茅台就喝了一瓶半,然后又换了红酒啤酒。巧的是杨四那天毒瘾发作,身上又没带着货,整顿饭里都萎靡不振,蜷缩在椅子上生不如死。

在饭局散场以后,杨四强打精神对雷哥说,雷哥你喝那么多酒,我替你开车吧。雷哥说算了兄弟,我看你是毒瘾上来了吧,还是我开吧——这点酒没事。咱们赶紧回去,你找地方过几口瘾,看你这样子我都替你难受。

然后雷哥就发动了奔驰车,在路上开始奔驰。

风驰电掣间,一声巨响,雷哥的车前一片烟尘,一辆自行车外加两个人飞出去十几米。

雷哥还没缓过神,一直在副驾驶昏昏欲睡的杨四突然大声说,快,你快下车走人,我在这等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