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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口,站着一男一女一狗。
老混蛋手里牵着二驴,旁边是一脸焦急表情的苏楠。
我和郑岩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与苦涩。我们用眼神表达出“各扫门前雪,各灭后院火“的讯息,然后分别迎上去。
二驴见到郑岩十分开心,凑上来把郑岩的裤腿意淫成母狗,用前爪抱住了开始高速做活塞动作,被郑岩一脚踢开。
苏楠见到我,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我急忙追上去,顾不上理会身后正在被老混蛋用超高分贝怒骂的郑岩。
苏楠怒冲冲走到车子旁边,拉开车门想要坐进去,被我拦住。我问,你这是又怎么了。
苏楠说,你整晚手机关机,去哪儿了?
我这才意识到,今早离开派出所后手机忘打了开机,于是敷衍道:有吗?那大概是没电了吧,我都不知道。
苏楠死死盯住我,看得我心里发毛。半晌,她问:赫源,你可不可以拿出点诚意给我。哪怕是骗我也请你用一点心思——你把我当小孩子了吗?
我叹一口气:没有。我们进屋里说吧。
苏楠这次动了真气,无论如何也不肯下车。此时恰好郑岩和老混蛋从我身旁走过,郑岩在我背后轻轻拍一掌,笑着拐进院子,我感到十分难堪,不耐烦起来。
有人曾经告诉我,面对一个愤怒的女朋友,最好的安抚办法就是扑上去强吻,如果条件允许,脱光衣服来上一发效果更佳。
而此时,我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和心情。
我问,你有必要这样吗。我不就是手机关机,现在好好的在你面前,你还闹什么。
苏楠说,你手机到底为什么关机。
我看着苏楠熬红的双眼,想象她一遍遍拨打我手机的画面,心里稍微有一些松软,气势弱下来,说不为什么。在派出所呆了一宿。
又打架了?苏楠问。
我说,喝了点酒,和隔壁桌的人产生一点小摩擦,已经结束了。
苏楠问我,你真的就打算这样一直下去吗?我们在一起有多么不容易?这么久了。我只看到了我自己的努力,你始终都是老样子。
我无力的解释道,我也希望改变啊。可是有时候太难,而且很多事情你也不明白,那种场合里我也没有办法的。
苏楠冷笑,说是啊。你们的事情我怎么会懂,多有档次。
我被激怒,说你少跟我阴阳怪气。你知书达理,你书香门第,你清高你骄傲,我原本也没指望你看得起我这样的人。
苏楠气得发抖,音量也大了起来:我看不起你?我看不起你会担心了一整晚跑来这里找你?我图什么。
我火气上来,不肯示弱,说,你这叫小题大做。本来也没有必要。
苏楠愤而语结,冷冷的说:请你把手拿开。我要回家。
我说,你有病啊?一大早跑来抽什么风。
苏楠说,是啊。我有病,竟然相信狗能改了吃屎。
我笑起来。我让您失望了。是吧,真对不起。我一向这样。谁他妈也别对我报什么希望,我就是一条狗。不,我都不如狗,至少狗还能对你摇尾巴呢。我连这个都不会。
你走吧。苏楠,以后要记得,别对那些给不了你希望的人抱希望。再见。
望着苏楠的车子像尾巴烧着了的老鼠一样窜出巷子,我站在原地傻笑了半天。
许久以来,我一直试图说服自己变得再主动一些,再积极一些,再多一些攻击性。然而性格这东西真的不能悖逆。这世上芸芸众生,弱肉强食,没有谁是生性淡泊,可我确实不喜欢争取。
我可以十分确定,我非常喜欢苏楠。甚至可以说,我爱她。
然而长久以来留在我心中的焦虑和担忧从未平息,正如我对她所说,我给不了她希望。同时,我和所有人一样,陷入怪圈,那就是越是面对自己亲近的人,越是难以做到宽容和大度。
这是个很怪的事,人们总是对自己最为重要的人寄予厚望,并且不愿容忍对方的缺点。大约是由于靠得太近,瑕疵被无限放大,整日耳鬓厮磨后,难免会心生疲惫。
总之,种种原因,我没有再阻拦发动车子的苏楠,任由她失望离开。
这也是我对于我们之间的未来,幻想过的最多的一种可能。也没什么不好吧,我这样想。
每个人走在世间,只要活着,就没什么事情能让你停下。
生活里面总会有各种各种的事情推着你前行,无论你情愿与否,新的一天,新的故事,新的情绪,新的一切,都会不请自来。唯一的区别在于,忙碌可以压榨掉一些坏心情,而安逸更擅长培育慵懒。
这样看来,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在经历了一场疑似失恋后,新的任务接踵而至,让我无暇过多伤感。
郑岩上一次在烧烤店里面的表演堪称完美,令齐长生刮目相看。这一情况估计已经得到齐长明甚至老板的首肯,因此很快,郑岩就走马上任。
长明从公司车队里面拨出一台现代途胜供郑岩使用,又发下一台桑塔纳,郑岩把钥匙交给我,由我支配。在我们这里,这两款车型是标准的工地车,深得包工头们喜爱。自此,我们成为建筑行业从业人员,编外。
没有热身,没有培训,没有过渡,我们必须立即进入角色。
苏楠负气离开的第二天,郑岩我们一行人来到长明的建筑公司。所谓公司,不过是在郊区租下的一个巨大厂房,院子门口挂一块写着某某建筑公司的白色木牌,院子里里停放着大货车、铲车、挖掘机等各类工程机械,另有一排平房,集成了办公室、宿舍区、存放零配件和柴油的库房以及厕所和食堂,平房前面停着一排小车。
我和二飞、大军、大伟以及耗子等人留在院子里等,百无聊赖。二飞找到一团棉丝,捆起来丢在地上当做足球,几个人在院子里踢起来。不一会儿郑岩走出来,招呼我们分别上了两台车子,朝一个工地驶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路面上横着道路施工的牌子以及路障,一群穿着黄色荧光坎肩的工人正在忙碌。一台大型铣刨机在路面上缓慢移动,被铲起的柏油路面经过铣刨机被磨成细碎的颗粒,通过传送带源源不断装进铣刨机前方的大货车里。大货车装满一台,便加大油门驶离,下一台赶过来接替,工人们围在铣刨机附近把路面上遗留的柏油颗粒仔细清理干净,几个带着黄色头盔像是的人站在一旁建工,不时发出号令,路面上尘土飞扬——这是一个修路的工地。
郑岩把车子停住,坐在车里观察一会儿,掉头离开。我开着桑塔纳跟在后面,两台车子一前一后,像是走错路的司机,遇到修路绕行,没有引起施工人员注意。
郑岩带我们回到建筑公司,找一间屋子,对我们说,下午我们再过去一趟,找他们一点小麻烦。不要闹大——刚好可以让他们停工,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