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当她想到火热的这三个字的时候,腰腹间便是一烫,让她想起了今日在谢府门口,那只瞬间将她推拒开的手,还有方才替她说话的萧大人。
那位借住在谢府,一向冷锐严苛的萧大人,不知为何,会突然替她辩驳那么一句——她本以为萧景怀讨厌她,却不成想,萧景怀会为她说话。
姜寻烟的脑内只晃神了一瞬,随即便失笑的摇头。
萧景怀大概只是说这么一种可能,倒是她多想了。
她当真是被这药效给迷了心魂,人家稍微给她一点好意,她竟然都开始馋人家萧景怀的身子了。
那萧景怀虽不是什么出身极好的五陵少年,却也是容貌斐然、处事肃正,有一番功绩、官职在身的清白男子,她不过是个已嫁了人的女子,又如何配得上?
也就只有裴青那样的浪荡子,能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是。”春雨听了姜寻烟的吩咐,赶忙应了一声后,转而快步跑过鹅卵石□□,奔向后门处。
丫鬟跑得快,衣袖都在风里飞。
姜寻烟则由着夏风搀扶着往东厢房的方向走,一边走去,夏风一边与姜寻烟说了一下慕华园东厢房,老夫人那边发生的事情。
“老夫人被气的说不出话呢,回来后便瘫下,起不得身了。”夏风小声跟姜寻烟说道:“幸而大夫来得早,施针放血,救了老夫人一命,若是耽搁一会儿,老夫人可能直接就被气过去了。”
谢老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好,当时见了那场面,是强撑着想给女儿出头,才硬撑着的。
姜寻烟想到了谢云书与她分别后,又回了西厢房的事情。
估摸着是去找谢云玉了。
姜寻烟太了解谢云书了,谢云书骨子里就是薄凉的,他这一生所有的爱都浇灌给傅柔儿了,哪怕是他的亲妹妹,在谢云书的心中,也没有傅柔儿重要。
在最开始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谢云书一定会生气,但是过了这个气头,他还是放不下傅柔儿。
若是放到了旁人家里,谁家的小妾妄图陷害主母不成,反而陷害了小姐,肯定会将这小妾活生生溺死,给小姐出一口恶气,但是换到了谢家,换到了傅柔儿的身上,谢云书一定会想办法,让谢云玉忍下这件事。
一命偿还这种事根本不可能,有谢云书一日在,谁都别想害死傅柔儿。
他的偏爱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只是,不知道谢云书要如何说服谢云玉放过报复傅柔儿,亦不知道谢云书要如何去见被气的中风的谢老夫人。
这一场闹剧已经落下了帷幕,但是伤痛却持久的留在了谢家的每个人的身上,让他们永远作痛。
一想到谢家这群人接下来的走向,姜寻烟就觉得又快意又有趣。
“这些时日多派些人,将洛水阁和甜水园看牢一点。”姜寻烟道:“不要错过他们每个人的任何一件小事。”
夏风自然点头应“是”。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东厢房。
姜寻烟深吸一口气,让门口的丫鬟通报。
她要进去,继续演她的好儿媳了。
希望今日能早些结束,她回了红梅园,最好就能碰见裴青。
她这身子,真是一刻都等不了。
——
她们二人走到东厢房的时候,春雨也跑出了谢府。
元嘉年间,夜间有宵禁,行人不得随意上街,需躲着些巡逻的金吾卫,若是遇到了,轻则被罚,重则丢命。
但主子有令,春雨也得玩命跑,幸而乌衣巷离此并不远,她一路跑过去,很快便找到了裴青的外宅。
裴青照例不在,是由裴青的小厮去通报的,春雨便等在了外宅门口。
夏夜风凉,春雨站在外宅墙沿下,焦躁的看着那柳树的枝丫随着风刷刷作响,一下又一下的扫过墙沿。
——
萧景怀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调查谢云书的事情。
他本以为,今夜这场戏演到此处,便算是了结了,后续的事情他便没多掺和,所以从谢府出来后,回了田螺巷,书房中继续查谢云书。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亲手报复谢云书,当时姜寻烟与他说过“谢云书替户部尚书做假账”之后,他便回过头来开始调查。
田螺巷宅院、书房内,夜色弥漫间,书架旁摆了几盏缠枝花灯,荧荧烛火将整个房屋映得透亮,书案上摆满了各种卷宗,萧景怀细细调查过后,将所有东西都整理出来了。
书案上烛火熠熠光华如水,浅浅的浮在人身上,身着武夫劲装的男子端坐与案后,正拧眉看着手中的云烟纸,烛火映在他的眉眼间,将他的面切割成明暗两半,明的上半张脸若明月盛辉,暗的下半张脸透着些许玉润的光泽,暗粉色的薄唇微微抿起,格外引人目光。
月下美人持灯,墨许几缕书香。
萧景怀正在看他查到的东西。
户部尚书名叫张泽,不惑之年,巧的是,张泽有一至交好友,名叫姜望舒,正是姜寻烟的父亲。
姜寻烟的父亲时年亦是不惑之年,在工部任左侍郎,四品,与张泽有同窗之情谊。
户部管钱,与其他几个部来往都颇为密切,而圣上登基三年,正在大兴土木,前段时间还要去长白山上建造宫殿,建造宫殿,工部要干活,户部要批钱,这两伙人得一直掺和在一起,工部与户部这两年基本是不分家的。
如此,工部侍郎姜父与户部尚书张泽,应当是时常来往。
而姜父的亲女婿谢云书,在替张泽做假账——这件事情,姜父会知晓吗?
或者说,姜父会不会也参与进了这件事?
那姜寻烟在其中又知道多少呢?
若是姜寻烟将谢云书做假账的事情捅出来,有可能会掺杂上工部与户部之间的利益纠葛,她知不知晓,可能会牵扯到自己的父亲?
萧景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正拧眉思索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萧景怀立刻收起书案上的所有调查的东西,低声道:“谁?”
门外的脚步声正好停在门板外,抬手“笃笃笃”敲了三下门后,道:“大人,谢府那小丫鬟来了,说他们夫人要见裴青,要立刻去。”
萧景怀听见“夫人”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何,手心突然一烫,似是又回顾起了今日在谢府院门前时,他伸手捞的那一抹纤腰,和姜寻烟在他怀中时的嘤咛,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又闪过了姜寻烟送他的那肚兜小衣与那封信。
萧景怀的呼吸沉了些,浓眉拧起,声线冷淡的问道:“我走之后,谢府生了什么事吗?”
无缘无故,姜寻烟怎么会突然叫他过去?
“瞧着是没再生什么事,谢府里死了两个丫鬟,连夜送去乱葬岗埋人了。”心腹道。
萧景怀点头,应了一声,道:“好,下去吧。”
心腹离开后,萧景怀在案后静立了片刻。
他人看着是安静的,那张俊美锋锐的脸上也瞧不出来什么情绪,但是当他再次拿起那些卷宗的时候,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
他满脑子都是一句话——姜寻烟找裴青,到底想做什么?
是关于谢云书做假账的证据出来了吗?
这次失火事件中,姜寻烟的所作所为让他有一些改观,姜寻烟是个极聪慧的女子,虽品行不端,但极适合为伙伴。
今夜谢府如此混乱,姜寻烟是否趁乱寻到了证据呢?
而且,谢家的乱子具体是怎么起的,姜寻烟又在其中做了什么,他该换个身份去问一问的。
总之,他只是为了证据,和谢家的事情回去看一眼,并非是为了旁的。
一念至此,萧景怀当即起身,披上一张人面,换一个身份,重返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