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血条都是100。这么久必死无疑。”小女孩迟疑片刻后，冲着里屋对老板娘道，“错了吧，这不是新人副本吧，她绝对不是新手，新手怎么可能不死？”
老板娘坐在躺椅上刚刚已经低头为柒月默哀了。现下听到小女孩的话也觉得不可思议，一脸诧异摇着头。
小女孩气地跺了跺脚，站在离柒月一米开外的地方，没踩着地上的血，怕弄脏了自己的鞋子：“她绝对是老玩家，老玩家进了新手副本。肯定如此。”
老板娘眉间微蹙，心道：从柒月进门的反应来看，肯定不是老玩家呀。可若非如此，怎么解释柒月还活着呢。
此刻的柒月左边的眼睛开始模糊，有点儿痒，好像还留着眼泪。
她用手一抹，都是血。不消一会儿，柒月的左眼完全看不见东西了，眼前只是一片红，她拿起桌上的镜子。若不是有心理准备，这模样怕是随即吓死一个陌生人。
镜中的脸，乍一看根本不是人脸，几乎没有露白的地儿，满脸的血。眼珠子都是红的，像半夜嗜血的吸血鬼。
脚下这一平米的地板都是自己的血，那一刻，柒月甚至在想，如果把血全流完，能不能铺满整个当铺呢。
柒月用袖子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想擦一擦，忘记了，袖子上也是血。
整个人，头疼欲裂，像是被人拿了锥子在头骨上一点儿点儿砸了，一只眼完全看不见了，鼻子已经无法呼吸，只能靠嘴，左手还在流血。
几乎全凭一口气吊着。
柒月还不忘任务：“你不是喜欢打卡嘛，仓库还有个玻璃桶，你拿走，抵剩下的工作币。”
小女孩往柒月脸上看了眼，还刁难道：
“那你吃了垃圾桶里这泔水。”
“这？”柒月指着垃圾桶问。
“对啊，快吃呀。”小女孩看着超级脏的垃圾桶，几乎是馊水桶，里面有螺蛳粉的汤水还有擦血的纸，她气不过想恶心柒月才故意这么说。
柒月扯了下唇角，满脸血的笑，牙齿是白的，怕是很吓人。因为小女孩一下像禁锢了一般，表情呆住了。
“你都说了我是老玩家，有一条规则，正在受惩罚的话再违规也不会怕受双份惩罚。”这是柒月在默认她说自己血条清空时得到的结论。
“你瞧，还说她不是老玩家。血条绝对不止100，怕都有200个血量了。这副本怎么回事儿，放个老玩家进来。”小女孩转身冲着里屋的老板娘吼着。
老板娘也左右疑惑，明明应该是新人呀，要不就是柒月的演技太高超了。
“那桶拿走，或者，我接着陪你玩也行。”柒月强撑着只剩下半条命的身子，右眼也开始模糊。
“不好玩！没意思。”小女孩背上了水杯，起身走到了里屋，抱走了货架上的玻璃桶。
“唉唉唉，这不是抢劫嘛，那个桶老贵拉。”老板娘心疼了一下下，“真烦人，回回拿我的店铺当副本。”
没办法，副本设定的第一个困难，没钱，老板娘兜里一个子儿都没有，否则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被抢走。
“算了，我就勉为其难用这个抵50工作币吧。”小女孩口嫌体兴奋地抱着玻璃桶，目不转睛地看着胸前的大桶。
这，算一笔交易完成了吧。
同一时间，柒月头脑瞬间清醒，没有疼痛，没有撕裂感。左眼慢慢睁开，身上所有流血的地方都停滞了。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看着一地的血，不说血条，就这么流下去，早晚会失血过多而亡的。
“小丫头片子，你真走运呀……”
“您慢走！”不等小女孩说完，柒月抬眸，平静地对上小女孩的眼睛。
“啊？”小女孩还没反应过来。
小小当铺，异常安静。柒月根本不废话，直接径直走向小女孩。
“喂，你要干嘛。”小女孩不明所以，看着柒月的架势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后背的翅膀直接被提溜起来。
柒月就这么拖着小女孩，小小的身材，轻的很，柒月一只手就够了，就算她抱着那个桶。
小女孩俩脚拖地：“喂喂，你干嘛！你要干嘛！你不尊老也不爱幼。”
到了门前，柒月轻轻一拉，门开了。门外有扇无形的墙阻挡着，她依旧出不去。不过手里这个倒是可以。
“你，你，卸磨杀驴，交易完了就撵客，哪有这样做生意……”
“拜拜了您。”柒月一把将小女孩丢到门外的雾气中。定睛再看，已无身影。
终于走了。柒月松了一口气，胸口的大石头落下了，只觉脚下一软，根本站不稳，直接躺在了地上。磕眼休息。
不知过了几分钟，体力恢复了许多。再起身，地上的血迹全没了，地板砖光亮光亮。谁给擦了？还擦的这么干净。老板娘明明没有出来呀。
柒月缓了口气，重新坐回柜台后面。
左手指尖有个疤痕，那里掉了一块肉。如果之前都有不真实的感觉，摩挲着隐约还疼的指头，终于有了异世界的切实感。
不过还有个事情，她也纳罕，就是血条。她确定自己的血条在减少，但减少的速度慢的离谱。按照小女孩说的，新人都是100血条的话，那么自己每次掉血怕是连0.1都没有。再想着刚才小女孩的表现。大概率不是如此。
还有一种情况，新人是100血条，经历刚才的种种，血条掉落的速度差不多也是100。倘若自己血条掉落的速度不变，是100甚至200的话，那只有一个是变的，血条本来的量。进入副本初始的几个“？？？”。
柒月推测，自己可能不是100血条，甚至1000都不止。并且，从刚才小女孩和老板娘的对话里得知，可能大多数的新人都是100血。她恐怕是个个例。
“对了，老板娘说还有个规则，得尽快找到。”柒月切实明白，规则就是生命。违规的后果她不想再体会。
那规则在哪里呢？
不知何时，里屋的门又锁上了。这个老板娘，多说两句话会掉一块肉嘛。
外屋找了个遍没发现任何别的规则，正想再敲里屋门呢。大门头的铃铛又响了。
一个蓝色西装一米九高模特身材的男子推门进来。
“欢迎光临。”柒月立马进入工作状态。
男子模样是一等一的标志，白皙的红唇一笑，魅的倾倒众生。柒月不禁感慨，NPC的建模做的真帅。
“您是当东西还是赎东西呢？”柒月心里默念着，赎吧，赎吧。
男子走到柜台前，因着个子高，刚刚好用手支颐。他微微笑着，眼睛缓缓眨了眨，唇角的一抹笑让人移不开眼：“美人，那你是希望我当还是赎呢？”
“都可以。”柒月口是心非。
“那我当东西吧。”
话音刚落，柒月还没开口，男子唇角弯起，打量着柒月的眼眸神态，笑说：“美人，是不希望我当东西吗？”
柒月愣住。
然而接下来男子的话更让柒月浑身一凉。
“不希望我当东西……”男子说着停顿了下，眼眸低垂看向柜台：“美人，是抽屉里的钱不够了？”
柒月屏气凝神。
她甚至都还没说话，却被他看个精光。
而且，从他的话语可知，他也是个老主顾了。连老板娘放钱的地方都知道。
柒月心下一慌。
尽量不再做任何表情，压着心绪，平静问：“那您是当什么东西呢？”
男子狡黠一笑，深情地望着柒月，兰花指架在下颚：“赎吧，我可不想看美人落泪呢。”
落你个头！
又来了个不好骗的主。
柒月尽量让自己面无表情，可不想再被他看出什么了。
“好的。您之前当了什么东西要赎回呢？”
“我的心呢，我的心落在这里了。”男子说着矫情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柒月犹豫了一秒，这个心是心脏的心，还是她想的那个心？
“怎么了美人，不给我吗？”说着低睫瞅着柒月胸前，“当然了，把你的心挖出来给我也行。”
柒月：……
挖心？你直接说要命好了！
“给，给。”柒月不敢犹豫一秒，转身直奔老板娘的屋子。
敲门，没开，柒月使劲儿拍门，还是没开。
一个钥匙递了过来，男子靠着墙，身子往前一探，“诺，美人当心手疼呢。”说着伸手想去摸柒月的手。
柒月一个闪身，躲过了他纤细的手指。
接过钥匙，开了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烟气弥漫。只听老板娘懒懒的声音：“你破纪录了，老太婆手下活着的第一人。”
烟气渐散，只见老板娘坐在躺椅上吞云吐雾。
柒月顺话反问：“咋整，有光荣榜吗？”
老板娘哈哈一笑，眼神移到柒月身后。
柒月指着那男子：“他来赎心。”
当男子看见老板娘的那一刻，眼眸发光，直勾勾地盯着老板娘，不曾眨一下眼，生怕看丢了似的。
接着风一般噗通一声，滑跪在了老板娘跟前。
柒月：……
这滑跪流畅的不像是第一次做。
“哎呀，我说是谁呢，能打开我的心房，只有帅哥你拉。”老板娘依旧晃着躺椅继续抽烟，都不带起身的，说的极其敷衍。
一根完了，又从一旁的烟盒里抽出一根新的，男子眼明手快地从一旁拿起了打火机给老板娘点上。
老板娘娴熟地吸了一口。
柒月：这俩人啥关系呀。情侣？不像啊。
“我可不知道什么心啊。”老板娘吐了口烟冲着柒月道。
“亲爱的何苦这么说呢，我早早就把心你这儿了。”男子自看到老板娘的那一刻，眼神就像钉在了老板娘的身上，再没离开过了。
瞧着男子含情脉脉的眼神。柒月明白了是什么心。
“我没有。”老板娘正眼都不带瞧的。
“那怎么办呢？”男子说着转头看向了柒月，“喂，喂，就是你。杵那跟着柱子似的，你们当铺不把心给我嘛。”
柒月眉心一皱，刚刚还美人美人的叫。这会儿就成柱子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给我呀，你怎么还不给我？”男子逼问，全然没了刚才的诱惑。像换了个人似得。
说完，柒月只觉得开始一阵头晕。这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是啊，他说了三次了。
柒月第一反应，看自己的手。
“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柒月忙给自己洗脑。
这次，手没有变形，只觉得耳朵湿湿的，一抹，又是熟悉的血。
柒月：也不知道我身上这血还够流不够了……
头顶的血条再次出现，这一次，柒月趁着眼睛还明晰仔细瞅了那跟蚂蚁爬似的小字：-250。
嗯，真吉利。
这应该是自己掉的血吧。难怪刚才的小女孩说新人怎么不死，新人100血，够自己死两回了。
血条：-251，-252，-253,-254……
肉眼可见的减少，数字变化非常快，但是血条本身减少的很慢。看来柒月的猜测不错。
“快把心给他。”柒月一手扶额，一手扶着门栏撑着身体，她快撑不住了。不是血条，是贫血。
老板娘一下直起了腰板，盯着耳朵不停冒血的柒月。
“把心给他个，比心什么都好！”柒月一字一字地道，再流下去，只怕人要晕过去了。
“你怎么没事儿？还能站着？”老板娘诧异地看着柒月，血就这么流着，人，安安静静，就这么站着。就像是普普通通随意地站着，哪里是受惩罚吗？
“不就流点儿血嘛。”柒月强忍着头痛扶着门栏说着。
老板娘：奇了怪了。
柒月转头，眼睛扫了一圈，发现地上的血正在向四周散开，最后流向了红墙。
原来如此。
最后柒月的目光落在了刚刚砍小女孩手指的刀上。
“要不把你心脏给他也行。”
老板娘：……
认怂地说：“我就说嘛，新人副本，出力不讨好。”
对于眼前这人，老板娘的心境在同情、可惜、憎恨之间反复横跳，她完全相信，柒月能做出来杀人放火的勾当，真怀疑她的身份是不是个通缉犯呀。
老板娘无奈地俯身在男子额头上亲了一口，接着，用手指摸了下自己唇上的口红在他手上画了心。
同一时间，柒月头不疼了。
她扶着一旁的货架大口喘气：“副本，你、我、这个店铺是一体的？”
至于为何说店铺。她此刻终于发现，自己流到地上的血，并不是被人擦了，而是被墙喝了。
那墙有深有浅，深的便是刚刚喝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