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了,一个背着翅膀的小女孩,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冲柒月摆摆手。
小女孩一脸稚嫩,头上绑着两个马尾,身穿蓝色蓬蓬裙,十岁左右。背后那对塑料彩虹翅膀和她个头一样高,一走一扑闪,可爱极了。小小的身子斜跨着个水壶,天蓝色水壶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红蘑菇。手中还拿着一柄红伞。
乍一看还以为她错进了游乐场。
柒月深吸一口气,立马进入状态:“小朋友啊?来来,快坐这里吧,柜台那太高了,这边桌子低。”
“小朋友?”小女孩投来蔑视的目光,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柒月。
“老娘八十八了,你个小丫头几岁啊?叫我小朋友。”说着十分自然地蹦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
八十八?
柒月怀疑自己幻听了,八岁还差不多。
称呼嘛,不用在意,顾客想说一百八也行,管她几岁。柒月立马改口:“那喊您阿姨可以吗?”
“阿姨?你才阿姨呢?你全家都阿姨。”
柒月:……
八十八岁喊阿姨没叫奶奶已经很给面子了吧。
小女孩把玩着自己辫子上的红色蝴蝶结,往后一撩:“叫我靓女吧。”说着顿了顿,斜乜着眼看柒月,啧啧了两声,“你瞧瞧你,啥品味。牛仔裤白羽绒服,跟个白熊一样。”
柒月:……
那我也是个苗条的白熊。
“看看这当铺的配色,可是打卡地儿呢,你这一身,搭嘛?”说完小女孩拿出手机,选了角度,摆了pose,自拍好几张照片。似乎她那身裙子才合身。
柒月犹豫了一秒,这算要求吗?要按照规则答应吗?
不过屋里确实不冷,柒月脱了外套服,里面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针织毛衣。脱下才发现外套上还有老板娘的血迹。小女孩明明看见了,却不惊讶。
柒月毕恭毕敬:“那您来这儿是想赎东西吗?”
“不,不是赎,是当。”
柒月心头提了口气,当?哪里有钱当。
小女孩伸出了白皙的右手,手指甲上涂的五颜六色,等等,六色。六个颜色,六个指头。
“我当个指头。”小女孩翘起最后一根指头,
“啊?”柒月愣了一秒,价目本第四页有手指价格,她再次翻看,一根手指:100工作币。
抽屉里只有50工作币,怎么办?上来就要违反规则了吗?
柒月连忙合上了价目本:“好的,一跟手指40个工作币。”
小女孩一听,目光落在价目本上:“40?我记得以前是100啊?”
以前?她以前来过?柒月慌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面上依然从容镇定:“这物价都有波动嘛,都得以实时物价为准。”
“那让我看看。”小女孩指着价目本。
柒月啪一下,把本反扣。哪有顾客看东家进货价的。
这一个举动,顿时让刚刚站立起来的柒月头晕眼花。就像蹲了很久猛然起身那般。同一时间,头顶出现了一个长长的血条。血条最后面显示着一串问号。
柒月嘴边似乎有什么咸咸的液体,一抹嘴,全是血,正顺着鼻子往下流。
什么情况!长这么大从没流过鼻血,绝对不是身体问题。
规则,自己违反了规则。
这是开始惩罚了嘛。
“嘻嘻。”小女孩的笑声打破了柒月的震惊。她歪着头,像是看戏一般审视着柒月。
流鼻血会死人吗?柒月不知道,也不敢赌。老板娘说过违反规则会死。
她不再犹豫,连忙应下:“好,好,好。”
刚一答应,头顶的血条不见了,鼻血不再流了。只有手上的血迹证明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她连忙从兜里拿纸擦了擦脸和手。
“掉了几个血呀?”小女孩忙问,手指着柒月的头顶。
她能这么问那就说明刚刚的血条她是看不到的。血条的长短怕是寿命的长短吧。
掉了几个?真不知道,后面一串的问号,前面是减号,字迹太小了,减少的速度也十分的慢。柒月头晕的刚刚根本顾不得看清。
“不知道。”柒月如是道。
“嗯嗯。”小女孩点头,“正常,第一次嘛,没注意到很正常,不过你下次还是注意一下的好。友情提示,归零就挂了哦……”
柒月心道:谢谢您的友情提示嘞。
小女孩再次伸出手,冲柒月微微一笑:“好了,价目本给我吧。”
什么破副本!柒月只想骂街,必须答应客人的要求,问题是这要求不合理啊。那取自己性命不是分分钟的事?
柒月迂回地说:“那靓女,要不给您50个工作币,毕竟是老顾客了嘛,给别人可不是这个价啊。”
对方不接茬,嘴角微微勾起:“是吗?”
柒月立马面不改色说:“那当然啦,老顾客我们都是优惠价的。这是我们当铺能给的所有家当了。”
柒月:这可不是假话,真,所有家当。
小女孩双手撑着下巴,俩手肘靠在桌上,像个要糖的小姑娘。俏皮地眨巴着眼睛,逐字说:“我、要、看、价、目、表。”
柒月倒吸了一口凉气,紧了紧手上握着的价目本,不能看,绝对不能看,抽屉里只有50个工作币,看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柒月眼神扫过桌上的螺蛳粉。有了!
柒月缓缓把价目本放到了圆桌上:“好的。您看吧。”
话音刚落,柒月一个手快,打翻了自己刚刚吃剩的螺蛳粉,不偏不倚,噗通一下撒在了价目本上,臭臭的螺蛳粉还有炸蛋酸笋汤水顺着桌子往下流。
“哎呀。”小女孩儿登时起身,连忙护着蓝色的蓬蓬裙,“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呀!”
“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今儿才来,手生。”柒月飞快拿起桌子下的抹布,使劲儿地擦着价目本,本来就是普通纸张,再被抹布使劲儿一擦,几页薄薄的纸都被擦透了。
柒月拿着那破烂的价目本递给了小女孩,上面布满污垢,字迹被擦的模模糊糊。尤其看不清第四页的数字。
小女孩捂着鼻子,嫌弃地摆摆手:“快拿一边,脏死拉!”
这不算违反规则了吧,价目给了她,是她不看。
柒月刚长长松了一口气,小女孩瞅着腌臜的价目本,突然皎洁一笑:“那你告诉我价目本上一根手指的价格?”
柒月心下一凉,默不作声。
小女孩明明可以一进门就这样问,为何要等到现在呢?这不就是故意挖坑耍人吗?
良久,柒月不得不说:“100个工作币。”
“那指甲在价目本上是多少工作币?你在这里工作的不能不知道哦……顾客就是上帝,你不能糊弄上帝吧?你要是不知道的话我会很伤心哦”小女孩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呵呵,你伤心?你明知价目本看不成了故意刁难。这是想要我命吧!
柒月:“一个超过5厘米长的完整的指甲60个工作币”
小女孩一听,勾起的唇角立刻耷拉下来:“我可是第一个顾客啊,副本刚开始没两分钟呀。价目本好几页呀,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柒月模糊地应着:“恩,就是知道。”
小女孩立刻又问:“那价目本上头发的价格呢?”
“一扎400个工作币。”
“金价呢?”
“1克200个工作币。”
小女孩不信:“那小红树的价格呢?”
“无价。”
小女孩带着不可思议,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柒月:“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呢。”客户是个屁,这就是来要自己命的,既然如此,根本不用好言好语,只要快快交易完了就行。
“哼,不好玩,那快给我100工作币。”
转了一圈还得重新面临100工作币的问题:“那靓女,还麻烦您把手指给我,我把钱给您。”
小女孩伸出第六指,笑说:“给呀,拿走。”说完,目光落在柒月身后。
不知何时,里屋门前摆了两个东西。一把刀和一个三十厘米的透明玻璃桶,里面充满了黄色液体,密密麻麻泡着一堆东西。
很明显给柒月用的。除了钱。
老板娘发善心拉,里屋门开了。
柒月没管地上那两样东西,直奔里屋冲老板娘道:“快,再给我50个工作币。”
“真没有。”老板娘坐在竹躺椅上,抽着烟,磕眼撇了下柒月,“你这次就算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没有。不信你可以把这屋子翻个遍。”
里屋不大,十来平,两侧都是紫色钢筋货架,每侧架子有四排。最上一排整整齐齐摆列着红色的小蘑菇,下面是一些零散的杂货。另一边架子最上有几只透明的水母在游,就,在空中游,仿佛空气就是水,还往屋顶游去,撞到顶了换个方向往回游。
压根不用翻,一眼看个遍,没能藏钱的地儿。
这……都是啥东西啊,来不及欣赏。柒月站在门框旁,眼神渴求地望着老板娘。心理却在骂娘,当铺连这么点儿钱都没有,当个毛线呀!
老板娘放下了半个烟头,坐直身体,温柔地看向柒月,“你还有啥遗言没?”
“啊?”
“算你倒霉了,那八十八岁的老婆子一个月才来一次,准的跟大姨妈一样,1/30的概率,就被你给碰到了。只要她来,没新人能活到遇见下个顾客。所以至今,碰见她的新人通关率——零。”老板娘带着一些惋惜,起身抽了两张湿巾递给柒月,示意擦下手上的血迹,颇为同情说,“所以,你有啥遗言没?虽然带不出去,但至少有个倾听的人啊。”
柒月就这么听着老板娘对自己宣告的死刑。
唯一的路,被堵死了。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柒月低头看着地上刚刚被老板娘丢出来的刀。蹲下,捡了起来。抬头,缓缓对上老板娘的视线,眼神异常平静,浅棕色的眼眸看不出一丝波澜。
嗯,反正左右都是死。
“我把她杀了,能通关吗?”
老板娘:……
空气异常安静,安静到老板娘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屋子不隔音啊,更何况门还是敞开的。她说要杀的那个人就在她旁边站着的吧。
老板娘眼睫颤了颤:“不能,五个顾客,她死了就少一个,通不了关了。必死无疑。”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当铺没钱,不能满足顾客。也不能杀了顾客,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了。
必死无疑柒月已经听过两次了:“老板娘,既然必死无疑那我还干嘛在乎你们的死活呢。”
老板娘被柒月说的绕了进去,她的话好像挺有道理的……
“哈哈哈哈……”一旁的小女孩咯咯地笑起来。
小小的屋子,柒月刚刚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