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打几折?”结账时,丁萱一脸的不可置信。
“您没有听错,是打一折呢。”导购很职业的笑着,可这会心里的震惊也不小。
刚才经理秘书把她叫走,她还当是有什么新指令下来了,没想到说是要全店打折。
不过年不过节的,而且店里的衣服都是最新款,打一折,简直会亏到吐血。
“让你打你就打,上面吩咐下来的事,你哪那么多问题。”经理秘书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可是……”导购还有点犹豫。
“没有可是,今天就一折,该怎么卖还怎么卖,你的提成一份不会少。”秘书不耐的摆了摆手,“亏本也有人担着,你怕个什么。”
导购想了想,倒也是。
反正不是自己的买卖,定价都是有规定的,老板想卖多少就卖多少,反正她提成照拿。
把事情都吩咐下去了,经理秘书手里拿着文件夹,在上面记录着什么,抬起头又望了望这家店的牌子。
——嗯,一会可以给老婆打个电话,让她也过来挑几件。
这折扣实在太狠,任谁都不太敢相信。
这家衣服的品牌不算是什么奢侈品品牌,动辄几万、几十万的那种,但也是轻奢类的了。一件普通的裙子都要四位数,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算便宜。
而且像这种品牌定位,平时根本不会有什么折扣价格,要是能碰上一次都是撞大运,她们这是…踩到狗屎运了?
丁萱还专门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确定不是四月一号。
导购看出她们的顾虑,十分体贴的说:“您放心,这是刚刚开始的活动,您刚好赶上了,明天活动就结束了呢。”
“什么?”这话一出,丁萱片刻不再耽误,十分爽快的点出手机付款码,递给了导购:“结账!”
又对路漫说:“漫漫,你那件也买了吧,你穿着多好看啊。”
“我……”路漫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这条裙子价格不低。
虽然胡沁给了她不少的零花钱,但她大部分都存起来了,平时自己也没有什么花销,根本用不了那么多。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会有优惠。
她想了下,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后面太露了,我……”不好意思穿出去。
“那又怎么了,好看不就行了,再说了,”丁萱拉过她,“过段时间学校就要开舞会了,你正好可以穿这个呀。”
“舞会?”
“是啊。”陈菀菀一旁点头道,“你刚来学校或许不知道,这是华耀的传统。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开一场舞会,只有高二的学生可以参加,算是成人礼吧。”
听她这么说,路漫有了一点印象。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李代桃僵的事被传的沸沸扬扬,根本没有心思放在什么舞会上面,而且她和同学们的关系不好,也没有人来邀请她。
路问琪是兴高采烈的去了,她却是一个人在家,因为那些流言哭到了天亮。
陈菀菀说:“那天所有女生都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件衣服又那么适合你,买下也不亏啊。”
路漫想想也是,“那就……买了吧。”
后来,路漫想,陈菀菀大概拥有能给人洗脑的特殊能力。
她提着装裙子的纸袋,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就算是那家店打折,她也可以换一条裙子,不用一定买这条这么露背的啊……
新开的这家餐厅确实不错,可能是因为人多,上菜的速度有些慢,但味道是没的说,吃完饭的三人都有些撑到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转天还要上课,在公交车站三人便分开了。
路漫回到家,本以为又是一片漆黑,没想到屋子里的灯都亮着,路建恒和胡沁坐在客厅,像是在专门等她。
听到门口的动静,胡沁站起身迎过来,“漫漫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啊。”等看到她手里的纸袋,才问道:“是去买东西了?”
路漫在门口换好鞋,嗯了声:“买了条裙子。”
“这样啊。”胡沁像是松了一口气,贴心的从她手里接过袋子,顺便看了一眼,夸道:“颜色好看,漫漫眼光真不错,你穿着肯定漂亮。”
这话……
路漫抬眼看了下,心知她肯定还有后话,就没有搭腔。
“我先回房间了。”路漫说。
“等下!”胡沁一把没有拉住她,不得出声道:“那个……漫漫啊。”
路漫回头:“怎么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路建恒此时开口,声音发沉:“你先过来吧,爸妈有事要和你说。”
路漫心头微悸。
她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将要听到的是什么了,不由得心跳加快。
她勉强控制住了呼吸,点了点头:“好。”
桌上摆了几杯水,如同在开什么重要的会议一样,气氛安静的有些凝重。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路漫低着头,掩下了自己的情绪,只是静静的坐着。
“漫漫啊。”还是胡沁打破了僵局,却是问:“你前两天不是说考试嘛,今天分数下来了吗?考得怎么样啊。”
路漫抬了下头,又低了下去,轻声说:“还可以的。”
“是吧,那、那就好。”胡沁尴尬的笑笑,又往沙发里坐了坐。
路建恒看起来很严肃,他腮帮子紧紧咬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可能是太渴了,拿起杯水一口就灌了进去,连停顿都没有。
“你……”
他连着吸了几口气,最后还是没鼓足勇气把话说出来。
“爸爸。”路漫打断了他。
她手放在膝上,像是在酝酿着,牙齿咬着下唇,好一会才说:“是不是厉爷爷那边,已经都准备好了。”
“……”
路建恒此时真的是无地自容,他手攥成了拳头,眼眶泛起了隐忍的红。
“日子就定在了这周六。”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说:“漫漫,爸爸对不起你。”
已经想到了,路漫丝毫不觉得意外。
她抿了抿唇,眼前有些失去了焦距,眼睛一眨,直直的落下了一滴泪,落到了校服黑色的裤子上,瞬间看不到了。
“没有,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您不用自责。”路漫轻轻的说。
一切都是她自己决定的,她不想再和以前一样了,这次的改变,她希望是不同的。
“孩子你……”路建恒说不下去了。
他羞愧,他耻辱,他觉得已经没有办法再面对自己的这个女儿了。
卖女求荣,他实在是没脸了。
路漫起身,说:“爸爸,没别的事我就上楼了,今天还有作业没写呢。”
路建恒头低低的埋着,只挥了挥手。
回到房间,路漫把书包放到桌上,拿出了今天老师留的作业,不多,她在学校就写了不少了。
写完作业,她又拿出了今天刚买的裙子,剪去了商标,去卫生间洗了洗,挂到了阳台上。
好像一天没回来,屋子里脏了不少。
她又拿了扫把,把边边角角都打扫了,最后把地都拖干净了。
还能干什么呢。
路漫额头沁出了汗,再找不到可以消磨时间的东西了。
她靠着床边坐在地上,头微微后仰,望着顶上的灯光,直到被刺激的眼角流下了眼泪才偏开头。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的接受这个结果,可当事情真正的摆到她面前,才知道自己会怕,会紧张,会不知所措。
只是她希望,这次走的路,是通向光明的。
***
睡觉前,路漫照例喷了几下从医院里拿回来的药。
忽然想到什么,她把药瓶握在手里,愣愣的出神。
“厉先生……”她喃喃。
思绪飘到了那天在派出所的时候,不经意间瞟到的笔录上的签名。
——厉先生
——厉仲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