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他最害怕的竟然是这个女人？
年余望着对方幻觉之中出现的中年女人，目光里透着几分惊讶。
从她的角度来看，那女人的长相实在有点普通，若是放在人群之中几乎可以被忽略，然而对方身上却有一种深秋晨雾之中笔直耸立的苍松，细看之下，竟有种莫名的凌冽气息。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普通实则清冷的女人，光是一句话便让血印破防崩溃。
年余心中若有所思。
她将女人的相貌和胸.前铭牌上的名字记下，随后调转视线落在血印身上。
随着她的视线转移，原本苍白空洞的“女孩”像是被注入灵魂一样，如同幽灵般顷刻间落在了他的身边。
“你伤害了我。”
“女孩”幽幽地靠近，伸出手捧起了他惨白的面容，目光里带着几分恶意。
“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是因为……”
“你管不住自己吗？”
血印唇.瓣颤了颤，他的脸色宛若被风雪侵蚀一般煞白，所有的生机与活力散去，只剩下满是破碎可怜的痛苦，随着年余注视的时间越长，他的精神压力就越大，周围空气都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而逐渐变得昏暗阴冷。
他垂下眼睑，试图转移自己的视线，可是下巴上的手却冰凉无比，宛若潮湿海水涌入时的触感。
“血印。”
她在问自己：“你为什么伤害我？”
男人不知如何回答。
他的良知在此刻骤然被唤醒，血印突然生出了几分愧疚。
“我……”
他喃喃道：“对不起。”
血印看上去像遭受了巨大打击一样，可怜兮兮的闭上眼。
“对不起……”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于是低头道歉，明明是一个大男人，此刻却像极了失去贞洁的良家妇男，周身弥漫着一股无助的氛围，摇摇欲坠。
看上去真是可怜。
年余久违的良心似乎在此刻痛了一下，但是当她的目光落在红色光球之内，那代表着血印锚点的光球变亮的时候，她又果断放弃了所谓的良心。
良心能用来做什么？
对她而言，良心这种无用的东西，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反正她是不需要了。
她笑了一声，幽远而又诡谲的轻笑如古老神秘的诅咒落在他的心尖，让他难受、让人他害怕。
“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事情都已经做下了，你再多的道歉也不过是空中楼阁，是无法被感知和触碰的存在。”
“血印，告诉我。”
年余轻声蛊惑，言语间是让他无法抗拒的某种神秘魔力，让人不自主的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如果是你，你选择原谅伤害你的人吗？”
“如果是你，你会接受他毫无诚意的道歉吗？”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血印脑子一片混沌，他的思绪已经被无尽的恐惧浪潮吞没，所有的理智在此刻迎来了片刻的停滞，他摇摇晃晃的站在海面之上，于浪潮之中抬眼望着前方出现的人鱼女孩，仿佛置身于独一无二的岔路口。
他的选择似乎变得尤为重要。
这一刻，他的直觉让自己低下了头颅，然后伸出手，弯腰间跪在人鱼女孩面前。
“我……”
“愿意用一生为我犯下的错误赎罪。”
他闭上眼，伸出的手克制而又隐忍的握紧，然后轻轻地的垂落：“……对不起。”
他说：“我会守望于你，此生此世。”
年余看着他颤抖的睫毛，看见他慌乱的内心，也看见了他压抑的情绪，可是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她看见的是他的锚点在此刻化作旭日光辉，一度超越了叶塔塔她们的光芒。
体内的力量似乎增强了不少，她能够感觉到自己本体身边环绕的潮湿海水，也能轻易感知到本体以外百米距离之外的人类气息。
昏暗的收容室内，本体的指尖似乎动了动，可下一刻，本体再次陷入静默的沉睡。
早知道愧疚能让他彻底成为自己的锚点”信徒“，年余早就该引诱对方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
她望着红色光球内的锚点，随即退出意识，转而看向收容室内的情况。
自血印将她抱住之后昏迷，韦秩等人又等了一段时间，结果发现双方迟迟没有达到自己所想的预期，登时有点绷不住，于是当年余通过神之视野看过去的时候，韦秩正在带人黑脸进入收容室，分开两人重新安置。
“废物。”
他在骂昏迷之后的血印：“创造你这么好的条件，你却连一条鱼都搞不定！”
年余躺在地上咸鱼状：有被冒犯到谢谢。
很好。
年余暗自磨牙，决定下一个污染的就是这个狗东西。
不过在此之前，她将注意力落在了监狱内的第二个锚点——
“吴怀，等会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你去不去？”
巴特回头看向躺在高架床上的男人，询问道：“最近怎么感觉你奇奇怪怪的？”
“是生病了吗？”
“……没有。”
吴怀喉间微微嘶哑。
他背对着同伴，在这压抑无光的监牢之中，他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像是一条阴暗扭曲的毒蛇：“我只是……”
“最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巴特有些疑惑。
仔细回想一下最近他们接到的任务，和以前一样，应该不至于那么疲倦吧？
不过想到对方的确可能生病，于是他关心的说了一嘴：“你要是实在受不了的话，到时候跟我说一声，我陪你去医务室。”
吴怀没有回应，巴特也不在意。
整个监牢基本都是四人一间，除了巴特和吴怀之外，这个监牢之中其实还住下了艾伯和另一位名叫巫逸的男人。
他离开之后，吴怀这才缓缓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扶着墙面，低头避开顶部监控进入卫生间。
整个监狱之中，唯一没有监控的就是卫生间。
只是可惜，进入卫生间是有时间限制和次数的。
今天已经是他最后一次进入卫生间。
吴怀抬眼看向镜面之上出现的自己，那种普通平凡的面容之上斑驳长出了几道青紫色的斑纹，仔细一看，那斑纹纹路宛若鱼鳞一样细细密密，触碰的时候还会生出一些死皮。
当他撕掉死皮的时候，那细细密密宛若鱼鳞的斑纹会变得越来越深，也会变得越来越硬，直到它们彻底变成鱼鳞。
吴怀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下巴位置，那里是鱼鳞的高发之地，为了避免发现，他必须尽快将这些鱼鳞拔去，尽管这样会让他格外痛苦。
当一片片带血的鳞片掉落在洗手台上，吴怀疼得浑身颤抖，手上、身上都粘上了一点血迹。
“该死。”
他暗骂一声：“怎么会这样！？”
吴怀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污染的。
从他身上开始长出鳞片开始，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可他又不敢暴露自己已经污染的事实，因为他很清楚，所有污染的囚犯都将进入收容室内成为研究员们手下的耗材。
他还不想死。
于是在玩家初入游戏之后，他便趁着自由活动偷偷进入医务室摸走了抗污染药剂。
但是现在，医务室已经察觉到了抗污染药剂被盗，他再次盗窃绝对会打草惊蛇，为了避免自己身份暴露，所以吴怀一直强撑至今。
可是……
他看着镜面之中，从左下巴脖颈处一直蔓延到衣领深处的鳞片，嘴角扯出了一抹僵硬的弧度。
自己似乎快要撑不住了。
这些鳞片还在生长，再过一段时间，他将彻底污染成为一个怪物，然后成为研究员们手术刀下的亡魂。
思及此，吴怀闭上眼，有些绝望的撞了撞镜面，然而他的撞击只能让额头疼痛之外，竟是对镜面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来。”
突然，吴怀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抬起眼，透过了那扇镜面看见了沉睡在深蓝水箱之中的美人，她静静悬浮于水波之中，伴随着水声滴答之间泛起的细微涟漪，闭目之间宛若不悲不喜的神明，宁静而又安详。
即使她什么动作也没，什么表情也没，但她仍旧给他一种亲切的温暖，像是置身于涌动的潮汐之中，随着水箱之中的水波微微荡漾。
是她？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痴迷，伸出手想要触碰的，可下一秒，他的手却碰到了冰冷的镜面。
“……幻觉？”
他反应过来，面色微微一变。
更让他觉得糟心的是，因为他长时间呆在卫生间内，此刻竟是被监狱的人工智能锁定。
【罪犯ZP6256号吴怀，你已进入卫生间超时一秒，根据监狱守则管理，你将被锁定并送至小黑屋内生活一天一.夜。】
【最后，祝你好运。】
吴怀闻言只好清理了卫生间，随手取过自己的毛巾搭在左半边肩膀之上走出，期间刻意挡住了泛红的下巴脖颈。
“我只是超时一秒而已。”
【索菲罗监狱人工智能助手黎明提醒您，“监管者”还有一分钟抵达现场，请你做好准备。】
吴怀面色看上去有些沧桑。
他太清楚人工智能黎明口中所说“监管者”的危险了。
那可是……
真正的污染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磨死我了。
晚安晚安，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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